宰执天下-第14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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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阵和作战不同。兵形如水,作战有灵光一闪的余地,也允许天才的出现。但相时而动、因地制宜的布阵,不是经历过完善的军事教育的将校,便很难做到这一点。只有出自世代军旅的家族,才有这样的能力。
“秦琬世代从军,那倒是没话说,倒是韩中信让人意外了。”折可大啧着舌头:“难道在韩枢密手下奔走了几年,就这么有效?”
“你当韩中信是什么出身?”折克仁哼了一声,虽然知道韩中信出身的人不多,但其中有他一个。论起在军中的时间,韩家不一定会比秦家要少。
田腴代表韩冈去与辽国驻守胡谷寨的将领办理交接手续,前几ri也都是他负责处理,两次下来,程序熟极而流,也不再像第一次时那样拖延了许久。
算上胡谷寨,韩冈向耶律乙辛要求先期给付的五座城寨,四天内已经交还了三座,只剩下最重要的雁门、西陉二寨没有交还。
仅仅小半个时辰后,胡谷寨南门的城头上,一面招展的大旗扬起在半空中,进军的鼓声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
鼓声顷刻间传遍了山谷两侧,飞奔而出的骑兵让之前的阵型犹如雪崩一般消失不见,但即使在行进中,那如同离弦之箭,直奔前方而去的每一队骑兵,都与左右前后的战友有着隐隐的联系。随时可以应对敌军的攻击。
宋军的士兵们怒涛般冲进久别的寨堡,在各部将校的率领下,分头占据各处要点。
大宋的旗帜一面面的在城中高处打起,直至最后,北面的附堡顶部,一面略显陈旧的红旗也举了起来,与十几面高低不一远近各异的军旗一起,昭告胡谷寨的统治权,重新回到了大宋的一方。
耶律乙辛紧抿着嘴,沉默的收回了目光,将千里镜交给身后的亲卫。
气氛比之前更为凝重,看到了宋军接收胡谷寨的行动,跟随着耶律乙辛的所有人,心中都免不了有着烦躁、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
yinyin火焰在胸中燃烧,有人是因为没有经过大战便丢掉了已经占据的土地,也有人则是从宋军的行动中看到了让他们畏惧的东西。
“进退有度、疾而不乱。那当不会是京营吧。”沉默了很长时间,耶律乙辛向身边的人询问着。
尽管仅仅是占据一座空营,可在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以区区千人控制了一座大型边寨中各处的战略要地。如果这是事先设下的陷阱,只要埋伏起来的伏兵稍作迟疑,便再也来不及发动了——在旗帜全数升起之前,如果受到进攻,宋人或许会弄得手忙脚乱,但在此之后,就无人能撼动得了宋军对胡谷寨的占领了。
仅仅一顿饭的功夫啊。
耶律乙辛的叹息声大得让身后的萧十三和张孝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底下的jing锐本部也做不到这一点——并不是说从契丹各部和一部分异族中选择的jing兵在实力上有所缺陷,而是他们在城防工事上的认识太过浅薄,无法像宋人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一座城市。
但这是耶律乙辛的本部,绝大部分辽军,不仅不了解攻城时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也缺乏足够的实行能力。
差距之大,让人怵目惊心。
萧十三断然说道:“若宋人的京营禁军皆有如此jing锐,西京道攻宋的四万余人无一人能再见到应州的草场。”
“西军和麟府军都不在这里。”耶律乙辛沉吟道:“是河东军?”
张孝杰道:“以韩冈的为人,多半会让代州兵打头阵。”
“谁丢的,让谁去拿回来?”耶律乙辛嘴角抽搐了一下,“韩冈煞费苦心啊。”
宋辽国力的差距,越来越明显的摆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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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并不是出了一两个明君贤臣就能扭转得过来。当宋国的经济实力越来越多的在军事上得到体现,辽国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对南方的军事压制,业已土崩瓦解。
就在数年之前,遣去宋境的使臣,可以叫嚣着不能如愿以偿便报以战争。但现在,旧ri的使者就在东京城中,可萧禧绝不敢挑起一场战争,甚至是口头上的要挟也不敢。
如果这样的国势,再配合上能力超卓的臣子,那么,就将会是周边诸国的噩梦。不过那也有可能成为宋国皇帝的噩梦——只要韩冈的功劳继续累积下去。
另一方面。以隋唐之强盛,百倍于高句丽,可为此东北一小国,中原用了五六十年的时间方才在唐高宗时将之征服。何况大辽的强盛同样百倍于高句丽,而地理上的优势则更是远远胜之。眼下只是不能像过去一样,全面压制宋国,但维持现状并非难事,若是有机会,照样有机会再让宋人重温旧ri的梦魇。
国力上的优势,并不以一定能带来胜利。要是战争的胜负仅仅与国力有关,那就干脆不要打仗,把国库打开来比一比,把籍簿拿出来看一看就够了。
“不用再看了。”耶律乙辛调转马头,就算是他,心中也是憋着一团火,想要找人给发泄出来。
“都还了三座寨子了,只还差两个。汉人会依约把朔州的兵马撤走吗?”耶律乙辛身后一人插话,他的位置仅与耶律乙辛差了半个马身。身份最为尊贵,是女真节度使完颜部的族长劾里钵。
“韩冈要是有那么蠢就好了。”萧十三冷淡的回了一句。
劾里钵眼中凶光一闪,但随即沉静了下去,不再言语。
女真人和契丹人的队列泾渭分明。虽然都跟随在耶律乙辛的身后,可很明显的藏着深深的敌意。
大辽尚父对萧十三与完颜劾里钵的分歧视而不见。
女真势力ri强,也并不符合耶律乙辛本人的利益。
他需要的是好狗,不是养大后就反噬的狼。但现在他必须借重女真人的实力,来制衡国中那些或明或暗在反对着他的敌人。
之后的六天时间,耶律乙辛又撤回了雁门和西陉两寨的驻军,而宋军随即将之占据。到了此时,除了代州东侧的瓶形等三寨外,所有的寨堡都回到了大宋的手中。
太原知府同时也是河东经略使王。克臣抵达了代州,向韩冈表示恭贺。
迎进了大厅,一番寒暄之后,王。克臣突的压低了声线:“枢密,如今辽人还了雁门诸寨,北上之路畅通无阻,朔州半在我手,只要从西、南两处发力并进,攻取大同不为难事。”
王。克臣紧张得看着韩冈。他本以为韩冈会回一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那么接下来他就会把一路上想到的说词都倒了出来。
岂料韩冈只问了一句,“可灭辽否?”
“”王。克臣闻言一愣。
“可灭辽否?”韩冈再一次重复。
不能一战灭辽,背叛和约的代价就太大了。
并不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也无法继续激发将士们的作战yu望,韩冈拿着自己的信用去夺取几片领地,无论成败,都没有任何意义。
幸好他手下的幕僚没人会出这样的馊主意。韩冈自问他所挑选的幕僚,不至于会暗中投靠他人,更不会才智不足。如若不然,韩冈觉得自己就该反思一下自己选人的眼力了。
坐下来一起挣钱难道不好吗?耶律乙辛想必现在也在后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大,大到用简单的战术胜利完全无力扭转的地步,到了那时,就是辽国灭亡的时候了。
韩冈自问有的是时间。
当然,那是指对付辽国。
而现在,他却在另一件事上缺乏时间。
他需要尽快回到开封,许多事已经拖延得太久了,对他的计划越来越不利。
虽然战争基本上已经结束了,但回京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百万人生活在京城中,早就拥挤不堪,而在政事堂和枢密院中的宰辅虽然不多,可对于任何一名宰执高官来说,一个同僚就太多了,没有才最好,何况七个八个?
韩冈和吕惠卿要挟功回京,势必要打乱之前已经稳定下来的朝堂局面。
不过想要阻止两名西府执政回返京师,这根本是痴人做梦。统兵的主帅久留在外,这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藩镇割据再现中原的预兆。
最多也只能是招一个,留一个。绝不可能全都留在京城之外。
吕惠卿盼着回京已经很久了。
留在外地越久,危险xing就越大。
三人成虎的故事听说过的人不知有多少,范仲淹当年离京前往陕西抵御西夏,背后就被吕夷简给干脆利落的捅了一刀。
辽国的强大远过于西夏,宋辽开战时无人敢在后方搅风搅雨。前线有失,京城何能独存?何况又有王安石坐镇中枢,也没人能使坏。
可现在不一样了,战争结束了,不早ri回京,不但没有功劳拿,还会被政敌,远在千里之外,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又有几人会为他说话?
吕惠卿想要回京。
这一次回去,身挟不世之功,政事堂空悬的宰相之位,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给王安石的信,他已经送出去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
想必新学宗师王介甫能明白。
第36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13)()
河东的战局一直牵动着京城百万军民的心。
代州陷落的消息传来,很多东京的富户都开始做起了南下避难的准备。
随着韩冈就任河东置制使,随着一支又一支驻扎在京畿的禁军北上河东,表里山河的战局终于渐渐稳定下来,胜利的天平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大宋一方倾斜。
不过纵使在扭转颓势的太谷大捷之后,也没人认为大宋官军能够彻底击败入寇的辽军。绝大多数人都只希望河东能够与河北一样,遏制住辽军的长驱直入,守到辽军不得不撤退为止。
而之后河东官军与辽军僵持在忻代一线,正好达成了人们的希望,由此也逼得辽国权臣耶律乙辛派人来开封和谈。
局势的变化符合众人之意,只是谁也没想到还会有官军直取大同府的机会。辽军在大小王庄的惨败让京中官民一时为之失语,同时也让很多人看到了夺回幽云诸州在太行山以西部分的可能。
只是局面的变化再一次出人意料,在河东主帅韩冈的主持下,宋辽双方转眼间就达成了和议。
前几ri京中曾有传言,是皇帝故意以封王之诏相逼,所以韩冈为了ri后的前途着想,才放弃了攻取大同的打算。
在民间,这个谣言并没有传扬开,庆幸的人还是占大多数,可在朝堂上,相信了这种说法的人就有很多了。
一些官员觉得韩冈私心太重,让大宋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另一些人则是觉得比战前不仅没有损失土地,还捞回了一个武州,也不算亏本了,而且很赚,只是话语中依然免不了要为不能赚得更多而感到遗憾。
但为韩冈辩护的声音还是有的。
“官军的气力已经到了极限了。负重行远,三ri而竭,九ri而亡。官军在河东数月,riri枕戈待旦,席不暇暖,纵使多在营中休息,又何曾能得半夜安寝?夺回代州乃是以轨道为助力,可轨道如何去得了大同?”
“为什么韩枢密能刚到河东便于太谷城下大败辽贼,并非其有鬼神之助,而是辽贼深入河东千里,已是人困马乏。却因为得到韩枢密的消息,鼓起余力连夜南下。却为枢密挡在太谷城外。”
“击败困顿城下的贼人就只需一羽之力。现在反过来,累的是官军,以逸待劳的是辽贼。”
“高粱河殷鉴不远,易州之败更是近在眼前。”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蔡渭细眯着眼,隔着花墙传过来的话,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邢恕提起酒壶,一边给自己和蔡确的儿子斟酒,一边笑道:“宗汝霖在报上的原话,也就改了几个字,能不耳熟吗?”
“宗泽?”蔡渭不屑的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
那位出身两浙、却在战前游历过河东的年轻士子,自从成了河东战事专栏作者,便声名大噪。对于河东战局的分析远比他人更加几乎成了人所共仰的军事大家。
钟离子和楚仲连的名号甚至传扬到了边陲。据说不止有一名边臣具礼延请,希望能聘宗泽为幕僚。不过宗泽都辞以学业繁忙、无暇分身。
只是在更高的层次中,对宗泽的看法则是截然不同。
在很多朝臣看来,京中声名鹊起的年轻谋士不过是一个传声筒,只是某个人想要在京城说些以他的身份不方便说的话罢了。
“不过是韩玉昆养得一条好狗,名声倒是直追武侯、王猛和赵韩王'赵普'了。要不是看着韩枢密的面皮,早就把他给赶出国子监。”蔡渭冷笑道,也不在乎声音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