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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9部分

宰执天下-第1389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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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过去以商人的身份来过兴灵侦查的间谍。兴灵的地理,种谔大体上是了解的。

    紧追耶律余里,就能赶上他和党项人的决战。就算出了些意外——也不用从灵州川的来路往回走,那可是几百里没有半点人烟——改从青铜峡回去,甚至可以就地征粮。

    不过种谔现在可没有为失败考虑后路的打算,除夕的夜空下,他放声笑道:“我还想做个渔翁呢。”

    ……………………

    一口气跑回来了六七百里,耶律余里知道他麾下士兵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但他更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迁来兴灵的各家部族数万帐,虽说这一回带了不少士兵南下,但实际上不过是三丁才出一兵,剩下的还有许多丁壮。给党项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是不假,也的确让党项人毁了不少族帐,可安化州——也就是兴庆府——还是及时将州中的子民给集合了起来,招入城中固守待援。直到耶律余里回援为止,安化州依旧安然无恙。

    党项人就在二十里外。如今大军在外,重兵在内,他们几乎是被困住了。只要里外合围,西夏余孽最后的一点反扑,也会化为泡影。

    “先好好歇息两天。”就在一座刚刚被党项人攻破的寨堡中,耶律余里高声的发号施令,“等恢复了气力,就去见一见仁多零丁和叶孛麻!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大辽男儿的豪勇!!”

    大昌嗣高声与众将一同气冲斗牛的应和着,但从帐中出来,望了望看不到月亮的夜空,他低声的问其父大公鼎:“也不知西平府【灵州】那边水淹到哪里了?”

    “足够困住种谔就行。拖上三五日,就够我们杀光这群党项人了!”大公鼎语调和风一样的冷。西夏的国都可是他这一族的属地,被党项人攻打,也不知死了多少族人,更不知损失了多少牲畜。

    河渠中冰层很厚,大公鼎也没把握掘开刚刚修复的那段河堤能放出多少水来。但今年修补堤坝时,大公鼎可是亲眼看见河床比堤外的地面要高,只要冰层下还有水,那是肯定能放出来,也就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大昌嗣犹疑的问道:“可种谔都追上来了,鸣沙城的赵隆会不会也跟着会不会……”

    “不论来与不来,我们都必须先赢过面前的贼人再说。”大公鼎望着夜空,声音冷澈,“只有一,才有二。”

    ……………………

    同样沉黯的天空下,仁多零丁同样望着夜空。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可是除夕,这算不算守岁?”

    西夏用的是宋人的历法,新年的时候,照样要团圆守岁,与汉人一般无二。但叶孛麻却没有一点好心情,“已经是孤注一掷了,还过什么年?”

    仁多零丁转过身来,轻笑道:“还在担心?”

    “能不担心吗?”叶孛麻反问。

    突破青铜峡口的一开始,打得很顺利。辽人诸部分得很散,完全没有防备,无法抵抗并力北向的大军。不过等辽人反应过来后,抵抗一下就激烈起来了。兴庆府到了现在还没拿下。确切的说,仁多零丁根本就没有打算去硬攻兴庆府,而是试探了一下后,就开始坐等辽军回师。

    耶律余里回来得狼狈,六七百里都没好生歇息,士气低落,马力也消耗极大。不过别看现在是师老兵疲,但只要给他们歇息上几天,回过气来,那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万精锐了。

    仁多零丁心平气和,在生死决战之前,却看不见半点惶惑,“可知耶律余里驻扎的位置?”

    叶孛麻停了一阵,才叹了一声,“……当然知道。”

    “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仁多零丁笑问道,“不是如事前所料吗?”

    ……………………

    吕惠卿正在夏州。

    丰盛却粗犷的年夜饭并不合他的胃口,只是吃了几块烤肉,喝了点酒,现任的陕西宣抚使便回到了后厅歇了下来。

    俯身看着铺在桌面上的巨型沙盘,吕惠卿的心情跟夜色一般深沉。

    怎么办?摆在吕惠卿面前的,是两难的境地。

    是为种谔独走而背书?还是上书承认自己没能控制住这条疯狗?

    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谁让种谔都追到了兴灵去了?已经不可能追回来了。

    当听说种谔领兵北上,吕惠卿砍人的心思都有了。如果种谔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吕惠卿是绝不会犹豫的。

    或许在普通的文臣眼中,这完全是个博取功名的机会。将愤怒的耶律乙辛交给东京城中的天子、皇后和宰辅们去应付,自己只要享受夺占兴灵的功劳就够了。

    但吕惠卿不能这么做。既然他的目标是宰相,那么他就必须站在宰相的视角去考虑问题。便宜行事的权力,也代表着相应的责任。

    双手撑在沙盘上,吕惠卿默默看着沙盘上的荒漠与高山。窗外的鞭炮声充耳不闻。

    就在这除夕之夜,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

    吕大临和游酢推门进来时,谢良佐正坐在桌边。

    “怎么还没睡?”

    游酢问道。方才席上,谢良佐可是以不胜酒力而先离席的。

    谢良佐抬起头:“睡不着啊。”

    “所以就占筮卜问吉凶?”吕大临看看摊在桌面上的蓍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真要卜筮,还不如烧乌龟壳,最近不是正时兴吗?”

    “也是闲来无事。”谢良佐赧然说道。

    吕大临皱眉道:“邵康节旧日欲将术数之学传授于伯淳先生,而先生不受。显道欲从康节之学?”

    “不是不受,先生说欲通术数,非二十年之功不可,哪得如许时间?!”游酢更正道,“小弟曾经听正叔先生说起过,那是熙宁初年的事了。”

    “熙宁初年,伯淳先生年齿几何?‘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先生之心在圣人之易,岂在术数?”

    岁末之时,程颢程颐回了洛阳。十几名弟子也跟着一同到了洛阳。现在都借住在洛阳城中的一间小庙中,离二程的府上很近。除夕之夜,聚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等过了年,他们就准备跟程颢一同上京。

    谢良佐是其中之一。就要去京城了,但他总觉得前方是一片混沌。忍不住就拿了蓍草想占上一卦,问一问吉凶。

    不过卜筮之术,一向不被程门弟子看重,甚至轻视,听见吕大临如此说,谢良佐抬手就想将已经占出的卦象给拂了去。

    “等等!”游酢抢上一步,看着桌上蓍草组成的卦象,脸色就是一变,下兑上巽,“这不是中孚卦?!泽上有风。君子以议狱缓死。这卦象可不好!”

    谢良佐手停了,轻叹道:“是‘翰音登于天’啊……”

    游酢脸色更难看了三分。

    中孚卦的上九一条——‘翰音登于天’,卦则‘贞凶’,象曰‘何可长也?’说起来,程颢为太子师,说书资善堂,岂不是字面上的‘翰音登于天?’注疏根本就不用提了。

    “中孚又如何?不过是‘志未变也’。利涉大川,利贞。”吕大临嗤之以鼻,“即云‘有它不燕’,一心一意也就够了。先圣有云‘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但若是有恒,又何须做巫医?”

    挥袖拂乱了桌上的蓍草,吕大临决然道:“不占而已矣!”

    ……………………

    王安石刚刚睡下,守夜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如今就是按时睡按时起。虽然对西北战局担心,不过就算是辽人大举入侵,王安石也不觉得能赢得了国势正盛的大宋。唯一的期盼,天子要是能康复就好了。

    蔡确与妻妾儿女团团坐着,已经是宰相之尊,他没有什么不满意了。剩下的,就是如何长保权位。看刑恕传来的话,洛阳的旧党已经是死老虎,一个赛一个的老实,估计是皇后把他们给吓到了。真正的对手,可就是每天抬头就能见到的同僚。

    章惇悠闲的喝着酒。西北的战事并没有打扰到他的兴致,相反地,倒是让他心情很好。做了宣抚使后,吕惠卿不论是失败还是成功,都很难再继续担任枢密使了,明年的西府自然是自家说了算。至于辽人,他根本就不担心,不就是打上一仗吗,章惇可不觉得会输!

    曾布新近抵京,尚未拿到他的官邸。正在城南驿中,独坐于灯下,看着奏章、札子和旧档的副本。郊祀后的两个月,内外动荡,朝局国政的变化,让外来者摸不着头脑。曾布自知必须要尽快掌握朝堂内外的动向,他的同列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虫,半点也疏忽不得。

    苏颂看着星空,他托人新制的望远镜就快要打造好了,过些日子就能送到自己手上,到时候,便又能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星海之中。不过明年最重要的还是《自然》,韩冈想要推广气学,但苏颂最想做的,是利用这本期刊与同好交流。

    韩绛、张璪、薛向,各有各的心思,却同在期盼新的一年。

    可除夕之夜的深宫中清冷如冰。

    病重垂危的赵顼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自然也无人有心过一过新年。向皇后带着众嫔妃和一对儿女,向病榻上的皇帝祝过酒,便将他们都送回各自的住处,只有她一人留了下来。

    夜色渐深沉,无心节庆的向皇后也睡了过去。

    福宁殿内的杨戬正是当值,半睡半醒的守在床榻边。睁开一阵,又闭上一阵,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但他再一次闭上眼睛,就突然睁开了,方才他似乎看到了些什么。

    并不是错觉,杨戬揉了揉眼睛,专注地盯着赵顼的手指。片刻之后,他就瞪大了眼睛,“官……官家能动了!!”

    他一下跳了起来,放声大喊,“官家能动了!官家能动了!!”

    向皇后一下惊醒,只稍稍迷糊,就扑到床榻边,看着突然之间就恢复少许的皇帝,她激动地难以自抑:“快宣韩学士!快宣御医!”

第31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一)() 
【这个星期的更新实在是不像话,今天将功赎过,待会儿再赶一章出来。】

    换过新衣,拜过祖先,吃过年夜饭,给过压岁钱,院子里鞭炮和烟花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新年的到来。

    韩冈一家围坐在正屋中,等着子夜的钟声响起。孩子们都很兴奋,往日这时候早就被逼着去睡觉了,哪里可能熬夜守着天明?

    小孩子们自有乳母和婢女服侍,不用太操心。周南和王旖下着棋,云娘在旁边看着。严素心又有了身孕,倒是有些经不住累,眼皮发沉,像是要睡的样子。

    韩冈小声的问着,“要不要先去歇着?等钟响了再唤你起来。”

    “还好。”严素心抬起头,丈夫眼中的关切之色让她心头暖融融的,“一直闹腾了五六个月,最近已经安稳下来了,熬上一夜也没什么关系。”

    “生了四哥之后,官人就想再要姐儿,现在七哥都有了,却没如愿。”周南笑吟吟的说着,手上却不慢,啪的飞了一着,“这一回就看素心你了,可要好好养着。”

    严素心的身孕正好六个月,抚着小腹,微笑中满载着幸福:“是男是女都定了下来,怎么养也都迟了。”

    “男女都无所谓。”韩冈笑道,“不过家里的玉璋太多,再来一片金瓦才好。”

    韩冈不想要太多的子女。时人以五子二女为至福,花瓶、屏风和年画上常常能见到内容相似的图案,韩冈现如今七子一女,觉得也差不多了。儿子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也闹得慌。

    韩家的几个儿子精力一个个都旺盛得很,到了现在还都精神十足。小五啃着一块椰子干,啃得满手满脸都是口水,乳母忙忙的在后面拿着手巾在擦。刚刚从交州运来的椰子干香甜的椰奶味道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几个孩子都是舍不得放手,一口接着一口。

    王旖看了子女一眼后就有点皱眉头,落了一子,吩咐着下人:“晚上不要让哥儿姐儿吃那么多甜的。”

    几个大孩子听了之后,就立刻将手上的椰干丢下。但年纪小的几个却舍不得放手。小五抬头看看王旖,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椰干,不敢不听话,但就是舍不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韩冈。

    韩冈对儿女一向宽松,笑了起来,对小五的乳母吩咐道:“吃完后记得让五哥漱口刷牙!”

    乳母低声应了,小五欢喜的叫了一声之后,就又开始不管不顾的啃起了椰干来。

    王旖狠狠的剜了韩冈一眼,却拿丈夫没办法。

    士大夫中一向都很重视口腔的保洁和保养,牙刷、牙粉不必说,柳枝、苦参平常人家都有用。士大夫家饭后还会有专门的漱口水——京城中大一点的酒店也会为客人预备——平时也不忘嘴里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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