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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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眼下最需要世人能看到垂帘的皇后对自己的看重,他需要一份能惊动世人的诏令,可他也只需要一份诏令由此一来,之前气学所受到一切障碍,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两府百司中京朝官们,在了解到了昨夜所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以及这一份诏令的内容后,明白了向皇后对韩冈的看重是实打实的,那么等到没有了天子牵制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阻碍能再挡在他的前面了
宋用臣很是无奈地走了,因为他知道明天还得再来跑腿,而且不止一次
就算已经明知道韩冈绝不会答应,但为了韩冈这位皇后最为看重的臣子的体面,相同的制诰绝对会再来回个三四次方会罢休万一这一来一回重复个遍,那可是要跑细了大腿,跑粗了小腿了
宋用臣在离开太常寺时还是在叹着气
“又下雪了”
宋用臣一走,方才避出去的苏颂重又踱了进来
韩冈向厅外望去,的确,雪片如同棉絮一般纷纷扬扬的自云中落了下来
“要是昨天也下雪就好了”韩冈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
苏颂弄不清这是韩冈的真心,还是在故作叹息没了天子的偏袒,加之韩冈的定储之功,气学和他本人长年以来所受到的压制,可以说是不复存在了尽管学还能占据官学的位置,可私下里的研究,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
不过韩冈说得的确是没错若是昨日下雪,郊祀就不得不终止,而改为在城内举行的明堂礼那么一来,赵顼极有可能就不会中风,向皇后也就不可能得到垂帘听政的资格
从这一点上来看,韩冈应该感谢昨天的晴天和深寒,但苏颂在韩冈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庆幸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千里镜来用了”苏颂对赵顼之前的禁令有着极深的反感,在韩冈面前丝毫不加掩饰
“……子容兄,最好还是先等一等再说”韩冈劝道,这世上终究少不了小人,“万一有人首告,纵然不至加罪,终为不美”
“玉昆你就是心思太重了”苏颂摇头笑笑,“不过不用担心,这可不能算是千里镜”
韩冈一奇:“这话怎么说?”
苏颂随即拿起笔,在纸上随笔涂抹起来:“图纸没带来,直接画个草图好了不知玉昆能不能看得明白?”
一个粗粗的圆筒底端是个略带凹陷的弧面,然后圆筒中央有个短短的斜面,与筒壁呈四十五度角且就在斜面相对于筒壁上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开口从开口引出来的,却是一个凸透镜的符号
韩冈当即便瞪大了眼
他瞠目结舌,这不是反射式望远镜吗?
抬起头,面对苏颂带着些许骄傲的笑容,韩冈点了点头,由衷地叹服道:“子容兄真是别出心裁啊”
苏颂神色一变,惊道:“玉昆你看出来了?”
“子容兄都画得这么明白了,韩冈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韩冈笑了笑,立刻又郑重了起来,“真没想到子容兄能用如此巧计绕过千里镜的禁令千里镜都有两块镜片,只有一块镜片,的确不能算是千里镜”
苏颂也笑道:“将镜筒造得有海碗大小,放在屋角,都不会有人认出来”
对于何为千里镜,世间并没有明确的定义,只要能观远,肯定就可以算进来但千里镜的结构,在世人心中是有定式的,前后都是透镜,形如长棍
而反射式望远镜的结构迥异于之前的折射式望远镜与此前的千里镜,那是猎弓与硬弩的差别只要不明说,很少有人能知道这是千里镜的变种而且两种望远镜大小有别,反射式望远镜不比折射式的那般容易用到军事上
私藏硬弩是重罪,但家里藏个七八张猎弓,也不会惹来官司之前的禁令,完全可以以此来糊弄过去就算有人知道了后出首告官,也有得嘴皮子仗可打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向皇后也肯定得给他韩冈一个面子
“不知子容兄手上可有了实物?”韩冈问着苏颂
“早在千里镜被禁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但前段时间禁令管束得严,终究还是不方便拿出来而且要磨出合用的凹面镜来,不容易啊”
“说得也是”韩冈点点头
要磨出能用在望远镜上的镜片,的确不容易
铜镜如果打磨得好的话,并不输玻璃银镜多少,只是很容易就因氧化而模糊,不得不重打磨平面镜如此,凹面镜的难度当然要高上一层……确切的说,是几倍难度要高上几倍
不过理论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有能工巧匠来制作,剩下的就是人工、时间和金钱的投入了而且看苏颂的态度,肯定是有了实物
“既然结构不同,就不能叫做千里镜了不知子容兄打算起个什么名字?”
“叫望远镜好了”苏颂看看韩冈:“玉昆你过去曾经提过这个词?”
韩冈微微皱眉那是他过去曾经说漏口的话毕竟千里镜叫着不习惯,偶尔的,他会在不经意间说出望远镜这个词至少在苏颂看来,韩冈应该是早就发明了千里镜,因为担心私习天文的禁令,才没有让人去打造
就算现在,私习天文的禁令依然存在但对于他们这等以博通而知名的高品儒臣来说,所谓的禁令有等于无苏颂和韩冈也只担心才颁布不久的千里镜禁令,而不会去担心一百年前由太宗皇帝颁布的禁条
“这样好吗?毕竟是子容兄发明的”
“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比千里镜贴切按宣夜说的说法,日月星辰都在亿万里之外,区区千里,又能看得到什么?”
苏颂收起图纸,“不过望远镜还要玉昆你的支持京城中的匠师,还是你说话管用”
“刊载在《自然》上如何?这第一期必须要有个重头戏,这望远镜可比我那几个小实验的份量重得多”韩冈说道,“虽然不能画出详图,如果只是说明一下原理,当不会犯忌”
苏颂沉吟了一下:“也好”点头后,却又道,“不过玉昆太自谦了,光是明晰空气的组成,就不是望远镜能比的氧气、氮气……造字造词,却又贴合无比玉昆,你可是夙慧天生啊”
韩冈摇头苦笑,“不敢当”
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欺世盗名剽窃诗词,他当然是不屑于此但一干理论和发现的名声,伪托于谁都不方便,只能用自己的名望来压阵,才是最方便宣扬和推广的手段
韩冈和苏颂这段时间正在筹备一个期刊,刊名为《自然》名义上是为了好地搜集药典上的资料,吸引天下识者为之参赞但实际上,天文地理、自然万物皆可以包容进来
初定是一季一期,日后随着投稿的人多了,也可以渐渐缩短时间若是能在全国的范围内,促进沙龙形式的科学研究团体的出现,绝对比韩冈在这里一个人殚思竭虑要强得多
到了明年上元节后,《自然》就要正式发刊了原本是准备凭借韩冈帝师的身份,来对抗赵顼对学的偏袒但现在天子病重垂危,那就不需要担心来自上面的压力,气学的声势也将随着《自然》一刊的发型,慢慢涨起来了
随着暮鼓,放衙的云板声响了起来
苏颂站起身,“好了,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玉昆当还有事?”
韩冈点了点头,他要去城南驿一趟,见一见王安石
既然天子给王安石封了平章军国重事的差事,肯定也已经给王安石赐了第不过今天是不可能立刻就搬家
有些事还要早一点商议妥当才是
……………………
“三叔自请出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了解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面对韩冈的信口之言,赵頵终于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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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五)()
〖〗〖〗〖〗〖〗〖〗〖〗赵頵自觉自愿的主动请外,为他的皇兄祈福,对向皇后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韩冈的话,向皇后知道多半是假的,就算再去问韩冈本人,他也绝不会再承认但在心底里,向皇后还是怀中几分期盼,希望或许真的能感动上天对主动去祈福的赵頵,顿时就添了几分好感
不过嘉王赵頵的这一手,虽说是把自己从世人的非议中给摘出来了,但也是将他的母、兄逼到了墙角边
皇城司的石得一刚刚来禀报说,今天京城市井之中,在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传播开来后,皆在评说太后太过偏爱次子,不顾惜长子的性命拿郑伯克段一事作比较的不多——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很生僻——但虞舜为其父和弟弟所害的故事,倒是有人说了不少有关尧舜的故事,市井小儿都是知道的而且随着消息的扩散,太后和二大王的声望只会越来越低
“太后现在怎么样了?”向皇后问着身侧的内侍
蓝元震弓了弓腰,“回圣人,方才保慈宫来人禀报,说是太后还是没有用膳”
向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吩咐道:“去请蜀国公主入宫,让她好生劝劝官家还要脸面呢……”
太后自昨夜拂袖而去后今天在保慈宫中谁也不见,连饭都没吃,一直都在哭说起来向皇后也不觉得她的姑姑当真会为了一个二儿子,坐视长子病死,长孙夭折,现在的哭泣,是伤透了心的缘故但谁让太后昨夜没有将那位二大王赶出京去,这是向皇后永远也无法原谅的,不会为她在世人面前辩解
雍王赵颢则是被班直押回了府邸,向皇后恨不得他早点死,但又怕他当真自尽,坏了天子的名声,所以还派了金枪班继续留守
这两位现在在京城中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极致,向皇后也并不是太担心事情还会有什么反复
但太后毕竟还是太后,皇宋以孝治天下,太后的身份在这里,终究还是不可能拿她怎么样现在将她近于软禁的派了亲信班直护卫保慈宫,一时间虽不会有太大的风波,但日后未必不会有人同情
到底该怎么处置,还真是难办
向皇后头昏脑胀的,不知道该拿她丈夫的母亲和弟弟怎么办才好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到丈夫的名声被拖累,但她不想看到赵颢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甜香的赤豆羹喝在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口中只是发苦发干
她并没有则天皇后的决断,也没有章献皇后的手腕,没有继承她曾祖父向敏中向文简的才华,仅仅是个普通的妇人,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对象也不过是她丈夫的嫔妃而已,哪里应对得了现在的局面?
“圣人,宋用臣回来了”
向皇后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宋用臣很快进来了,他手上捧着的诏书立刻就让向皇后明白,韩冈拒绝奉诏
这是不出意料的事,向皇后也没指望韩冈能一下子就接下诏命,照常例,在接受之前总会推拒个几次任命宰执如是,任命小臣如是,任命学士亦当如是
“韩学士怎么说的?”她问着宋用臣
“韩学士说‘殿下厚德之爱,臣铭感于五内惟臣斗筲之材,难当四职之重今天韩冈能身兼四学士,明日便有人能兼五学士,再过几十年,不定就有人能三殿三阁一玉堂全都给一身担了为日后着想,不当为此而破例’”宋用臣将韩冈的回复一个字不差的转述给向皇后
向皇后沉吟着,前几句是常听到的辞让之言但后面的一段话,却让人有些难以判断听起来言辞恳切,而且深有远见,的确像是不想接下这份任命,而不是故作姿态可万一猜错了呢?岂不是伤了韩冈这位功臣的心?
“蓝元震,你看韩学士是什么意思?”向皇后问着身后
蓝元震却吓得立刻跪下来了:“圣人,这不是奴婢该说的”
向皇后低头看看趴伏在脚下的大貂珰,皱起了眉但也不能说蓝元震他做得错了,阉人本就不能干政,尤其是她刚刚开始垂帘,权同听政,多少只眼睛和耳朵都盯着她这边呢
只是向皇后拿不准韩冈的想法,跟外臣打听,说不定还会被诓骗了她瞅瞅仍跪着的蓝元震,又看看面前的宋用臣,“宋用臣,你说说看,韩学士是什么想法?”
宋用臣也扑通一声跪下了,连磕几个响头,叫道:“圣人,奴婢不能说啊”
向皇后心中恙怒,喝问道:“你是当面听着韩学士说话,亲眼看着韩学士辞了诏命你不说明白,谁能知道韩学士是怎么想的?”
宋用臣又磕了几个响头,见向皇后依然不松口,方才敢陪着小心的开口说道,“……圣人,以奴婢之见,听韩学士的口气,应该是真心为朝廷着想否则就不会说最后一句话”宋用臣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看向皇后的表情,“圣人若当真决断不下,可以问一问官家,想必官家定然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