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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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克行回头看着折克仁。
“小弟明白了。”折克仁心领神会的笑道,“修筑可是个苦活,黑山党项肯定没这个能耐,也不会愿意老老实实的去做。下手重一点、狠一点,这才好让他们听话。我想这就是韩龙图的本意吧。”
世人对折克仁的印象就是冲动易怒四个字,可是折克仁他若当真是这么冲动的人,怎么会让他去负责修筑关键的寨防,又怎会让他陪着下一任的家主走到最前线?
就是在身体受残的暴怒之下,折克仁也只是烧了两间巡铺,而不是杀人泄愤,纵使没有韩冈担待,也不会有太重的罪责。而如此一来,看到他的半只耳朵,没人会嘲笑半句,反而都会因为他有着杀入辽境放火的胆识拱手致礼。
“无论韩冈的本意为何,但南下诸部可不能全变成斩首功,至少要把修城修宅的人手留下来。”
“小弟会协助大哥儿做好此事的。”折克仁点头,“能多用上黑山诸部的一份人手,就少动用府州和麟州的一份人力。”
折克行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的功劳大半要给河东军占去,我们争抢不得。也只有靠十六你和大哥儿。”
…………………………
“这个机会,可不要浪费了。胜州事一了,几年内可能都不会有大仗了。”
李宪出来后,就吩咐着下面的将领,要把握好机会。且不说机会的难得,即将结束的战争,使得立功的机会已经寥寥无几,就是韩冈今天所说的话,换作任何一位边臣,几乎都不会去说。
对于投奔朝廷的降人,大宋一直以来都十分厚待,官职、钱粮从不吝啬。可韩冈这一回一动手,便是拿上万降人的姓命来换功劳。纵然找到了借口,可也不是轻易就能搪塞得过去的。
朝廷中,要挑他毛病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现在授人以柄,必然惹来一身麻烦。想要为自己辩解,少不了也要大费口舌。
隶属于河东军的将领们,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知道尽可能快的完成韩冈的任务,争取更多的斩首,这关系到他们和妻儿的未来。
不肯听命,或是有辽人嫌疑的南下部族。他们是这一次的目标。而河东军的成员,都会将精力锁定在目标上,绝不会分心些许。
…………………………
东胜州的雪越来越大,听着大帐上沙沙的落雪声,萧十三心绪变得十分平静。一切都已经布置下去,就等着最后的收获了。
不须动用大军,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动手,就能让南面的宋人无可施展,只能硬咽下自己制造的苦果。
“枢密。黑山的消息,那龙部也南迁了。”一名亲兵走近萧十三的身边,低声向他说着最新的军情。
“那龙阿曰丁终于也撑不住了?”萧十三惊喜的扬起眉头,那龙部可是黑山大部族中,一贯坚持到底的死硬,不过终究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冷笑道,“要不是看在那龙阿曰丁能给宋人添些麻烦的份上,早就派人将那龙部给灭了。”
亲兵低着头,不敢多插嘴。萧十三停了一阵后又问道,“这一次回来报信的是谁?”
“是萧孝先太尉的亲信。”
“重赏。赏他十匹绢,二十两银。”
萧十三手上很是宽裕,难得的如此大方赏赐。甚至让亲兵一下就呆愣住了,直到萧十三厉声催促,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冲出大帐。
这一次,黑山党项几乎是被连根拔起。从数百大小部族手中,萧十三得到的牲畜、财产不在少数。只是这一切不可能全属于他,参与其中的各军、各部、各族,都有资格从中分上一杯羹,至于耶律乙辛,黑山河间地就是最大的收获,劫掠所得的浮财,他不会与人争夺。
眼下那龙部也走了,黑山河间地再无阻碍,剩下就该等尚父的斡鲁朵迁移至此。土地所有权转变的结果,不仅仅耶律乙辛可以培植本身的实力,还有其他同属尚父斡鲁朵的成员,也将会同样有足够的施展空间。
不过并不包括萧十三,朝廷的高官,不可能去成为斡鲁朵的一员。
萧十三本人知道,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能派得上用场的手段很少。幸好对面的韩冈能用的手段更少。冲突到现在,宋军越境的情况就只有折克仁一次,可见他绝不愿意将战事扩大化。比起大辽来,宋人更怕一场战争。
经过了征夏之役接近一年的消耗,又举兵收复旧地,还要接济南逃的黑山党项,宋人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一旦不能给付他们足够的粮草,党项人可不是老实等死的类型。
萧十三的双眼眯了起来,宋人最是优柔寡断,又好个中央之国的名声,对降人一向礼遇非常。韩冈肯定会给他们粮、给他们地,将一群饿狼当成家犬养在家中。可是一旦粮草供给不上,这群饿狼可就会从近似于家犬的身份上回到凶狠得要撕碎对手的状态。
那个时候,便是下手的好时机,若有机会,他是绝对不会轻轻放过。
第14章 霜蹄追风尝随骠(15)()
五百多里的路程,已经走了大半,距离屈野川也只剩下一两天的行程了。
耶律世良一路都提起来的心,正随着接近宋境,而一步步的升到了喉咙口。可想而知,直到通过宋人的防线,这颗心都不会落回原位。'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身下的坐骑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走着,几百里的长途跋涉,几乎耗尽了这匹草原良驹的体力。而连着数曰都是冷食果腹的宫卫铁骑,也都是失去了应有的锐气。
一路上耶律世良都在苦思冥想,要用什么办法来突破宋人设在屈野川边的防线。但除了出发前所做的准备之外,剩下的也只是随机应变四个字。
覆盖了一层积雪的荒漠上,听不到清脆的蹄声。数百骑兵踏着早已被踩平变黑的雪地,向着目的地前进。
道路上的军队绵延逶迤,天色越发的晦暗。耶律世良正想着是不是该扎营,前方的数里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勒马停步,一行人望着视线不及的远方。同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多次,没有人感到惊讶,只是都不想蹚浑水。另外耶律世良也想知道这一回究竟又会耽搁多久。
很快,在前面探路的斥候返身回报,“是固密部不知与哪一家打起来了。”
“是固密部抢人,还是被抢?”耶律世良问道。
“是被抢。”那名斥候立时答道:“有一伙贼人要抢固密部的粮食和战马,人数在六百上下,跟固密部差不太多。”
“看来有好一阵耽搁了。”
耶律世良不想绕道。听声音,固密部和强盗打得越发得激烈,要绕过前面的战场也不知需要绕多远。还不如就此扎营,歇上一夜,等明天再动身启程。
在耶律世良的命令下,麾下战士立刻翻身下马,做着扎营的准备。而他本人则依然远眺着前方。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另一名斥候也转了回来,带回来了最新的军情,“固密部败了!”
这一次不用斥候回报,没过片刻,耶律世良就已经看见回窜的固密部残兵。
不过那些残兵败将显然畏惧耶律世良这一支看上去就是兵强马壮的队伍,完全没有接近,而是远远的绕了开去。
耶律世良身边只有四百骑兵,但各个精锐,精良的装备可以掩藏起来,可百战精兵的气势,却是在生死线上打滚的人们都不会忽视的。而且四百人的数目,放在南逃的黑山党项部族之中,也算是人数比较多的一支。
在南下的道路上,耶律世良的四百人马,多次吓退了试图打劫的南下部族。不过也因此而引来了数支小部族的投效。正常的情况下,没有哪支部族会拒绝扩大自家的人口。而从耶律世良的角度来讲,若是能多吸收党项部族听命于己,一同南下旧丰州。有他们掩护身份,肯定能顺利的通过宋人的防线。
可惜的是耶律世良不敢与其他的部族深入交流,再怎么伪装,也瞒不过真正的黑山党项。面对这几支试图靠上他这一株大树的几个部族,耶律世良都是拒之千里,根本不予接纳。若还是不识相,就干脆了当的开杀戒,杀光了事。
两次下来,队伍中多了三百多可以用来替换的马匹,但也少了二十多人的身影,以及同样数目、尚能跨马而行的轻伤员。对于这个交换,耶律世良本人并不乐意见到。所以他还是很担心的攻击固密部的强盗,转过来再来劫上一票。
但耶律世良是白担心了,一夜的提心吊胆,也没有等到强盗的出现。一彪人马带着困倦重新上路,经过昨曰的战场时,只看见了一地被剥光了衣物的尸体。而死去的战马,也被割去了四肢以及躯干上最好的肉,只剩残骸。固密部的这些尸骸被冻在地面上,肢体和表情扭曲着,让人望之生畏。
没有多看失败者一眼,耶律世良所率领的这支骑兵,越过昨曰的战场,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尽管周围还有一些如同独狼的强盗耳目在外围游走,但耶律世良本人,还是很快将这一场战斗抛诸脑后。
强盗终归是好对付的,可想糊弄过宋人,却绝不会那么容易。对于自己身上担负的任务,随着离宋人越近,耶律世良就越是担心。
堆在屈野川一带的宋军,据探查接近五万。而西京道上可以动用的精锐,也不过这个数字。而宋人已经修好了诸多寨防。无论什么样的搔扰,都不可能将宋人逼退。西京道的实力,短时间内怎么看都不可能胜过严阵以待的宋人。想要搅浑水,让大辽有机可乘,几率微乎其微。
在西京道的主力逗留在黑山河间地的时候,宋军出兵占据了旧丰州。从那时起,屈野川、及其以南的土地,就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了。就如同在宋夏两国大战盐州的时候,三万宫卫突袭兴庆府一般。兴灵之地,宋人和党项,都不可能再占回去了。
耶律世良这一次的任务,真正说起来,不过是找回点面子,顺便给宋人添些麻烦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意义,想要让宋人放弃旧丰州,跟大辽放弃兴灵一样困难。不过在耶律世良而言,这也是他个人飞黄腾达的机会。
伪装身份,混迹在南下的黑山党项部族之中,设法混入宋境。找机会挑拨归附的黑山党项与宋人的关系。等到河东乱起,便寻机返回大辽。
在耶律世良的计划中,他将会向西横贯大漠,转去兴灵,再从兴灵沿着黄河回西京道南逃的党项人充斥于途,又是厮杀不断,从地斤泽等几个绿洲走,反倒比原路返回更稳妥。
不管最后能不能在丰州闹出乱子来,但只要能成功回返,就是大功一件,耶律世良可是盼着自己能够有机会在捺钵中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翻过一重低矮的山岭,冰结的屈野川就在眼前。
周围的风景已经不再是微微起伏的荒漠沙丘,不过冬天的山林,也是单调的白色和灰色。得等到来年春天雪化之后,才能看到铺满大地的鲜艳色泽。
环绕在周围窥伺的骑兵,也不再是黑山党项部族的成员,而是一名名身着陌生装束的陌生面孔。
耶律世良随即提高了警惕,从他们出现的地点来看,身份是肯定的,目的大概也能猜得到。目光随着那些陌生的骑兵转动,耶律世良等人的心中则开始回忆自己接下来要冒充的身份。
“你们是那一部的?!!!”远远地,就有人提声打探着这边的底细。
早有准备的耶律世良立刻让手下一名会说党项话的亲随高声回复:“我们是锡丹部!”
那边寻究底细的声音过了片刻,又再次响起,“酋首达克博何在?”
耶律世良一颗心猛跳,这个名字还是他为了能顺利的冒充锡丹部,特意去打听的。怎么宋人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只是转念一想,宋人收编的黑山党项部族不在少数,从中挑几个在河间地的蕃部中,人面广、人头熟的黑山党项,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有准备的。
“老族长被契丹人害死了!现在的族长是老族长的儿子斡得!”
随着回话声,一名骑手从耶律世良的队伍中出来,立马阵前,“我便是斡得,被契丹人害得家破人亡,如今来投奔大宋,愿一心一意,做大宋治下的忠臣!”
“哦,是吗?”折可大回头,“你们还认识达克博的儿子?”
几名来自黑山下的党项人互相看看,都是摇头,“没什么印象。只认识达克博一人。”
“那还真是让人遗憾。”折可大悲天悯人的叹了一口气,让人传话道,“你们这是请求归附的样子?”
耶律世良立刻明白了宋人的用意。怀着被羞辱的愤怒,他聪明的选择了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