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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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没有将自家的想法向下属们和盘托出的筹算,这是他个人的想法罢了,概况上仅仅是激励士气,同时顺便查个帐。
现在就看刘舜卿是怎么做的了。他究竟是怎么措置犯下一桩桩罪行的辽人?是妥协退让,还是拿定主意要报复回去?这将决定韩冈对他的态度。
过了界碑,就是代州的地界。
韩冈的行程早就先期传至代州城。迎接经略使一行的人马,已经在路边等待多时。
刘舜卿不成能在鸿沟等待韩冈的到来,他必须在城中坐镇。但他派出了州中的节度判官,可以算是展示善意了。
迎接的流程几乎就是定式,韩冈本人都懒很多空话。也就靠了知情识趣的节度判官竭力奉承,才让排场不至于冷下来。
在忻州之北,结束了一系列可以算得上是繁琐的仪式,韩冈的一队人全都是重新上马。
行不了多久,迎面忽而尘头大起。韩冈身边的护卫马上就紧张起来,但派在前面的探马提前一步回来。
看着几名探马,韩冈笑着大声道,“不消担忧,是自己人。”
呈现在韩冈一行队列前方的骑兵,大约三四百骑,多半是一个指挥。每五骑一横列,沿着官道一列列缓步行进,直至在韩冈马前站定。
停下来的骑手们,他们的战马也跟着停下来,安恬静静,连队形都没有乱,一匹匹老老实实站得很是稳当。
整齐的队列,超卓的控马,甚至将韩冈带在身边的府中精锐都比下去了。无论参军容军貌,还是从他们展现出来的军事水准上来看,都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练兵却是不差。’
韩冈暗自颔首。刘舜卿并没有几多能够夸耀的军功,却偏偏能在天子面前受到看重,依之立足的能力还是有的,算得上是真材实料。
想想赵顼,军中将领升迁都要到他的面前走一遭,刘舜卿尚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可见其人的能力简直有那么几分。
不过擅长练兵的将领,其实不代表善于领军上阵。队形整齐的步队,不代表他们克敌制胜。
京营的上四军,步操阵列漂亮得够资格站到后世的长安大街上。随驾出宫时,一队队骑兵步兵在御街上的行军队形,能羞得西军将领一个个都掩面而走。可一旦起上阵兵戈,西军可以用鼻孔看人。
如果赵括、马谡之辈,只让他们做个幕僚,不定能成绩一番事业,可惜的是,明明有才能的两人没被放对处所,害人害己,空留了千古笑名。
韩冈一时间变得很想见一见以胜擅练兵,声名鹊起的代州之守。
而刘舜卿认真就到了,带着幕僚和自家子侄,跟着他的四百骑兵一起,仅仅是前后脚罢了。
刘舜卿五十上下,一副历尽沧桑的摸样。其外在的气质,比起韩冈见过的种家兄弟、姚家兄弟,都有很大的差距,更不消远在三种二姚之上的郭逵。
韩冈没有跟刘舜卿多寒暄。直接就问到了他最关心的议题,“辽人不竭寇边,不知团练如何应对此事?”
听到韩冈的问题,刘舜卿的幕僚、子侄们都紧张起来,生怕有什么处所开罪了这一位,让他看的不顺眼。
刘舜卿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下官曾移牒辽人,要他们将劫掠过去的人口归还。同时要他们交出凶手。不过辽人那里没有消息。故而下官也就扣下了两名辽国商人和他们的货,让他们拿凶手来换。”
这算是对等报复吗?
韩冈很是意外刘舜卿竟然连结着强硬。“这什么时候的事?”他问道。
刘舜卿游移了一下,道:“……就在昨日。”
完他忐忑不安的望着韩冈,他的幕僚、子侄也都在关注着韩冈。新任经略使的回答,将决定刘舜卿的命运。
众目睽睽,韩冈脸色沉郁,双眼只在代州众人的脸上扫过,每一个代州人的信都提了起来。最后她忽的哈哈一笑,板起的面容犹如春风化冻:
“做得好!”
刘舜卿却是愣了,韩冈的回复未免太过于简略和直接
“做得好!”韩冈又强调了一遍。他也知道自己没将话清楚,所以进一步解释道:“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不成得。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可致也。要想太平过活,许多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对辽国和西虏,却是一点也不得手软。”
韩冈的回答让刘舜卿好一阵都没有开口,最后才颔首:“……经略所言甚是,蛮夷都是畏威而不怀德,不成对他们退让半分。”
“龙图果然不负知兵之名。”刘舜卿的一名幕僚插话道,“‘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不成得。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可致也,这句话可是深刻入骨。”
“倒也不是我的,乃是先贤之言。”韩冈其实不解释是这句话是出自哪一位先贤,“先圣不也过吗?当以直埋怨,委曲求全的心思要不得。”
韩冈的亮相,为刘舜卿的行动做了背书,不但刘舜卿带出来的手下、子侄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一个个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就是这位已近五旬的宿将本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新上任的经略使,因为年轻,必定气盛。加之世间流传的一干传说风闻为佐证。当不会甘愿受辽人之欺,多半会针锋相对。这是韩冈上任之前,刘舜卿就与他的幕僚、子侄一起推断出来的。
但韩冈到底为人如何,对自己自作主张扣下多名辽国商人的举动如何看待,以及在天子那里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在亲眼见到韩冈之前,就是刘舜卿自己心中也没有底。
如今终于确定了韩冈的性格、为人,以及应对辽人的基本观点,作为下属,刘舜卿知道自己可以安心大胆的去做事了。
韩冈则是对刘舜卿的行事很是欣赏,甚至有几分惊喜。
之前他在太原收到的代州急报中,并没有发现刘舜卿对辽人犯界行凶的应对和措置。韩冈因此而对刘舜卿有了偏见。认为他凡事上请,必定是个坐视辽人犯界烧杀,而不敢正面应对的庸人。现在一看,却是个敢作敢为的。所以刘舜卿的一些心思,韩冈也就大大方方的放过了,只当看不见,没筹算去计较。
不过刘舜卿在这件事中所表示出来的仅仅是性格,其能力究竟如何,却不成能从这点事中看出来。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刘舜卿精擅练兵的名声并不是虚传。
但韩冈并没有为此而多操心神,在刘舜卿的陪同下,穿过代州城南门,缓步进入城中。
归正李宪就要领军回返,到时候依照之前的约定,将守御北方的事情交给他也就是了。有足够的军力和武备,并且是以戍守为主,那么将领的能力就算差点,倒也不消太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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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七)()
【欠好意思,迟了一些。不过今天肯定三更,这是第一更
为了报复之前雁门寨新铺被辽人烧杀一事,代州知州刘舜卿扣下了两家辽国商人。
这件事可以算是捅了马蜂窝。
被扣下的两名辽国商人其实不是契丹人,而是汉人。天下万邦,世所公认,最擅长工农二事的只有汉人。即是行商天下,汉人也不输回鹘。在辽国,基本上都是汉人出来做贸易,尤其是宋辽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全都是由汉人独霸。
不过这一干汉商的背后,就有许多契丹贵族的影子。刘舜卿扣下来的两位商人,如果加上他们的商队,人数就多达八十五。他们要带回去的货物,大半是辽国稀缺的贵价货,并且还有许多香精、宝器、佛像等奢侈品,明显就是提供给辽国的王侯将相们的货物。
紧邻代州的辽国朔州知州不定就有股份在里面,或许还有几家贵胄豪门占了一份。其实不是韩冈胡乱料想,而是从询问出来的口供中就提到了很多达官显贵的名号。不过由于有可能是他们揄扬,以求脱罪,只能将信将疑。
韩冈抵达代州的消息并没有瞒着人,所以当韩冈从东面的繁峙县回来的时候,朔州知州派来的使节已经到了代州,并且是点名要见韩冈。
一名身穿绿袍的官员,在雁门县衙中接待了这名使者。他们的会面,也就是谈判。针锋相对,乃是免不了的。
“吕兴、晁安究竟有何罪过?!任意拘禁无罪行商,难道这就是大宋做事的规矩?”
“吕兴、晁安二人被拘,乃是其人涉案的缘故,非为他事。既然在大宋境内犯大宋刑律,固然也就要按大宋的规矩来办。”
“自澶渊之盟后,大宋大辽交好七十余年。还望录事转告韩经略、刘知州,两国的情谊得来不容易,不要因细故而坏旧谊。”
“杀伤十数人,烧毁衡宇六间,难道这就是大辽与人交好时惯做的事?邵祥不才,见识浅薄,不料大辽有这等流俗。”
“前曰已经向贵国通报,雁门寨新铺乃是伏莽所为!我朔州萧知州已遣人追查。吕兴、晁安二人乃是正经行商,往来鸿沟十余年,岂会与伏莽相勾连?”
辽国使者极力否决将雁门寨新铺一案和两家商人联系起来,而自名邵祥的绿袍官员则是一口咬定两人涉案。
“吕兴、晁安二人名为行商,却行事诡秘,其属多有窥伺机要之举,已经在狱中审问得实。现本县怀疑其与雁门寨新铺一案牵涉颇深,人证俱全,口供犹在,岂是污蔑?”
“既然是拘入狱中审问,要什么口供没有!?”
“邵祥不知贵国如何断案,不过大宋国中断案,非歼狡滑黠之辈,少有动用大刑的时候。雁门县中断案一向公正清明,如果新铺劫案认真与其无关,州里、县里都不会冤枉他们。更不会逼其认罪。”
“人在狱中,怎么都由们?”
“在下所言真伪,到了两人开释之后即可知真个。并且为何贵国能如此肯定吕兴、晁安与劫案无关?不是尚无那群伏莽的详情吗?”
“十几年的行商,几万贯的身家,如何会跟响马沆瀣一气。”
“或许不是伏莽也不定!……若是贵国能尽早雁门寨新铺的凶手绳之于法,移送鄙县,待问明简直与吕兴、晁安二人无关,肯定会尽快将此二人放回。兄台与在下同为录事,当是明白做幕职的苦处。只要兄台能增进朔州尽快将当初的响马捕获移交,在下包管让二人立刻脱罪,不让兄台来回往返受累。”
一番商谈无果,辽国的使者大怒而回。而韩冈、刘舜卿一干主事者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原本就是要表示得强硬一点,辽人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翻阅着特意放置人手记录下来的对话,韩冈笑着对刘舜卿道:“这邵祥做得不错,刑房录事可算是屈才了。”
韩冈根本就不见朔州派来问罪的使节。就算有个正经的官职,但区区一个录事参军,根本就没资格拜见一路经略。刘舜卿则是怕会惹来一身麻烦,也不见他,丢给了雁门县代州的州治就是雁门县而雁门县的官员们更是妙人,知县推县丞、县丞推县尉、主簿,县尉和主簿找不到其他官员来推了,商议一下之后,就交给了下面的录事比押司低一级,略高于书办的吏员最后出面接待辽国使者的即是雁门县刑房录事。
大宋和辽国之间的外交向来是采取对等原则,对方派来的使者,正常情况都是由平级的官员来接待。如果资格不敷,往往就暂时赐赉一个平级的官阶。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经常有借紫提前赐赉三品服章的情况呈现。因为这个惯例,雁门县刑房录事穿上了一身绿袍,假借了一个同录事参军的名头,简称正好即是录事。
这件事来有些可笑,不过从结果上来,邵祥表示得很不错。就像韩冈所,一个录事的吏职简直是屈才了,以他的口才,以及胆量破坏宋辽两国的盟约,这可不是罪名,即是知州都不肯担在身应当放在更合适的位置上,才不至于浪费人才。
听到韩冈的嘉奖,雁门知县连忙在下面附和:“邵祥一向行事稳妥,这些年来,县中刑房极少有过失。”
“是不是荐他一个官身?”刘舜卿提议道,“也好让他继续与辽人打交道。”
“也好。”韩冈颔首道:“就先让他负责对辽人的交涉,如果办得好的话,朝廷也不会舍不得一份判司簿尉的爵禄。”
这就不是领俸禄的官员那么简单了,而是有品级的官!县学里的学长、教谕,他们是官,也简直是官,也领俸禄,但他们都是流外官,没有品级。想要晋身流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进士释褐授官,也不过是判司簿尉。雁门县中,有品级的官员也就是知县、县丞、县尉和主簿四人。
邵祥此前仅仅是个吏员罢了,连不入流的官都不是刘舜卿本意就是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