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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3部分

宰执天下-第1183部分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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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朝那么多次,有几人能正经跟天子说过几句话?”韩冈笑说着,就又被王旖横了一眼。

    官员有官员的圈子,夫人们也有夫人们的圈子。因为王安石的缘故,王旖是打不进绕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那两个圈子。由于韩冈的因素,又跟新党那一片没交情,也就最近王旖的行情才好了一些,在后妃那里能说得上话。

    韩云娘安顿了孩子之后,从内间出来,很是好奇的问道:“三哥哥,太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

    “你姐姐是命妇,都没怎么打过交道。我还是外臣,更没机会了。”

    韩冈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怎么接触过。两宫太后基本上连娘家的兄弟都不见。当初天子曾想让曹佾也就是曹国舅拜见曹氏,让姐弟二人好好谈谈心,但曹国舅转眼就被送了出来。高太后的情况也差不多,都很懂得约束娘家人,不让他们多进宫中。

    既然两宫行事都守着纲常礼法,天子就更不能亏待曹、高两家,从老至少,都是高官厚禄的养着。高遵裕想领军立功,天子也没有二话。

    “原来是这样啊。”韩云娘点着头。

    王旖也说道:“两宫贤德,能约束国戚,乃是国家之福。”

    韩冈笑了一笑。

    其实话说回来,这也是官僚们对宫中一直保持压力的结果。除了垂帘听政的时候,要是两宫敢妄见朝臣,言官立马就能追上去一通乱咬。他们不敢咬太皇太后和太后,难道拜见两宫的官员还不敢咬吗?

    士大夫们最忌讳的就是被侵夺权力,不论是武夫还是深宫中妇人、阉宦,谁敢跟他们抢蛋糕,就会落到群起而攻的下场。仁宗皇帝当年的张贵妃,也就是后来的温成皇后,她的伯父张尧佐每一次想升官,都会被文臣们联手敲打,从包拯开始,每一位谏官都将张尧佐当成了练手的靶子,一封封弹章,能堆满一间屋子。

    就是一干宦官能出外领兵,可让他们去议论一下朝堂政事,绝不会有好结果。

    这一切,却正是合宋室天子的心意。无论如何,文臣之间绝不可能和睦共处,只要外面没了压力,自己就会乱起来,拉一派打一派,或是说异论相搅很是容易。而武人、妇人和阉宦,他们秉政的结果,千百年来的青史历历在目,对皇帝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宋室诸帝,在掌控权力方面,一向做得很好。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正经事从不见有这等本事。

    韩冈自嘲一笑,大过年的,想这些事等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拿着素心剥好的松子仁就着热酒,问王旖:“过年要送的拜帖都写好了没有?”

    年节送拜帖,是京城中的习俗,就跟后世的贺年卡一样,人情到了就行了,没人能一家家的全都走遍。

    “就等官人签名了。”王旖突然捂住嘴,闷笑道,“若是没有官人亲笔签名,人家可是会打上门来的。”

    ……………………

    年节送拜帖,就是吕惠卿也不能免俗。

    别说是执政,就是宰相也得送帖子给亲朋好友。

    吕家兄弟如今在京城的就吕惠卿和吕升卿,吃过年夜饭,守岁守过半夜,年轻人去找乐子了,女眷带着小孩子毁了房中睡觉。

    就吕惠卿和吕升卿都是劳碌命,又到书房中。

    吕升卿看着兄长一封封检查拜帖,随口道:“今年是没有正旦大朝会了,不过西夏来贺正旦的使臣,在都亭西驿只歇了一曰,就被赶了回去……天子杀气腾腾,梁氏兄妹再糊涂也不会感觉不到……真的是要打仗了。”

    吕惠卿头也不抬:“薛向将会负责往关中转运粮秣,过了初五就要去洛阳坐镇。大约在四五月的时候,就该开战了。”

    “领军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吧?”吕升卿问道。

    “六路主帅的人选只会是由天子自决。两府中,哪个有资格说?”吕惠卿将手上的拜帖放下,“王珪是天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元绛也差不了多少。吕公著因为陈世儒一案,被天子抓到把柄在手,什么话都不敢乱说了。薛向只能负责往关中运粮,郭逵又要去河北。为兄现在心力都在手实法上。这就是两府的现状。”

    吕惠卿说着直摇头。两府中能为各路主帅的人选,跟天子争一下的臣子,眼下根本就不存在。

    天子乾纲独断,说起来,吕惠卿对这一战的前途,有几分担忧起来了。韩冈的判断,现在看来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而郭逵的去向,更是让吕惠卿加深了一层担忧。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眼下不正是天下有道的时候吗?大哥你担心个什么呢?”吕升卿开了个玩笑,随即又正经起来,“继续推行手实法才是当务之急。朝廷既然要用兵,钱粮肯定是缺的,”

    现在朝廷的确需要钱,但另一方面,天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堂和国内环境,以便将全部精神放在即将开始的西北战事上。两者之间如果发生冲突的时候,就需要权衡利弊,进而有所取舍。

    吕惠卿所要做的,就是不要让天子将自己给舍掉,又要拿出让天子满意的回报。这等于是在一根绳子上走路,不能左、不能右,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不过这方面事就没必要对自己的兄弟说了,省得他多担心,在府界提点的任上安心做事才是真的。

    吕惠卿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得也是。”

    吕升卿果然笑了笑就放心了,不再说这件事。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李定是不是有什么盘算?前两天见他时,总觉得有些鬼鬼祟祟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说着,他皱起眉头,“刚刚任了御史中丞,准备拿谁开刀?”

    新任御史中丞上台,刀子上总得见见血,肯定要办个大案出来,否则这个御史中丞做得也难看。所以李定最近的变化,落在吕升卿眼里,就不能不让他担心了。

    “这件事啊……大概是什么情况我知道,你不用乱担。”吕惠卿带着讽刺的笑了一声,低声道:“不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见吕升卿仍是疑惑不解,吕惠卿笑意更是意味深长,“李定是聪明人,他不会蠢到破坏朝堂上的大好局面的……”

第三章 时移机转关百虑(五)() 
关中的冬夜滴水成冰。从喧闹的大厅中出来,顿时一阵寒气侵体,吕大临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但头脑却一下清醒了很多。

    抬眼望着东方,还是沉黑的,不过已经是后半夜了,四更天,应该很快就要天亮了。

    回头看看厅堂中一个个酒兴正浓的亲戚,吕大临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只有自家兄弟在,决不至于如此。

    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蓝田吕氏是关中的著姓豪门,一到年节之时,族中各房亲戚能赶回来的都会回来祭祖,吕姓子弟就多达百数,加上妻妾、仆婢,就有上千人之多。在这段时间里,祖宗留下来的庄子上,比起集市还要热闹。

    “怎么也出来了?”先一步站在院中的人回过头来。

    “酒喝多了,闹得慌,二哥不也先出来了。”吕大临道,看看吕大钧左右,又问,“正叔先生呢?他不是跟二哥一起出来?”

    “正叔先生先回去休息了。”吕大钧朝院子的西侧扭头看了一眼,程颐入关中讲学,一整年都没有回洛阳,今年年节也没有回去,在学生们都返乡后,被盛情邀请住进了吕家的老宅中,甚至连年夜饭,也被请上了正席。

    吕大钧走近了几步,与兄弟并肩站着:“愚兄是出来避酒的,再过两曰就要去延州了,没心情多喝。”

    “延州……真的要开战了?”

    “这还能有假?”吕大钧道,“如今西夏内乱,国母囚子,大好时机如何能放过。”

    吕大钧是在一个月前接到了永兴军路转运副使的任命,过了年后就要去上任。接到任命书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西夏国母梁氏囚禁了儿子的消息,而且种谔的提案在朝堂上早被拖延了下来,仅仅是个普通的任命。但如今西夏内乱的消息传来,吕大钧自知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当他上任之后,随军转运的差事,少不了要占上一份。

    “李稷可不好应付。”

    “宁逢黑杀,莫逢稷、察……”吕大钧略带玩味的笑着,“李长卿的确行事苛暴。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碍,纵然他是转运使,愚兄也不惧他。”

    “……辽国可是大碍。”吕大临沉默了一下说道,“嫁了公主给秉常,当不会坐视西虏被灭!”

    身在关中,这段时间又住在乡间的庄子上,吕氏兄弟还没有收到更让人振奋的消息,但这不代表吕大钧会对辽国有多畏惧,“为了救援西夏,辽国能派出多少兵马?派得少了,连同兴庆府一并攻下。派得多了,官军就守住银夏。若是辽国全力相助……”他嗤笑了一声,“不用动手,党项人就会跟契丹援军拼命西夏国中可供给不起辽国的多少兵马。要担心,也就担心辽人会去攻打河北,围魏救赵……不过朝堂上,虽说王韶、章惇都已出外,但知兵的重臣还有郭逵和韩玉昆在,当不至于在此事上有疏漏。”

    听到兄长提到韩冈,吕大临突然间就陷入沉默。

    吕大钧看了的弟弟一眼,心知肚明,叹道:“还有心结?”

    吕大临的嘴紧抿了起来,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心结。因为韩冈的缘故,吕大临如今在关中学者中名声坏了不少。韩冈将几封信向关中一送,登时掀起了轩然**o,质问的信函如雪片般飞来,有一些脾性暴烈的同门,甚至直接与他割席断交了,同时也让程颐在关中讲学变得艰难无比。

    “……小弟向道之心,从无一曰而绝。”吕大临过了好半天才沉沉的说着,“子厚先生仙逝,小弟无处求学问道,一时怅然若失。幸而有伯淳、正叔两位先生,才又得了指点和传授。二哥你也是知道的,小弟在伯淳、正叔先生面前,何曾说过气学一句不是?子厚先生没有传授的地方倒也罢了,只要子厚先生传授过,小弟何曾背弃?!”

    吕大临说得有些ji动,吕大钧暗暗的摇了摇头。

    吕大临的确是受了许多委屈,但那篇行状写得更是有问题。‘尽弃其学而学焉’,不论是真是伪,所谓‘为尊者讳、为长者讳’,忘了这八个字,又怎么让人看得不怒?

    韩冈又是对张载敬重无比的弟子,尊师重道天下知名,看到自家兄弟如此辱没先师,没直接拔剑斩过去,已经是好脾性了。

    但这些话也不好说,吕大钧轻叹一声,而后问道:“与叔你可知道韩冈现在是什么职位?”

    吕大临眼神转冷,声音也平静下来:“至少还不是宰执。”

    “是右谏议大夫、同群牧使!”吕大钧着重强调道,“比大哥都螅扌指炔涣恕!

    “纵使做到宰相,我不惧他一分半点。”吕大临声音更冷。

    “愚兄不是这个意思。”吕大钧无奈的摇摇头,自家的兄弟对韩冈成见已深,要改变果然不容易,“熙宁三年,他帮王韶稳定了巩州,阵斩来袭的吐蕃主帅;熙宁四年,他在鄜延路保住了罗兀城的数万大军;也是同年,他亲入咸阳城,说降了广锐叛军;熙宁五年,河湟开边,他的功劳仅在王韶、高遵裕之下,甚至在王、高两位主帅追击敌寇生死不明的时候,连挡两道圣旨,保住战果不失,没有落到罗兀城之败的境地;熙宁六年,他中进士就不说了;七年,天下大旱,韩冈在白马县安置河北近百万流民,无一冻馁而死,在河北民间,他的名声好得如同万家生佛一般,当初洛阳就有被调来筑堤的河北流民,求着要韩冈去提举工役!”

    吕大钧说到这里,又看了弟弟一眼,见他板着脸在听,继续道:“换作是其他人,有他这几年的功绩,进两府已经是足够了。可韩冈呢,连shi制都没坐上。接下来他在军器监任上,成就非凡。飞船就不说了,光是板甲,就让朝廷只用了不到七百万贯的花费,便给六十万禁军都配上了铁甲。同样的花销,在过去,能有十万套铁甲就不错了!而且还远远不如板甲的坚实耐用。此外,在冶炼锻造上的用心,又让铁器大行于世。可谓是为官一任,遗德深远1”

    吕大临紧绷着脸,目光毫不偏移的投射在吕大钧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有什么变化。

    “紧接着,就是南征之役。”吕大钧嗓音又转向低沉,“灭亡交趾这千乘之国,代价却微小得连西北一场败仗都比不上。当年侬智高为交趾所迫,又为国朝所不容,故而起兵反乱,狄青领军将之剿灭,便做上了枢密使。章惇做了枢密副使,韩冈功业不下于他,领军救邕州是他的功劳,大败李常杰也是他的功劳,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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