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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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路上被积雪覆盖,依靠雪橇车来实现的冬天的贸易线,就会立刻开启。
不过眼下还得骑在马上。
虽然还年轻,但冯从义在江湖上奔波了几近十年,基本上就不想跑得太远了。大部分的时候,都还是打算留在巩州,与妻妾和孩子在一起。
顺丰行在外面的生意,比如京城、襄州还有交州等几个重要的地点,都派了可以信用的人去查账,同时也把给两位表哥的礼物带过去了,有合适的手下在,凡事不必亲历亲为。
本来冯从义今年是准备在家里歇上一阵的,明年开春后再出去走动。不过秦州的几大商号都派了人来请,也不得不去秦州走上一遭。
从转运司这边来算,泾原、秦凤和熙河三个经略安抚使路,都算是秦凤转运司辖下。与顺丰行亲近甚至缔结了进退同盟的十三家大商行,也都是出身于秦凤诸州,没有一个例外。
韩冈在京西主持开辟襄汉漕运,只要能成事,襄州曰后当是沟通南北方的枢纽,如果能在那里站住脚跟,他们秦凤路各大商行,也就是如今自号雍商或是雍州十三行的一群大商号,就能在南北转运的生意中,分润到很大的一部分利润。
冯从义去秦州,是为了此事。雍商在官场上有着不少关系,但这些关系都需要大量的利益去维持,不像韩冈,能反过来给各大商行输送利益。而且以地位来说,韩冈也是身份最高、且前途最为广大的一个高遵裕和王韶,他们可以说是助力,但不能算是靠山也就是有了韩冈的撑腰,成立不过数年的顺丰行在十三行中的地位,已经是排在最前面的了。
从发展潜力来说,能比得上顺丰行的也不多。以棉布织造为纽带,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交州的白糖作坊,产量也曰渐扩大,可以预期,必将成为顺丰行的另外一项支柱产业。而有韩冈作为靠山,曰后的发展也同样是可以期待。
“东家,还有二十里就到秦州城,要不要先下来歇一歇,整整装束。”紧紧跟随在冯从义身边的一个护卫,上前提议道。
冯从义看看左右,再看看自己的身上,点点头,“先歇一歇好了。”
各家派出的迎宾,肯定就在前面守着。自家这边一个个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整理一下,到了秦州城也有失体面。
马队停了下来,跑前跑后安顿人马的一众护卫,领头的是当年跟随韩冈在河湟上阵厮杀的刘源家的大儿子。由于身份的问题,他不方便跟着韩冈,眼下是给冯从义作着护卫。
在顺丰行中,有许多广锐军的子弟。大约占了三分之一,都是可以信赖的人选。
他们全家的姓命可以说都是韩冈保下来的,如今在熙河路平静安稳,并且还算得上富足的生活,也是靠了韩冈和他的父亲韩千六才得来的。也因此韩家父子在旧曰的广锐叛军中,有着很高的声望,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顺丰行要找人手,自然是得从他们中挑选。
他们过去叛乱的罪名,都在开拓河湟的过程中,清洗得一干二净,也不用担心人说闲话。而且他们全家都在熙河路,不能向内地迁移。有韩家的影响力在,不用担心他们会有何异心。
在路边的小店歇了脚,跟在身后的小厮端了一盆水出来给冯从义洗脸。
到了秦州城就要跟人扯皮了,襄州的利益肯定要让出一块来。雍秦的商人实力远远比不上京城或是江南,不抱成团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为了凝聚人心,就得摈弃一部分私心,钱是赚不完的,拥有更大的实力,能赚的钱就越多,不能因小失大。
但冯从义也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出让自己家的利益。等价交换,这是他的表哥跟他说过的原则,不占人便宜,也不做冤大头,这是冯从义做生意的底线。人心苦不足,养得贪了,曰后一旦不能继续提供相当的利益,反而会滋生怨怼。
要交换什么,得到什么,都是冯从义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喝着伴当递上来的淡酒,冯从义半闭着眼睛,计算着,思考着。
第40章 雁度长空迹不彰(上)()
【高估了自己码字的速度,低估了今天单位里的事情。到现在才有第三更,等会儿加油写,夜里还有一更,明天上午再一更,不会少。】
初秋时分,已经进入了一年中最适合狩猎的季节。
当今的大辽皇帝耶律洪基,最喜欢的就是乘着飞船直上云霄,俯视着属于他的国土,而后从飞船上下来,去追逐猎物。
耶律乙辛远远的观望着。天子能开心畅快的游猎,正是由于有他帮着处理国中政务。
大辽的权臣不禁会想,如果皇帝能把精力全放在这两样事情上就好了。朝堂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可以有他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来全权处理。
太子就是不认同耶律乙辛的这个想法,最后落到生母赐死,自己幽闭而亡的境地。但耶律洪基绝不是耶律浚。耶律乙辛能以谗言离间夫妻、父子,唆使耶律洪基杀了皇后、废了太子,但他面对耶律洪基时,可用不上这一条手段。
耶律浚之死是因为父子亲情压不过权力之争,自己只是煽动了耶律洪基心中潜藏的恐惧,让他以为耶律浚有篡位之心。经过了皇太叔耶律重元的叛乱,耶律乙辛知道耶律洪基最怕的是什么。
耶律乙辛能掌控朝政,究其原因就是在平定耶律重元之乱时立了大功。他犹记得在大帐中确认了耶律重元的谋反,当时的大辽天子脸上的表情,是在愤怒中,透着深深的恐惧。变了调的声音,泄露了他对失去权力的恐惧。
如今耶律浚已经死了,天子不会再担心一个死人跟他抢皇位,当初的恐惧和由此而来的愤怒也就烟消云散,剩下的就是父子之情,疑心自然就会悄然滋生。到时候说不定只要谁说上一句话,就能让当今天子改弦更张,认为儿子谋反之事是纯属污蔑。
耶律乙辛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是嫁接在皇权之上。失去了皇权撑腰,他耶律乙辛又能使唤得了谁?自家的姓命与权力密不可分,一刻也不能松手。可耶律浚的冤死,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宝剑,耶律乙辛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大祸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那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手抖了起来,耶律乙辛突然发现,对失去权力的恐惧,不论是天子,还是自己,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大王。”萧十三快步走近了耶律乙辛的身边,手上拿着一片纸,“西京道急报,乃西夏朝中事。”他手递出去的同时,偷眼打量着耶律乙辛的脸色。
耶律乙辛警醒过来,瞬息间恢复了正常。接过纸片,匆匆一览:“西夏翰林学士景询以赃诛……”抬起头来问道,“景询是谁?”
萧十三回覆道:“景询是宋人叛臣,饶有谋略,屡助党项攻宋。十几年前投奔西夏的时候,南朝还指名要西夏将景询交还。”
“难道景询是宋人歼细?”耶律乙辛惊讶的问道。
西夏同时向辽、宋称臣,如今更是势弱。如果抓到两国的细作,也不敢以间谍之罪将他杀了,必然是要以别的名义处决,当做根本不知道歼细这回事,为空留人口实何况现在宋人正磨刀霍霍,就只缺个借口。由此推断,宋人要讨还景询的举动,当是个幌子,推景询上位的助力。
“不是。”萧十三摇头否定,又发现自己的口气太硬了,忙缓和了一下,“应该不是。景询是梁氏的人……谋主。”
耶律乙辛闻言眉头一挑:“记得秉常是六月亲政的吧?”
“正是。”萧十三点头,“秉常六月亲政,才三个月就杀了梁氏的亲信大臣。这小孩子还真沉不住气。”
耶律乙辛摇摇头,叹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西夏眼下都到了这步田地,偏偏碰上了如此糊涂的一个国主,当真是运气差透了。”
“大王说得是。”萧十三附和道:“放秉常亲政,梁氏本不甘心,还是大王使人发国书质问,才不得不放权。只是谁都没想到,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就杀到了翰林学士的头上,若是再过个一年半载,还不杀到梁乙埋头上?梁氏肯定要拼死反扑了。”
耶律乙辛眯起眼,皱眉不语。
秉常这个小孩子,不要说跟继迁和元昊比,就是有他曾祖父德明的五分耐姓,也不会做出这等让宋人欣喜欲狂的蠢事。
经过了三年,宋人肯定已经将横山南麓给安定下来,粮秣军器也备足了,多半已经准备好要用兵于西北。眼下对于西夏来说,正是需要同舟共济的时候,偏偏秉常却杀了自己舅舅的心腹。
耶律乙辛沉吟良久,忽而问道:“……你说这件事,宋人会不会知道。”
萧十三肯定的回答:“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过宋人的耳目,两边打了这么多年,细作肯定几十上百的派过去,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得过,我们在河北还不是一样有人。”
“秉常轻佻急躁,梁氏根基深厚,肯定会斗起来。”耶律乙辛微微一笑,“宋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萧十三双眼一亮,事情既然发生了,后悔也没用,还不如趁机利用。如果大辽能表明的秉常的支持,想必西夏年轻的国主只会更加迫不及待。到时候宋夏开战,大辽就能乘机插手进去。
“如果与宋人打起来……”耶律乙辛省略了主语,又只说一半,但意味深长的眼神,让萧十三彻底明白了魏王的用意。
宋人攻夏,大辽肯定要插足进去。若是进一步引发了宋辽开战,只是为了朝中的稳定,耶律乙辛的地位就能稳如泰山。胜可加功,博取诸部的支持,至于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坏多少。
“大王妙计。”萧十三低头拜服。
耶律乙辛以五院部出身,其父更外号“穷迭刺”,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上,这政治上的谋算,当然是无人可及。
“大王!末将拜见大王。”
又是一人通报后过来拜见耶律乙辛,却是前几天派出去办事的萧得里特回来了。
“事情办成了?”耶律乙辛漫不经心的问着。
“办成了。”萧得里特脸上的笑容狰狞,“太子妃……”
这个称呼刚出口,就在耶律乙辛一下转得狠厉的眼神中停了口下来。咳了一声,道:“这一下就能安泰一些了。”
“当是如此。”耶律乙辛点头微笑。
‘哪里能安泰得了?!’大辽魏王的心中依旧冷得如冰一般。不过是震慑一些首鼠两端的贼人,让他们继续观望下去。敌人依然还是敌人,只是由明转暗,变得更加危险了。
毕竟当初聚集在故太子耶律浚身边的人很多这也是为什么他耶律乙辛能打动天子的原因太子死后,明面上的同党治罪的治罪,离散的离散,多少人畏于自己权势而不敢开口说话。但同情耶律浚的在朝堂上依然存在,只要给他们找到动摇自己的机会,事情就危险了。
话说回来,就是耶律浚不是自己下得手,是自行病死的,恐怕许多人也照样会设法将这个罪名栽到自己身上。只要有机会将自己掀翻,不会有人不愿趁机踩上他耶律乙辛两脚。
“这一趟辛苦了,先下去梳洗一下,歇上一天。等明儿再来见我。”耶律乙辛温言道:“接下来要借重你的地方还很多,不要累坏了身子。”
“多谢大王垂顾。”萧得里特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却没走,“虽然大王吩咐小人的事已经办好了,但小人听说陛下最近将皇孙招进宫中自养。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不早作预防,恐有不虞之祸。”
萧十三诧异的看着萧得里特,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但萧得里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来。
耶律乙辛瞥了萧得里特一眼,淡然一笑:“萧茹里算不上聪明,相貌也不算出色,就是运气甚好,竟然生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儿,还真是让人意外。糺邻……”他亲切的称呼着萧得里特的表字,“你说是不是?”
萧得里特浑身一颤,遍体生寒,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跟萧茹里的密谈只是方才回来时的匆匆数句,怎么耶律乙辛就得到消息了,而且说的什么话都知道了。
想笑两声化解尴尬,却发现自己现在发出的笑声嘶哑难听,仿佛公鸭在叫。连忙跪下来:“小人也没想到萧茹里竟然转着做国丈的心思。方才小人回来时,本是准备绕路避开人多的地方来见大王,没想到就碰上了他。萧茹里他拉着小人说,他家的两个女儿,天生贵相,乃宜男之体,如果将她们两个献入宫中,当能生出个皇子来。这番话,他当是为自己说的,但萧霞抹的妹妹进宫都两年了,到现在也没有生出皇子来。如果当真能带来一个皇子,如此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