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歌-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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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老放心,咱们肯定把族人的火撩的高高的,说不定不用等到年底,十五那天就能把陆尚撵下台去!”几个长老摩拳擦掌道。陆俭的死给他们敲响了警钟,意识到这场斗争已经到了见血的地步,要是再心慈手软,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们。
“下台声是要喊起来的,但不要太乐观,陆尚的根基有多厚,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大长老却没有那么高的期望,他淡淡道:“老夫只求十五之后,他能名声扫地,在族中彻底丧失威望,然后等年底,方可一举成功!”
“大长老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几位长老谀词如潮道:“就算是陆尚,在你老面前也只有惨败收场。”说着有人已经憧憬起,将陆尚赶下台后的美好前景了。“大长老,到时候真要让那陆仪上台吗?这小子两面三刀,既对咱们毕恭毕敬,又跟阀主那边不清不楚。”
“他是什么货色,我比你们清楚。”陆问冷冷一笑,恨得咬牙道:“他就是一丛没主见的墙头草。”顿一顿道:“不过也正是这样,咱们才正要选他,若真是换上陆俭那样的狠人,长老会不成了给人做嫁衣了吗?”
“大长老言之有理,陆仪确实是八位执事中最好控制的一个。”众长老纷纷点头,有人不由笑道:“那种货色当上阀主,陆阀就是咱们长老会的天下了!”
“哈哈哈!”几位长老一想到将来可以为所欲为,骑在阀主的脖子上撒尿,就兴奋地大笑起来。
“说这些都还太早,等把陆尚撵下台再说这些不迟。”大长老不悦的看着这几个货色,这些人年轻时也都曾经出生入死,算得上一代人物,怎么老了之后,都变得如此不堪?
当然,他不会认为,自己也跟他们一样的。大长老沉声说道:“眼下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把陆俭的头七办好,为陆尚的末日敲响丧钟!”
“是!”见大长老神情严肃,几位长老也赶紧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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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十五,陆坊码头上热闹无比,因为今天是族里发放钱粮的日子。
陆阀在京里有三四万族人,每月都可以从族中领到数量不等的钱粮。原先他们是到账务院领取钱粮的,可哪怕是按户前来领取,也足足有五六千户之多,把个三畏堂前的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族人聚在一起,寒暄笑谈、吆喝扯淡,闹哄哄交织成一片,能把天都吵翻了。阀中实在是受不了,便把领取钱粮的地方改在码头上,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码头上,已经到处都是骡车马车,也有不少携筐带担、推着大车的陆阀仆役,跟着自己的主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里挤。虽然已是深秋,所有人还是挤得满身臭汗。为的不过是能早一点领取到那份钱粮。
在老百姓的眼里,好像陆阀这样顶级的高门大户,就应该是人人富得流油,顿顿大鱼大肉一般。但其实,门阀之中子弟无数,仅京城就有数万之多,除了那些当了大官、或者在阀中有要职的少数人能富贵逼人之外,大多数门阀子弟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这些不事生产、不屑经商的门阀中人,每月就巴心巴肝的等着这一天,他们的衣食住行、礼尚往来各种用度,全都要指着族里每月发放的钱粮来开销。好些人家里还等米下锅呢,怎么可能不着急?
可是他们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见账务院的船开来。眼瞧着码头上人越聚越多,想要转身都很困难。族人们的火气也不可避免的蹭蹭往上窜。“怎么回事儿,账务院的人磨蹭什么呢?!”
“就是,往常这会儿,早该把粮食从通洛仓运回来,已经发了好一会儿了。”
“是不是水门那边又有船对上了,把咱们的粮船堵在城外了?”有族人按照以往的经验猜测起来。
“就算粮船被堵在城外,可也没见着运钱的车啊!”其余人却断然摇头道:“咱们的钱可都存在账务院,总不至于车也被堵吧?”
“那不可能。”码头和陆坊之间都是陆阀的地盘,谁敢挡着给族人运钱的马车?不怕被愤怒的族人活吃了?
“那就奇了大怪了!”族人们嗓门越来越高道:“账务院干什么吃的,到现在还没动静,连个屁都不放一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头七()
今天注定是陆坊的热闹日子,陆坊码头上人山人海,敬信坊的大街上也是人满为患。因为今天除了是阀中发放钱粮的日子,还是陆俭的头七……
这些天,在长老会不遗余力的造势之下,族人们对那陆俭死因的关注,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那些人按照设计好的台词,在族人中一遍遍的重复讲来,别说效果还真不错,好些个族人都开始相信,陆俭的罪名是阀主强加给他的,他不过是斗争牺牲品这一说法了。
就算有人表示异议,说陆俭先是买凶杀人,然后亲自刺杀同族,而且他还纵容儿子不法,怎么都不能算是好人。那些人也会说,陆俭是不知情的,是被逼的。他做的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不过是个可怜的父亲,为儿子报仇之类……总有许许多多的说辞为陆俭辩解。实在没法洗白的地方,便用一句‘死者为大’,又可以完美的搪塞过去。
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对陆俭报以同情了。加之那些人又不断的把陆俭做过的好事拿出来讲,弄得很多人对陆俭好感倍增,远远超过了他活着的时候。
结果这几日,每天到敬信坊前来吊唁的族人都是络绎不绝。几天下来,陆俭的故宅门前已经被挽幛招魂幡、素纸素花之类的东西堆得看不见大门。花圈一直从他的大门口,摆满了整条敬信坊大街。
也不知那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把好些纸人纸马之类的冥器,都堆在陆信的家门口。把个陆向气的七窍生烟,这不是咒自己死吗?见老爷子发火,护卫们便赶紧把那些冥器搬走,谁知第二天,那些冥器却又出现在他家门口。
护卫们本来以为是有人故意这样干,来恶心自家老爷老太爷。他们便半夜守在门口,想抓对方个现行,谁知那些纸人纸马,竟像活了一样,根本没有人动手,便自行移动到他们家门口。而且四周还有鬼火闪动,甚至还能听到鬼叫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护卫们吓得魂不附体,全都在门房里缩成了一团。他们虽然被训练的悍不畏死,但不代表他们不怕鬼啊!
结果族中很快便传言四起,说这是陆俭的鬼魂死不瞑目,在阴间做法驱动那些冥器呢。还说头七这天是回魂夜,陆俭会回来向陆信一家索命之类,总之越传越邪乎,结果就是那些原本不想在头七这天来拜祭的,也不得不过来烧个香、磕个头,求陆俭的鬼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千万别迁怒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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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左右,街口方向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叫道:“大长老到了!”正窃窃私语的族人们,闻声便齐刷刷的望向街口,果然看到几辆挂着长老会标志的马车,缓缓驶到了敬信坊。
马车在坊门处便停了下来,倒不是车夫不想往里走,而是前来吊唁的人群已经把大街塞满了。
几个年轻些的长老抢先下车,小跑到大长老的车驾前,也不用奴仆,他们便亲手将车凳安放好,又殷勤的挑开了车帘。
大长老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庞,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到面前乌压压的人群,大长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一边向众人抬手示意,一边对身旁的几个亲信道:“这就是人心向背。”
“是是。”几个亲信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对他道:“后头还有好戏呢,大长老瞧好就成。”
“嗯。”大长老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便在亲信的搀扶下,缓缓向人群走去。待走到人群面前,大长老和一众长老的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悲痛,悲痛中还夹杂着丝丝的激愤,浑然看不出半分得意之情了。
“大长老,大长老……”大长老所到之处,族人们纷纷闪到一边,一面行礼一面让开一条去路。
陆问面色严肃的向众人点点头,便在一众长老的簇拥下,来到了设在陆俭故居大门口的祭台前。但之后,陆问却一言不发,只是肃容立在那里而已。
“大长老在等什么人?”看陆问的样子像是在等人,族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还能等谁?族中还有什么人,够资格让大长老等候?”有事先安排好的家伙,便启发一众族人道。
“那就只有阀主了。”众人恍然大悟道:“说起来,阀主和八大执事一个都没来呢。”
“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一个都不来呢!”族人们不由义愤填膺起来,大长老和一众长老都来了,陆尚和众执事有什么借口不露面?
陆向满意的看着一众族人的反应,待人声越来越大,众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时,他才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对担任司仪的一位长老点了点头。那长老便拉长声音,宣布仪式开始,场中登时哀乐齐鸣,族人们在大长老的带领下,垂首向陆俭表示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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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信坊的哀乐声,隐约能传到码头上。但码头上的族人,已经顾不上去听那哀乐了,因为账务院的船终于出现了。
“来了,来了!”看到悬挂着本阀旗号的几条大船缓缓靠岸,众族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挤开了。
待那几艘大船停快要被挤下水的码头人员,赶紧接过船上丢下的缆绳,将其牢牢拴在码头的石桩上。
族人们眼巴巴的看着看些大船,便见几位账务院的管事,簇拥着新任度支执事陆信,出现在甲板之上。
不少离得近的族人,已经能看到陆信那铁青的脸色,心中登时不由一紧。
“诸位,”陆信向众人一抱拳,沉声道:“在下陆信,奉阀主之命署理账务院事务,至今已有半月了。”
“知道……”一众族人却不买账道:“不用自我介绍了,赶紧发粮吧!”
“就是,当初陆俭在的时候,可从没这样耽误过!”一众族人等得心焦,早就失去了对上位者应有的敬畏。“怎么只看到粮船,运钱的车呢?”
“抱歉诸位,本月只能发粮,不能发钱。”陆信深吸口气,道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句。
“什么?!”码头的一种族人闻言一愣,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陆信大声嚷嚷道:“你再说一遍!”
“本月只能发粮,不能发钱。”陆信便清清嗓子,将声调提高了一截道。
“胡说八道!”族人们这下彻底没了侥幸,轰的一声,登时就炸了锅。他们一个目眦欲裂,朝着陆信便詈骂起来,转眼之间,已经问候了他的十八代女性亲属。浑然不顾往上几倍,大家都是一个祖宗的事实。
他们实在是太气愤了,全家一个月的开销用度,那么多的人情世事,都指着这点钱呢!
“陆信,你才刚上任,就敢断大家的生路?信不信大家这就送你去见阎王?!”族人们怒骂声中,纷纷撸起袖子上前,账务院的护卫拼了命的阻拦,才没让他们跳到船上。
甲板上,几位管事都面露惧色,恨不得立即开船就跑。陆信却依旧不动如山,只见他运起天地正法,浩然正气喷薄而出,声如炸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个陆俭()
敬信坊,祭台前,陆向语调悲凉的念起了,他精心炮制的一篇祭文:
“初始十年、九月、十五日,汝丧之七日,仲父问衔哀致诚,具时羞之奠,告汝四郎之灵:呜呼!汝父与吾立志恢复华夏衣冠,高祖起兵,吾兄弟共投军中,同生共死十余战。破齐州时,汝父为救吾身被数箭,英年早亡。终前,执吾手谓吾曰:‘平生无憾,唯恨不能见四郎成人。’彼时,汝年八岁,尚总角,吾即立誓,以汝为吾子。汝父方瞑目九泉。”
“汝少孤,孤苦伶仃,惟吾是依。而后二十余年,吾养之教之,尽心竭力,未尝一日相离也。汝常云:‘吾虽仲父,实亲父也。’见汝成年、娶妻生子、文武皆成、位列朝班、执事阀中,吾心甚慰,常自谓:‘终不负汝父也。’
陆问追忆着自己和陆俭的过往,不由已是老泪纵横。族人们也被这份叔侄间真挚的感情所打动,忍不住潸然泪下……
“吾尝闻天道不仁,常使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上邪,为何留吾老病之身,夺吾康强盛年之四郎邪?”陆问悲愤的指着苍天,撕心裂肺大吼道:“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吾祖业者,不克蒙其泽矣!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
族人们已经彻底被大长老所感染,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