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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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走了。”徐清黎将一个塞得鼓鼓的双鱼荷包放在石桌上,对花袭人苦涩地道:“不然,被祖父知道我偷跑出来……祖父如今不舍得罚我。但我娘肯定要难受的。”
“回京之后,祖父已经让我娘去亲自打扫了一次家族祠堂。”
花袭人看了荷包一眼。
那里面应该装着徐二夫人给她的一万两银子。
花袭人给徐清黎调养身体。让她从濒死到如今基本健康,若说费什么大功夫。也不见得。而且之前,她已经陆续从徐二夫人那里收了三千两银子……但对于徐清黎的性命健康来说,三千两又实在太少了些。
而这额外的一万两,花袭人就是拿着,也心安理得。
徐老侯爷想往宁王一系靠拢,当然不想见到徐二夫人以及徐清黎再同靖王庇护的花袭人有太多联系。
于是,这一万两,就意味着从前她们之间,只是交易,而并非有人情。就像徐家以后已经能从暗香来购买花草一样。
花袭人转念明白了这个道理,便没有不要这荷包让徐清黎回去不能交差,笑着宽慰了徐清黎几句,就看她戴上了帷帽,送了她和紫苏出了门。
又起风了。
北风带着从北地而来的凉凉的空气,让人觉得有些冷。
花袭人才在难得安静些的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见长街对面,一身宝蓝缂丝锦袍的薛世光向她径直走了过来,发冠上一块璀璨鲜艳的红宝石足有拇指大小,熠熠流光,以至于那潇洒又温柔的笑容也变得格外迷人起来。
俊美,温柔,富贵……
花袭人看着他含笑注目自己,目光中满是情义和欣喜,仿佛自己是他最重要最爱慕的人儿一般……花袭人站在那里眨也不眨地同其对视着,心中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幅被打动的样子呢?
金学士一出,这位薛公子没少出现在她身边左右,明里暗里地勾引挑逗,将**玩的炉火纯青,让花袭人明确地收到了他传达的信息,但外人依旧觉得他风度翩翩、礼貌而亲和……
这功力,当真是不错了。
听说这位薛公子收到几房小妾全部都是心甘情愿上门为妾的,还因此在贵公子中传出了一个风(流)的名声——这个时代,风(流)绝对是个褒义词呢。
也亏是花袭人了,换一个卖花小娘子,只怕已经沦陷了吧。
正在花袭人胡思乱想之时,薛世光已经翩翩走到了近前,眉目含情,对花袭人道:“小娘子怎么站在了门口?”他看了一眼铺子,笑问道:“今日铺子里生意不忙么?”
站在门口,街上人来人往的,的确不像话。
花袭人移身走进铺子,一边回答他道:“恩啊,铺子里的生意火了许久,淡下来也是应该的啊,谁让我的花儿很好,花期又长呢?总不能花儿尚未开败,大家就来光顾买新的。”
像那一盆备受瞩目的金学士,至今依旧同当日才从暗香来搬出去的差不多。区别就在于,最初在盛放的一朵已经有了凋谢的迹象,原来的一个半开的花苞已经开成了八分满。
虽然从前暗香来的花儿被人言传花期久,但那毕竟没有实证。如今这金学士可是全城瞩目,人人都看着的,正好为暗香来做了证。如今,再没有人对暗香来的普通花卉也比旁人贵上三成而有异议,反而众口称好起来。
生意的冷淡只是暂时的,以后的平静增长可以预期。
薛世光听花袭人这般说,笑意温柔地颔首点头,在铺子中观赏了一会儿,看向花袭人,希冀期盼之中满含深情,开口道:“既然小娘子有空,不如到伯府走上一趟,指点一下府中的养花人?”
“另外,我的几个未出阁的妹妹们也希望见一见你……她们都很好奇,能养出珍贵名花金学士的小娘子是什么样子的。我告诉他们你也不过豆蔻年华,她们却不肯信,说非要见到本人才信。”
薛世光目光灼灼,看向花袭人道:“小娘子放心。你若是愿意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我愿意以白银百两相赠。”
这是薛世光头一次如此直白的邀请。其意义,大约和前世有男生头一次邀女生出来看电影一样?
花袭人下意识就要拒绝,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了才离开的徐清黎……于是,她低下头,让清秀俏丽的面颊染上些微微的红云,贝齿轻咬下唇,神态迟疑。
薛世光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立即道:“府中老人也培育出了几盆不错的菊花……小娘子顺便去瞧瞧,交流一下经验?”
暗香来中的菊花大多都是普通货色。薛世光就认为花袭人并不擅长于菊花的培育。而她卖花,应该是爱花的、自然也会对菊花的培育方法经验感兴趣的?
这个薛公子,当真是很用心了。
花袭人心中感慨一声,无法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薛世光大喜,道:“那明日,不,后日,后日我派人来接小娘子!就这么说定了!”
花袭人再次点头,仿佛是因为害羞,没有说话。
薛世光得到答案喜不自禁,却也知道拿捏火候分寸,没有这这里多待,同花袭人说了几句关切之语后,偏告辞离开了暗香来。他再次翩然自得地从长街上走过,步入了斜对面的一间茶楼。
茶楼名字直白,就叫茗香楼。
规模不大,却十分清净雅致。
具体是哪家的产业,花袭人并未关注。
薛世光从那里出来,又回到那里去,应该是那里有他的狐朋狗友在等着了?不知道任少元在不在?
花袭人心中嘀咕了一句,同吴贵儿交代几句,就回到后院去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茗香楼中在座的,还真有任少元。另外一人,依旧是那天的孟如诲。
待薛世光进入雅间之后,孟如诲的笑容透着点儿意味深长,问道:“如何?看世兄红光满面,应该是拿下小美人了?”
“孟兄玩笑了。”
薛世光往座位上坐下,表达了对孟如诲的轻浮之言有些不满之后,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自得,笑道:“不过,小娘子已经答应了去府上……”(未完待续。。)
137 夜凉风起
任少元神色一动,问道:“薛兄这话当真?”
他们三人虽算不上是挚友,但也颇有交情,聚会时也会一起走动的。任少元和孟如诲知道薛世光的特殊爱好,薛世光也不曾刻意掩饰过对花小娘子的兴趣。
近两个月没有得到进展,孟如诲摆明了在看戏——
花小娘子本身有背景,受轩公子庇护,也就意味着受靖王府的庇护。找混混儿到店铺闹事而后再英雄救美的招式不能用,薛世光也没捞到其他“救美”的机会能得到小美人多看一眼……薛世光这次的行为效率可比前几回差远了。
任少元更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件事情。
之前花袭人不咸不淡的反应,也让他对这个“妹妹”有了些印象……没想到,薛世光此时会宣布,花袭人答应了他去乐信伯府。
任少元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对花袭人不够自珍自爱的恼怒,又很快掩饰了住。
薛世光笑容得意,道:“怎么敢欺瞒两位世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后日。”
“恭喜薛兄!”孟如诲向着薛世光拱手大笑道:“将来薛兄小登科之时,别忘了请我等痛饮美酒!”
“那是自然。”薛世光同样大笑,又矜持地道:“只是事情尚未敲定,还请孟兄嘴下留情,不要大肆宣扬才是。”
“我明白。”孟如诲理解地道:“美人鱼尚未咬钩,我自然不会大声喧哗,将美人儿给吓走了……不过薛兄的品味真是独特……”
耳中听着薛世光和孟如诲欢声笑语你来我往。任少元捏着手中精美的莲花茶盏,一声不发。
也好。
若是她忍不住诱惑成了薛世光的人。想必将来父亲再回京时,纵然确认了她的身份。怕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了。
丢不起那个脸!
……
冷风从午后而起,到夜间不仅不见停歇,且越刮越大。陡然下降的冰冷寒气让人忍不住瑟缩哆嗦,一时不能适应。
热闹的长街上早早地没了人。
入夜之后,暗香来一片静寂。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或许是因为高高的院墙挡住了肆虐的大风,暗香来满是植物的院中只有轻风吹拂,在夜色之中,格外的安宁静谧。
如此安宁,让那从后墙跃进来的人影不仅迟疑了一番。他看着屋檐下轻轻晃动的。散着微微红光的灯笼,仿佛是迟疑,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一个轻盈地纵身轻提,人如同夜幕之中无声飞翔的鸟儿一边,稳稳地落在了二楼的回廊上,只发出一声微微的声响。
就像是吹过了一阵风。
但随着这阵风吹过,他面前的格子窗户内“嗤啦”一声有火石声响起,几次火花闪烁。而后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烛光融融,很快将这一片夜晚照亮起来。
“吱呀”
窗户被推开半扇,露出花袭人睡眼惺忪的俏脸来。
她有些不雅观地打着哈欠,对站在外面的宋景轩道:“轩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总半夜上门?扰人清梦是很不好的行为。”
廊下的宋景轩面上一热,一时没有说话。
“玩笑话。”花袭人没有请宋景轩进屋——宋景轩应该也不会进屋,两人隔着窗户对面而立。花袭人也精神了些,好奇地问道:“轩公子找我有事?”
“无事。”宋景轩道。
他在王府待了一日。回家之后,看到那盆剑兰。心头突然兴起,很想来暗香来看一看。念头一起,便按捺不住。又想到这院中填了佣人,白日再翻墙而后似乎不合适……于是等到了这个时候。
至于这夜晚是否合适,他心中下意识地避免了这个问题,想都没有想。
或许,他原本只是想无声无息地来看一眼就走,不想惊动谁?
却没想到,他自认为武艺高强,绝不会惊动谁时,花袭人的屋内就燃起了烛火,仿佛是正在等着他一般。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里是否安全。”宋景轩想起之前不知怎么倒在了这院里的三个混混儿,看着花袭人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没有没有。”花袭人连忙摆手,笑的比她亲手弄出来的花儿还要灿烂似的:“轩公子关心我,我十分高兴,万分荣幸。”
今夜没有月,也没有星。
宋景轩站在廊下,美人面在夜幕中朦朦胧胧,烛影微摇,美丽的不似真的。
花袭人全不在乎他站在廊下有没有说话,只欣喜地欣赏着美人。
有美人在眼前,她觉得这整个世界都亮了。
仿佛被花袭人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宋景轩微微侧身,目光不在朝向屋内,轻声道:“你真的是任大将军的女儿?”
又是这个问题。
花袭人因看到美人深夜前来探视而生出的灿灿心情郁郁了一些。这个问题,很重要么?或许,当真是很重要的吧……
花袭人并不想敷衍宋景轩。
她敷衍任平生,敷衍任少元,敷衍靖王……但她不想敷衍宋景轩。
或许是因为宋景轩比这些人都生的倾国倾城的缘故?
花袭人没有深究这些。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倚在墙边桌前,淡淡地道:“不是很多人认为,外室子女不算是子嗣后裔么?既然不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当做不知,当做不识,岂不是更好?”
“我失忆忘记了过去,难道不是给很多人解决了麻烦?”
花袭人的语言并没有太多的讽刺,也不会让人听起来觉得悲伤。
但不知为何,就是她这般轻飘飘的态度,让宋景轩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仿佛被揪在了一起,不很痛,却极不舒服。
“你不该这么想。”
宋景轩从花袭人的话中,确认她并不曾如她说的“失忆”,再想起她的生平——
她小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让人鄙夷唾弃的外室之女。有父亲有母亲,那时候的她无疑是幸福的,幸福的足以让所有人羡慕。西北边陲并不繁华,但在她心中,那一定是最美好的地方。
然后,她的母亲去世了。
她被父亲带到了京城,顶上了一个外室之女,要在一个陌生的大宅子内生活,寄人篱下的生活,被人鄙夷唾弃忽视的生活。
幼小的她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转变,倔强地出走了。
她肯定是想回到西北边陲那个镇上,回到家中去。但奈何她的脚步走不了那么远,就倒在了路边上。
然后被人救起,假意忘记了一切,在韩家开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