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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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挤在马车里,气氛实在尴尬极了。
花袭人忍不住出神去想:过了今日,过了今日……会如何呢?她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借口和机会离开这个家……但眼下看来,她弄出的这个契机,实在一点儿也算不上好。
就这样吧。
韩母是个睿智的人。或许,话说开了,将来再见之时,依旧能够心存情谊。花袭人想。
到了家,韩母让下人们离开,自己坐定之后,才温声道:“你们也都坐吧。”
花袭人拉着冷焰坐了下来。她首先开口道:“娘,我知道丽娘刚才那些话是有口无心的,我不怪她……只是,娘,因为清元哥,我想我和冷焰还是住到铺子里去吧。那院子里有能住人的房间,老掌柜也答应了的。”
“我不同意!”韩清元首先叫了出来。他直梗着脖子,黑沉着脸,再次强调道:“我不同意!你一个小娘子,冷焰才是个孩子,住到外面,像什么话!我不同意!”
“什么像什么话呢?”花袭人垂目,淡然地道:“又没有露宿街头。我留在这个家中,看着你总是和娘闹别扭,你叫我怎么住的下去呢?娘,您说是不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清元哥的前程。”
这样的花袭人,是韩家人从未见过的。
韩母目光闪过一抹深思,声音温柔,微微迟疑地问道:“袭人,你是不是因为什么心中不高兴了,所以才……”
花袭人是因为知道她不再同意其和韩清元的婚事,又知道韩清元的心意,所以故意闹出来,好让她必须给她一个说法?韩母心中难免翻起这个一个念头来。
“娘,您想多了。”花袭人只觉得心中难过的慌,她放低声音,更加冷淡更加直白地道:“您从前想将清元哥同我凑成一对儿,我很欢喜……如今您改变想法了,我也能理解您,并不怪您的。您既然不喜,就算我和清元哥再坚持偏执又有什么用?强扭的瓜不甜,将来的日子总是难过的。清元哥一时想不明白,我却是明白的。”
花袭人的话如此直白,让韩母一时之间无法招架。
什么时候,花袭人将这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她端起茶盏,虽然是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她从前没有将花袭人许给韩清元做儿媳的心思?
还是说她如今并未改变主意?
韩清元脑门原本清秀的面庞此时状若扭曲,低吼道:“娘!”
这一个字,真是从她心底吼出来的,含了无数的愤懑和委屈和痛苦,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怎么一切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真的不能理解!
他明明心中还想着通过特别努力让韩母看到,他不需要什么贵女也能振兴家族,从而让韩母在将来念着他一片痴心的份上答应了他……但她为什么就在今时今日以如此淡漠的语气给说开了!
他不过是想让她不要再去……
韩清元一下子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他看着花袭人,目光中满含着失望和痛苦,颤抖地道:“花妹妹,你是因为,因为……是不是?”
因为她喜欢上了别的人么?韩清元痛苦地闭上眼睛,摇头道:“花妹妹,你也太傻了……那样的富家公子,怎么会对你认真?他连正门都不走,来去都翻墙……怎么能认真待你!你别傻了啊!”
“与那人无关。”花袭人摇头道。
而韩母听到韩清元的话,目光闪烁,放下了茶盏,问韩清元道:“什么富家公子?”
韩清元张了张口,摇头不肯说:“娘,您就别问了。”
事关花袭人的声誉,他并不想嚷嚷的众人皆知。就算此时在座的都是他的亲人,他也不想细说。
韩母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再看花袭人之时,眼中就有了些意味深长。
花袭人十分不喜欢韩母这样的目光。
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便道:“我还是想出去住一阵。”
“我不同意。”韩母这一次先于韩清元开了口,看向花袭人,道:“袭人,你既然喊我一声娘,我就要对为你打算。我不同意你到那铺子里住。你只要还当自己是韩家人,我便不准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出格的事情?”花袭人看向韩母,平静地问道。
韩母收起一片温柔慈爱之色,严肃地道:“是,作为女子,你不守规训,出去做工也就罢了……住在外面,像什么话?将来,哪有好人家肯娶这样的女子?袭人,娘是真心为你打算的,你要明白这一点。”
若是让花袭人摆出去,首先同靖王那边就难以交代。
就算韩母有信心能让靖王府对韩家的态度并不因为花袭人而改变太多,但花袭人总是从韩家出去的。花袭人能够不要闺誉,但韩丽娘的闺誉却是一点都不能有差错的。
到底是做了这很久的母女,韩母自己的良心上,也不容许花袭人行止出错。
韩母想起韩清元那没有说出来的关于“富家公子”的话,对花袭人道:“女子品德,私相授受,是要被人诟病瞧不起的,没有人家会要这样的女子为正妻。就算是妾室……”
韩母摇摇头,道:“就算是妾室,也是比旁人更低一头的妾室……袭人,你既然聪慧,就一定明白娘所说的,是不是?”(未完待续。。)
085 两全其美?
妾室。
居然说到了妾室。
花袭人面色微冷,神色平静。
她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词羞辱了,但并没有太多的愤怒。
——这个时空,妾室这个东西,是合理合法的存在。而以她花袭人的身份,若是想要攀附富贵公子,自然就只有妾室一途。韩母会顺着韩清元的话想到这上面来,花袭人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这样的思想。尤其是以这样的思想来束缚她。
花袭人没有吱声,只想知道韩母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韩母说完一段话之后,见花袭人不出声,于是便需要继续组织语言。而这个时候,韩丽娘插话道:“花妹妹,我哥那么喜欢你……你……”她咬了唇,目光在花袭人和韩清元的面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哥那么喜欢你,你给他做妾不是更好?反正他喜欢你,我和我娘也喜欢你,你将来一点也不会受委屈,是不是?”
韩母任由韩丽娘将这些话给说完了。
花袭人看向韩清元,见他眼中就那么生起了一点光亮,仿佛是豁然开朗一般,眼中带着期盼,看着花袭人,口中喃喃道:“花妹妹……我……”
花袭人轻笑,问韩清元道:“清元哥,你觉得丽娘的主意怎么样?”
韩清元面上潮红,在花袭人含笑的目光中,显得有一点手足无措。他突然牙一咬。一把抓住了花袭人的手。
花袭人没有立即抽开,任由他抓着。
这仿佛还是第一次。他握住她的手吧……花袭人此时居然还分神想到了这个。
她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受到了这样笑容的鼓励,韩清元紧紧抓住花袭人的手。让花袭人都觉得有些疼了,才激动地道:“花妹妹,我一定会待你好的,真的,你相信我。”
花袭人依旧笑,她在等他说得更明确一些。
韩清元终于继续说道:“不管我将来娶谁,但我只喜欢你,真的。我只喜欢你。”
所以,他也觉得。娶别人,纳了她做妾,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花袭人将目光转向韩母,像是等待着韩母给一个说法。
韩母神色变幻不定,直觉觉得花袭人这样的态度很不对劲儿,但看到韩清元期盼恳求的表情,想到若是她今日拒绝,只怕同儿子之间的裂痕将会很深……韩母笑容温和起来,道:“如果你们两个愿意的话。娘自然是盼着你们高兴的。”
也就是说,她会同意。
“呵呵。”
花袭人笑着抽回被韩清元握住的手,问韩母道:“那娘有没有想过,若是清元哥娶了贵女进门。却不待见人家……这合适么?”
韩母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花袭人也不需要她回答。
花袭人再次转头看向韩清元,笑着摇头道:“对不住清元哥。我绝不会喜欢你喜欢到了甘愿为妾的地步……所以,真心对不住。”
韩清元难以置信地向后倒退半步。瞬间面若灰暗无比。
韩母的表情也凝固了下来,再次十分认真地瞧着花袭人。
花袭人心中难过。脸上依旧微笑,轻声道:“所以,我也不会再待在一个想着纳我为妾的家中,以免会被误会为口是心非拿乔什么的。娘,若是您怕连累的丽娘的闺誉,我以后再也不这般称呼您了就是。”
“清元哥将我从路边救起来,伯母和丽娘你们肯接纳走投无路的我,给我关爱和温暖……我会一直都记得的。而如今,不管是不是阴差阳错,但清元哥总是因为我而有了一个前程……所以,我觉得,我也算是报了恩了吧。”
说出这样的话,花袭人觉得心中凉凉的。
花袭人神情一阵恍惚,而后又逐一看向众人,笑道:“伯母,清元哥,丽娘……就这样吧,我就离开了。恩,你们也别试图拦下我,因为你们拦不住我的。”
“袭人,你再想想?”韩母这会儿镇定了下来,柔声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生活,会很难的。”
“谢谢伯母关心,我心中有数。”花袭人笑道。
韩母没有再说话。
韩丽娘此时眼中泛泪,冲着花袭人嚷道:“什么都是借口!你花袭人就是忘恩负义罢!你走就是!走了之后,就永远别回来!”说罢,她大哭着跑了出去,跑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哭声却能清晰地传到这堂屋里来。
花袭人扯动嘴角,向韩母行礼,退了出去。
花袭人回到房间,坐在床沿上,心中的难过才挤去了面上的笑容,留恋地看着这个住了几个月的房间,觉得有一点感伤。
弄到今日这样子的境地……
唉……她果然活该孤寂一生么?花袭人心中轻叹一声。
突然间,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门边的韩母,扯动一下嘴角,笑容有些难看。
“我过来看看。”韩母神色温柔,走进来,叹息道:“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你知道么?”韩母同花袭人并排坐在床沿上,开口道:“我们韩家,就在二十年前,也是公卿之家。清元的祖父,也是一位侯爷……只是因为遭人构陷,所以一家几十口人,只剩下了清元的父亲因为一些原因,而逃过了一劫……”
“他心中不甘,到处去找证据,眼看有了些线索,自己却没了命。”韩母的声音平静,同花袭人说着从来都不曾透露,甚至都不曾向韩清元和韩丽娘说起的内容。
“他父亲不甘心,我又如何能甘心?”韩母平静地道:“自身没有权势,就是有了线索证据,也是没有用,反而会像他父亲一样,弄死了也就弄死了……所以,我才需要清元尽快有一个出身地位……”
“清元天真,只觉得努力就能换回一切……但他却不知,若非这国子监的帖子,他怕一辈子都不能考中举人进士,又谈何出人头地?而若是按部就班,多少年才能轮到他升官呢?我不怕我熬不住,只怕到时候,韩家的仇人就自己老死了……若不寻一些捷径走,什么才能出头呢?”
“凭心说,清元和丽娘的天资都并不好。”韩母叹道:“清元他读书不太好,人又不够机敏灵活,只胜在还心正听话;丽娘呢,生的算不上差,可也算不上很好,见识少,总是冲动,藏不住半点心思……”
“本来,在大柳乡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将那些牌位一把火烧了,别再折腾清元个丽娘,让他们安心平实地做一个小民,成家立业,儿孙满堂……那样也就够了。可偏偏,”韩母看向花袭人,目光复杂,叹息道:“偏偏,靖王出现在了大柳乡,而后给了清元一张入学的帖子……这难道不是上天给我的暗示?”
原来,韩家是有这样的历史。
花袭人没有说话。她非常能理解韩母的选择,但此时却是不想说什么。
韩母再次叹息,道:“袭人,我很感激你。也是真心不希望你说什么离开这个家。”
“你是很聪慧能干,但你总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娘子而已。不说你独立生活所要面临的种种困难,只想一想将来……将来,你总要嫁人生子,不是么?”
花袭人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母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花袭人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