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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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清元终于眨了一下眼睛,艰难地道:“我这是怎么了?”
吴济已经离开了。
韩丽娘刚要说话,花袭人却抢先开了口。
她平静地道:“你受棍棒之后,所用的药粉或者是包裹物不洁,大约是与水痘患者所接触过。因而,你是生了水痘。你已成年,又是受刑之后体弱之时,因而来的有些凶险。”
花袭人说罢之后,韩丽娘首先愣住了。她还不知道韩清元突发水痘的原因。
“水痘?”韩清元重复一声,愣了愣神,果然觉得面上身上有一种难受的痒。他用手摸了摸,难以置信。
“你该庆幸,其他传染病,诸如那天花之类,一时在京城并不好找,只是找到了水痘……不然,你怕真的醒不过来了。”
“你死了,南顺侯府如何,韩氏如何,对你都再没有意义。”
韩清元神色间有些恍然,却并未如何失态。他挣扎一下,坐了起来,对花袭人道:“我知道了。多谢花妹妹能来告诉我这些。”
“你的身体……”他忘记了自己也是病人,隔着青纱帐打量花袭人一阵,缓声关切地问道:“可好了一些?”
“自然是好多了。”花袭人淡笑:“不然,也不至于能来看你。恩,你歇着吧,我去看看伯母。”
韩清元往屋外扫了几眼。
花袭人来了这么久,韩母居然没有露面。韩清元才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点点头。
花袭人也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韩丽娘看看花袭人,又看了看坐在床上一脸恐怖痘痕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花袭人,回头又见花袭人已经走出了屋子,不知为何跺了一下脚,没有去追上花袭人。
韩丽娘咬着唇,含泪同韩清元说起了话。
花袭人找到韩母的时候,她正跪在供桌前面,合手祈祷着。供桌上香雾缭绕。内室昏暗,韩父的牌位在香雾中立着,有一种渗人的感觉。
花袭人加重脚步声,到供桌边上拿起香,对着牌位拜了拜,将供香插在了香炉中后,便退到了韩母身侧,开口道:“伯母,清元哥已经醒了。”
韩母闻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倒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终于从蒲团上起来,走到了内室窗前,返身看花袭人,道:“多谢乡君能来探望我们。”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是叹息。
花袭人摇头道:“让韩大哥出面告御状,是我同靖王殿下的提议。来看看他,也是应当的。”
韩母脸色暮然一白。
她身子颤抖,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原来靖王殿下安排了其他的揭露南顺侯旧案的法子。但我还是觉得,直接让南顺侯后人将状子告到御前,案子会处理的更迅速一些。”
“你怎么能这么做!”韩母身子摇晃不稳,扶住了身边的桌面,痛苦地看向花袭人,悲声道:“清元他差一点就死了!既然本来安排的好好的,你为何要横插一脚!”
花袭人皱眉。
“你难道就不想看着我们日子好过!”
“清元差一点就死了!”
“好好的,你安的是什么心!”
韩母像是又痛又怒,指责着花袭人“多事”“不安好心”之类的言语,却又因为顾忌花袭人的身份,无法痛痛快快地说。听起来也是难受的很。
花袭人不说话了。
她没想到,自己才说一句话,就触动了韩母。在韩母眼中,从自己自立出韩家门户时候起,而后发生了种种,以至于她花袭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吧……
花袭人耳边听着韩母憋屈委屈的反复指责,心中禁不住自嘲。
又有些遗憾。
那个温柔地、没有其他心思地给自己洗着头发的和蔼妇人,到底是不见了吧……
“娘!”
见花袭人抿唇不语,韩母仿佛是更觉理直气壮,指责的声音大了起来。这动静,也将韩丽娘给引了过来。
韩丽娘面色羞红,大声道:“若不是哥哥出面告御状,皇上将来凭什么将爵位给咱们家!说咱们是南顺侯后人,谁会信啊!大梁信韩的人家多的是!哥哥不出面,不挨那几十棍子,将来又凭什么得好处!”
“小孩子都懂得道理,娘您怎么就是糊涂不明白!”
“若是想半点不担风险,咱们一家人不如就回大柳乡去!为何要折腾这些个事!”韩丽娘红着眼泪,逼问韩母,道:“娘!您若是不想要那爵位富贵,为何不早说!”
“事到如今了,您反而胡乱怪人!”
“您是不是觉得,花妹妹她是对我们家太好了,所以才任由您胡搅蛮缠!”(未完待续。。)
213 决定
“对不起,花妹妹。”韩丽娘哭着对花袭人道。
韩母面色红了红,白了白,黑了黑,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看着韩丽娘,没有说出来,像是不敢说。
花袭人待不下去了。
她很不明白,从前那个睿智明理骄傲矜持的韩母,为何变得不能交流了。是因为涉及到韩清元她唯一的儿子,所以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会失去理智,还是是因为其他的?
“伯母也是因为担心韩大哥,才会如此紧张。”花袭人拍了拍韩丽娘,对韩母行礼,道:“我从前有许多不妥当之处,但如今结局总还是好的。看在这好的结果上,请伯母宽宥于我。”
“我出来的久了,有些受不住,就不陪伯母说话了。”花袭人行礼,要告退。
韩母嚅动嘴唇,没有说什么。
韩丽娘羞恼地跺了一下脚,跟着花袭人一起走出去了。
“花妹妹……”韩丽娘难过地道:“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才会变得这般不将道理。她……”韩丽娘咬着唇,难为情地道:“她从前只是侯府照顾父亲的婢女,所以才……”
婢女吗?
倒是没有人跟她说这个。不过的确,她也没听说过二十年前京城哪家的女儿嫁给韩父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懂的那么多大户人家规矩做派的原因。
花袭人摇摇头,正了正色,对韩丽娘道:“那是你母亲。”
“她会失态紧张,只是因为清元哥是她唯一的儿子。更是她一辈子的依仗。”花袭人道:“从前倒还罢了,如今眼看着清元哥要被特封爵位。她心中怕是对自己这个出身格外地自卑些。别人无论会怎么说怎么看,你们做儿女的。也不能不尊重她。”
从前在大柳乡时候,韩母有多骄傲矜持,此时韩家富贵在前,韩母就有多自卑敏感吧。花袭人一下子理解了韩母的心思。
“将来爵位下来,一切安定了,想必伯母渐渐也就能看的开了。”
韩丽娘点点头,又问道:“你是不是身子还没能好彻底?你若是还不累,陪我坐会儿吧。”她的眼中带着祈求。
花袭人笑了起来,道:“那我正好坐下歇歇。”
韩丽娘一听高兴起来。吩咐了人看好韩清元后,将花袭人拉进了她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布置并未改变,还是同从前差不多。
一进门,韩丽娘安排了花袭人坐下后,就立即到箱子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她便捧出了一个蓝布碎花的包裹,拿到了花袭人面前。
“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韩丽娘歉意地道:“但如今你瘦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了。我本来想送给你的,但我娘说。你如今是乡君了,怕是不会穿这些衣裳。”
花袭人忙笑道:“怎么会。都穿了还几年了,怎么突然就不能穿了?一定能穿的。我如今虽然瘦了,但肯定能胖起来的。”她拆开包裹。拿出里面几套夏装细瞧。
韩丽娘的针线好,更且这衣裳是用了心思的,做的更外细致。就是面料比清和郡主给她备下的衣裳差一些。但别具心思的样子和绣工完全能够弥补料子的不足,真的很好。
“这一件。我正好去赏荷会的时候穿。”花袭人高兴地道。
有一套衣裳设计的别出心裁,内衬一层用了石榴红色。外面一层反而用了轻薄透亮的白色绢纱。白色绢纱上又用银线绣了些树叶图案,不细看瞧不清楚,但只要行走起来,必然能察觉到这衣裙的精致心思。
“你喜欢就好。”
韩丽娘轻叹一声,神色间有些怔忪,小声地道:“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想想都跟做梦似的。有时候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想一想,我这是在哪儿呢?发生了什么事儿呢?总要认真想一会儿,才能理清楚些。”
“但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尤其是最近,一下子拥来了这么多变故,她真的有一种应接不暇的感觉,超出了她的接受范畴。心中只觉得荒唐的很,总觉得不是真的。
“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花袭人笑道:“生活不就该是变化多端的吗?又不是坏事儿,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当年清元哥将我从路边捡回家的时候,哪里会知道我会成为乡君呢?当年我只当清元哥是需要努力读书上进的小秀才,肯定也没想到他眼看着就要成为贵公子。”
“都是好事儿。”花袭人强调着,握住了韩丽娘的手,道:“别担心,别害怕。”
韩清元的发病,是人为的。
花袭人估计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让韩丽娘害怕了。
韩丽娘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重新收拾了心情,不再感慨,而是问道:“你刚刚说,要参加赏荷会……那是什么?”
花袭人便将赏荷会同她解释了一遍。
韩丽娘听完之后,神色间有些担忧,道:“那你小心一些。娘告诉我说,那些贵女贵公子的,并不好接触。有时候,她们说的话做出的小动作可比我们要狠辣多了。”
花袭人什么出身?
外室女。乡下长大,又在市井待过。
而她那养花种草的本事,行商的时候人会称赞,但作为一名贵女,却就变成被嘲笑讽刺之处了。
人言最是伤人。
凭什么一个混在乡下市井中的卑贱外室女能成为乡君,成为她们遇见后还要低头行礼的人。
韩丽娘想到花袭人会面对的情景,又不禁想到自己以后:若是哥哥真的得了爵位,她这个乡下小娘子也是一步登天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很多嫉妒,说出同样难听的话?
这么一想,韩丽娘眼神暗下来。
“没事儿。”花袭人轻声道:“我记得自己是花袭人,也并不以自己的出身感到羞耻,又何惧人言呢?只要极力否认自己过去的人,才会在别人说起过去的时候,感到被伤害被轻视了。”
“人言,并不能伤到我什么。”小女孩之间的酸盐冷笑,几声嘲讽,算的了什么大事。花袭人并不在意这一点。
韩丽娘低着头,沉声道:“我怕自己做不到。”
“会能做到的。”花袭人笑她:“你以前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能撑起这个家?”
听花袭人说起这个,韩丽娘精神了一些,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多少还是显得有些自得的意思。
韩丽娘振作起来,同花袭人窃窃私语,说了不少的话。不过,她好像是藏了些什么,总是想要同花袭人说一说,却总是没说。
花袭人走后,韩母过来,对韩丽娘道:“丽娘,你都跟她说什么了?”见韩丽娘不回答,韩母就语重心长地道:“你别当她真是好心……她忙里忙外做这些,不还是想要嫁给你哥哥?”
韩丽娘皱眉。
花袭人的确对哥哥,对他们一家很好的……
韩母见她神色不定,忙又道:“你看看,你看看,从前她把住你哥哥的心,自知自己身份配不上你哥哥了,就闹着要出去自立,硬是让娘同你们两个都生分了;后来你哥哥好不容易定了亲,她又来横插一脚……一早不上门,偏偏这时候上门来卖好来……”
韩母总是觉得,花袭人是喜欢韩清元的。
她折腾出这些事情,无论是韩家的身份改变也好,还是她自己的身份变化也好,不过都是要让两人门当户对,显得般配而已。当然了,花袭人有本事,才总能让两个人的身份相当。
而花袭人有这样的本事,之前却偏要藏着掖着,非要三番两次地将他们母子母女情分给闹生分了,才总算是出手了!
打的就是让韩清元和韩丽娘不再同自己做娘的亲近,好同她亲近的主意吧!看看现在,她果然做成了!
真是好深的心思!
韩母越想越觉得如此,脑子突然一闪,又道:“还有之前的事情。既然根本得不到信任用不着让清元去做卧底,为何靖王殿下那边好端端地就逼着清元去做了!”
“这肯定也是她的主意!”韩母笃定地道:“就是为了今日,好同我们家卖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