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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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话音才落,离陌便应声进来。
“你去查昨夜晚宴时,谁曾在镜湖周围逗留。”
离陌一惊,“陛下是怀疑昨夜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君墨宸的表情发了狠,“不错,我去救她时,水下有人在拉着倾颜,我断不容许这样的人留在宫中,便是掘了镜湖,也要将这人挖出来。”
离陌没有二话,领了命出去。
他这才重躺回去,额上的汗珠更多了。
我嗫嚅道,“我已经没事,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了。”
他侧目看我,“不是为着你,是为着我的江山。”
他说,不是为着我,而是为着他的江山,我喉中动了动,莫名地有些伤心。
离陌的能力毋庸置疑,经过几日的查探,竟果真查出了些东西。
夜宴之前镜湖的宫女确实见到有人在镜湖畔逗留,看着是个男人的身影,颇有些气宇轩昂的样子,只是起初还能看到人走动,后来那宫女往河边去时,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了,想来应是下了水。
而如兰听见鸱鸮声离开后,遇到了因不放心我跟出来的君墨宸,只是镜湖畔树木丛生,夜又黑,他一时竟跟丢了,再然后便听到了我的求救声。
不过可以肯定,这必是一场有预谋的,岸上的人先推我入水,水下的人便将我溺毙在湖里,神不知鬼不觉,众人只会认为我是不小心掉入湖中。
我不觉打了个冷战,原来我曾离死亡那么近。
君墨宸看着我一脸严肃道,“必然是有人恨极了你,才会要取你性命,宫中戒备森严而,能有这番作为的必定是宫中人,你好好想想,可有与人争执结怨的?”
我细想想,自从他君墨宸入主皇城,我便一直多病,连殿门都少出,更遑论会与人结仇了。
“哦,对了……”离陌忽然出声,低头从衣裳里拿出一件物什来摊开在君墨宸面前,“卑职在镜湖畔还捡到了这个,只是据那宫人说看到的是个男子,但这却是女人身上的东西。”
我探头过去看时,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便再听不到其他的了。
这是一颗精美的扣子,层层叠叠极为精细,做成一朵木槿的形状,非常逼真,似乎靠近些还能闻到香味一般,此刻正小巧玲珑地躺在君墨宸的手心里。
“哎?这不是姐姐那件蜜合色弹墨琉璎锦衣裳上的扣子吗?”如兰忽然惊奇地叫了一声,我顿时觉得眼前重重叠叠的暗影站不住了一般。
如兰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我衣裳上的扣子,是严奕出征前我亲手用剪刀剪下来放在他手心里的,寓意“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可是如今,严奕不是早已……早已不在了么?
怎么这枚扣子会无缘故地出现在镜湖畔?
我想起那日晚宴上的影子,还有在水下时的朦胧视觉,心里忽然隐隐地有了一丝期盼。
君墨宸挑了挑眉,问我,“你的扣子?”
见我半晌不言语,如兰应道,“是啊,姐姐这枚扣子丢了许久了。”
“那你如何能确定这一定就是她丢的那粒呢?”君墨宸反问道。
“自然是能的,姐姐那件衣裳精细的很,普天之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件来了。”如兰神色间有些得意。
因为这枚扣子是用发丝缝就,用了天下最为珍贵的琉璎锦,并且是母妃一针一线耗时一年之久,她的绣工天下少有人敌,而衣裳上的衣扣皆是木槿花的形状,内里甚至裹了长年不散的香料。
这样独一无二的衣裳,哪怕只是一粒扣子,又有谁能忘呢?
只是这些我并不打算告知君墨宸,我直视他,倔强着要确认另一件事情,“因为这粒扣子我曾送与严奕,如今人已不在,还请陛下告知臣女,这枚纽扣如何会无故出现?”
我清晰地看到君墨宸的身子颤了一下,神色间有一闪而逝的波动,“许是恰好落到旁人手中也说不定,天下之事,巧合者甚多,哪里说得准呢?”
他话语间的遮掩令我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萌芽生长。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出现。
严奕,他或许并没有死。
第二十章 断魂且了人如花()
不知君墨宸是用了怎样的方法,竟查出了要置我于死地的人。
他将那人带来时,我心下是有诧异的,因为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人。
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子,原本平整的发髻有几缕发丝垂下来,唇色苍白,仿若病中西子,平添一种弱柳扶风的姿态。
她被几个内侍架着进来,丢在地上,尽管如此,还是面容平静着直起身子。
她始终在笑着,看到君墨宸时还行了一个周全的大礼,整个人端庄沉静,我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会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定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贱妾赵龄参加陛下,陛下万福。”她伏在地上,神情极是恭敬。
君墨宸面色阴沉道,“谁让你这样做的?”
赵龄看向君墨宸,片刻又将目光移向我,“陛下日日来撷芳斋,想必这位妹妹定有出众之处吧。”
她又忽然轻笑出声,“撷芳,愿君多采撷。果然呢,连名字都比云清殿胜了一筹。”
我轻低了头,心知她必定意会错了。
君墨宸面色平静,修长的手指覆在茶盏上,一下下轻点在上面,“倾颜与你并无冤仇,你如何要置她于死地?”
“并无冤仇?”赵龄反问一声,面上现出嘲讽之色,“陛下可还记得嫔妾不久前小产的孩儿?”
似乎难以隐忍,她以手覆唇,面上淌下晶莹的泪来,“他已经在臣妾腹中四个月了,他是陛下的骨肉,亦是臣妾殚精竭虑要护住的孩儿。
可是从宸国迁至淩国,一路车马劳顿,到达云清殿的那晚,孩子失掉了,臣妾眼睁睁看着一地的血却留不住他,陛下您却……却日夜守在另一个女子床前……”
我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看向君墨宸,他怎么从未向我提过此事?
他的面色有了微微动容,“这确实是朕……照顾不周,只是你如何能以此事做盾再来害旁人。”
赵龄望着我的神色凌厉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恨毒了淩倾颜,恨毒了这座宫城,可是……”她看向君墨宸,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对于陛下,臣妾……恨不起来。”
又一个痴情的人,对她,我心里倒是并无一丝恨意。
君墨宸静默了半晌,道,“念其失子之痛,将昀修仪褫夺封号,降为承闺,也不必迁出云清殿,将身子好生修养才是要紧,只日后再不能犯了。”
褫夺封号于宫中女子而言是比降位还要大的侮辱,我虽震惊,却也后怕落水的事,也许有个教训也是好的。
赵龄漠然领了旨谢恩,只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
赵龄走之后,君墨宸才看着我,道,“你认为我这样处理可好?”
“陛下决定就是。”
静默半晌,还是掌不住问道,“你为何从未与我提起过?”
他有过孩儿,我竟不知道。
君墨宸却不回答,只道,“你歇着吧,这事已经过去,我会吩咐离陌布置撷芳斋的守卫,你只管安心便是。”
我轻声应下,瞧着他出了殿。
如兰侍候身旁,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呷了口茶,抬眼问她,“有何事直说便是,与我还这样遮遮掩掩?”
“姐姐别嫌如兰唠叨,出了这档子事,如兰在宫中行走的时候总是比姐姐多一些,如今少不得要提醒姐姐一句。”
如兰脸上少见严肃之色,我放下茶盏,洗耳恭听。
“姐姐不知,宫中关于您的流言从一开始便未停过,再者他又隔三差五地来,比去宁馨贵妃那里还要多上许多,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姐姐虽是清者自清,可外人却未必这么想,今日昀修仪的事便是个例子。”
还未从那件事中缓过神来,便重又陷入了新的波动。
幼时常听人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母妃更是斗了一生,苦了一生,如今我竟才知,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也陷入了这个沼泽,成为了人人都要置之死地的众矢之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是卯时,便听得宫外乱做一团,烛影重重,声音嘈杂。
如兰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被我听了一两句,“……谁都不要在姑娘面前提起,若是吓着了姑娘,有你们好看的……”
片刻,便听到如兰推门进来的声音,殿中昏暗,只能隐隐地看到个影子,便知是如兰进来了。
她走到榻边挑开罗帐,想看看我睡得是否安稳,是以对上我圆睁的眸子时,她愣了一下。
我问,“外边出了什么事?”
如兰转身将榻边的小烛拨了拨,原本已是天亮,小烛快要燃尽,因着这一拨弄,反而跳动地更加欢快起来。
“问你话呢。”还是有些睡意,不自禁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却不回头,这才发现她的肩膀有些轻微抖动,我一下子意识到她许是哭了。
我用力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果然是哭了,借着跳跃的光亮,她的眼睛里晶莹一片,“这是怎么了?”
“原不想告诉姐姐的。”她哽咽着抹了把泪,牙齿微微打战,仿佛是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
“姐姐,昀修仪……自尽了,是晨时昀修仪的近侍发现的,平常夜间昀修仪并不闩内殿的门,今日却上了锁,近侍觉得不对劲,却是如何喊叫都无人应声。”
如兰早已哭的泣不成声,“近侍这才觉得不对劲,撞开门进去时,昀修仪的身子都冷了。”
顿时脑中“轰”的一声,呆立着,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声音断断续续,“自尽……自尽?”
我无法相信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没了。
“她如今在哪里?我去瞧瞧她。”我茫茫然便要下床。
如兰抢先一步拦住我,“姐姐,不可。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哪里能随便就去呢?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不妨。”我倔强着推开她。
她又跟上来,“姐姐,去不得啊,如兰知道姐姐心软,可是如今真不是心软的时候。”
我顿住,软软道,“怎么说?”
“姐姐一向聪慧,怎么这个时候犯起了糊涂呢?如今正是一团乱麻的时候,姐姐就是去也等这事缓缓再说啊。”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中比方才还坚定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你也说了,我清者自清,欠昀修仪的我用半条命也还她了,如今我只想送送她。”
“姐姐……”
如兰还欲劝我,我抢先一步道,“我意已决。”
如兰知道我的性子,只好跟上来。
因天还未大亮,尽管裹了披风却还是冷,一路疾行到云清殿,老远就见得大殿明亮异常,走近了才发现殿中乌泱泱的,看来睡不着的人也有许多。
才要进去,忽然一个女子挡在面前,神色不善道,“你竟还有脸来?当真不知所谓。”
女子的声音引起殿中众人的注意,纷纷回头看过来。
一时间,讨伐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如果不是我,昀修仪便不会自尽。
我静立着,难以入耳的话语一声声响在身畔,却仿若未闻。
如兰红着眼睛,用力摇头,迭声道,“不是,与我家姑娘无关。”
“无关?”那女子冷哼一声,“这可是云清殿,说话可要仔细着,万一招来了什么东西……”她故意顿住,眼睛瞥向放置赵龄尸身的殿阁。
如兰本就胆小,被这样一吓,便有些六神无主。
周遭一片哗然,我看向云清正殿的地方,昀修仪的尸身便停在那里,我不由地出了神,白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便躺在那里再也看不到这人世间,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见,人最怕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我也是,再也见不到母妃父皇,再也见不到……奕郎。
这样想着,眼中便潮潮的湿润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气。
“神鬼之论哪里可信,是谁在妖言惑众?”君墨宸的声音凭空响起,甫一回身,便看到他气宇轩昂地踏进来,一身玄色长袍衬得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只是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殿中众人齐刷刷跪下行礼,他也不叫起来,只是看向方才的女子,淡淡吐出两个字,“掌嘴。”
女子顿时花容失色,反应过来便连声求饶,只是君墨宸已经越过她进了殿。
看着她被一众内侍拖出去,心里升起一种复杂思绪来,挨得近些的女子只一个个敢怒不敢言,若是目光可以杀人,恐怕我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