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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刘裕评传-第15部分

小说: 刘裕评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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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浑噩噩间,刘牢之带着余众继续走,最后几个属下看他这付恍恍惚忽的样子,倍感寒心,知道老帅这次真是没救了,还能跟着他寻死么?待到达新洲(建康北面长江中,今天叫八卦洲)时,剩下的人差不多也跑光了!

 四顾茫然,刘牢之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刘裕果然说得没错,我连广陵都到不了啊!哈…哈…哈…啊!我刘牢之竟也有今天!……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春风又绿江南岸,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但在刘牢之已经闻不到了,他的心中,已到肃杀的寒冬。百战老将悲从中来,走到一棵大树旁,用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曾经的光荣与梦想,所有罪过与悔恨,化作过往的烟云,万事皆休……

 过了一阵子,迟到的刘敬宣赶到新洲,才发现老父已成亡魂,他已顾不得哀悼,也不及给父亲收尸,便匆匆忙忙渡江,逃往广陵。亏得刘牢之的部份故吏,念及往日的情意,便一起买了棺木,将他的灵柩送回丹徒安葬。

 几天后,桓玄听说刘牢之已死,大喜之余,下令挖开坟墓,将刘牢之的尸体拖出斩首,然后曝尸于市!接着,桓玄乘胜追击,开始对群龙无首的北府旧将们进行大清洗:吴兴太守高素(有可能是高雅之的父亲,刘牢之的亲家)、将军竺谦之、竺谦之的堂兄竺朗之、面斥过刘牢之的参军刘袭、刘袭的弟弟刘季武、还有刘裕的老上级孙无终等人,相继被杀害!从这一系列过份的举动,可知桓玄对刘牢之和北府军的嫉讳之深,更彰显刘牢之不久前投降桓玄的做法是何等的愚蠢。洋洋得意的桓玄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亨”。(因此这一年,在晋朝三个年号,分别是元兴元年、隆安六年、大亨元年)

 面对这种情况,暂时不在桓玄控制中的北府将领及道子党的残余们,根本不相信大赦天下能赦到他们,只有联手反抗了。刘袭的兄长冀州刺史刘轨、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还有将军袁虔之、刘寿、高常庆、郭恭等人,先到广陵,再逃到山阳(今江苏淮安县),同时派遣使者向后秦求援,企图讨伐桓玄。但人心已散,加上后秦姚兴正好在柴壁之战中大败于北魏拓跋珪,根本无力支援,面对桓玄军队北上,众人无计可施,只得各自逃亡。其中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逃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常庆、郭恭逃奔后秦。由谢玄创建的北府军政集团暂时瓦解。

 至此,在原北府的高级将领中,只有刘裕、何无忌等少数几人,因为早早辞去军职回乡,既和刘牢之划清了界线,又显得没有拥兵自重的野心,从而大得桓玄欢心。桓玄很清楚:要实现稳定的统治,光靠挥舞大棒显然是不行了,胡萝卜也得适时出手。一方面打击反对派,一方面也得树立榜样,而刘裕各方面的表现都使他成为了此时桓玄最需要的正面典型:他既是常胜名将,又有爱民的好名声,又没有野心(这点最重要,虽然桓玄其实是看走眼了),虽出身北府却不是刘牢之等人的党羽,奖励他正好安抚忐忑不安的北府余部。总之,这样合适的人还能不大用么?

 于是,刘裕的又一条预言应验了:“今方是玄矫情任算之日,必将用我辈也。”大亨元年(公元402年)五月,刘裕辞职回乡之后仅两个多月,就被桓玄征召起用,任命为抚军中兵参军,前往东阳(今浙江金华),讨伐孙恩的余党卢循。
孙死卢继

 再说自隆安五年(公元401年)底,孙恩被刘裕打得大败逃回舟山群岛后,晋朝政府为防止他死灰复燃,下令封锁沿海,禁止船只出海,切断沿海居民与孙恩军队的联系(后来明、清两朝的海禁政策,大概就是受此事的启发)。这项制度一实施,孙恩的人补给几乎断绝,处境变得极为困难,而后岛上又发生瘟疫,很多人病死。万般无奈之下,孙恩不得不带着已不多的部下于隆安六年(公元402年)三月第五次登陆,进攻临海(今浙江临海)。

 但这次他的声势和实力,都已远小于前四次,一上岸就让临海太守辛景打得大败。孙恩盛时曾有十几万人,现在只剩下几千,不由得心灰意冷,又怕成为晋军的俘虏,便心一横,投海自尽。

 当初孙恩第一次登陆时,三吴地区下层的五斗米道信徒们,不分男女老幼,纷纷加入,其中有不**女带着自己的婴儿,时时要喂奶、清洗,影响了大队人马的行军速度。孙恩见此情况便下令:将这些婴儿装在竹篮子时投入水中!并作祷文说:“恭喜你们先登入仙界,我随后就会来找你们的!”孙天师果然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了!同时还有几百名狂热的信徒也陪着孙恩投海,一起当“水仙”去了。

 不过剩下的大部份“长生人”没有跳海,他们可能估计自己的“功力”还达不到成仙的境界,便公推孙恩的妹夫卢循为首,继续“修行”。

 卢循,字于先,小名元龙,祖籍范阳涿郡(今河北涿州)。与他的大舅子孙天师相比,卢循的祖上要显赫得多,远祖可以推到汉末大儒卢植。卢植,字子干,其人学识渊博,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之心。在东汉曾官居侍中,作过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在黄巾起事时,他连败黄巾军首领张角,但因不肯向来前线视察的宦官左丰行贿,被装在囚车里拿送京城,按减死罪一等处罚(祖先是道爷们的对头,后人却变成道爷们的领袖,真是情何以堪呐)。

 卢植之后,卢家一连数代都是政府中的高级官员:卢植之子卢毓,曹魏的司空;卢毓之子卢珽,西晋的卫尉卿;卢珽之子卢志,任中书监,后转尚书,是八王之乱中成都王司马颖的主要智囊,凡司马颖接受卢志建议办的事,一般都能成功,反之则屡屡失败。司马颖死时,部属四散逃亡,只有他一人为司马颖送葬,后北投刘琨,于途中被汉军刘粲所虏,与次子卢谧、三子卢诜一起在平阳遇害,唯有长子卢谌幸存。

 卢谌,字子谅,清敏有理思,精通老庄,并写得一手好文章,因他有一个从母是刘琨之妻,算是刘琨的表侄,一生经历颇为坎坷。他在逃出匈奴人的虎口后投奔晋阳,刘琨任命他为主簿,后转从事中郎,极得信任。后来刘琨被石勒打败,卢谌跟随他一起投奔幽州刺史,鲜卑段部首领段匹磾。稍后,刘琨因部份属下与段部鲜卑冲突,被段匹磾拘禁,自知必死,写了一首传诵千古的五言诗赠给他最信任的卢谌,这便是著名的《重赠卢谌》:

 握中有悬璧,本是荆山球。惟彼太公望,昔是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凭五贤,小白相**钩。能隆二伯主,安问党与仇!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无忧。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矣如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颂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卢谌感刘琨知遇之恩,在其死后逃奔段部另一首领段末柸(《晋书》作段末波,慕容垂发妻大段妃的父亲),上书晋廷为刘琨鸣冤。再后来,石虎吞并段氏鲜卑,卢谌被后赵军俘虏,因石虎颇为赏识他,强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国子祭酒、侍中、中书监。卢谌感到羞耻,却不敢不从,私下对儿子们说:“我死之后,你们给我墓前立碑,只要写‘晋司空从事中郎’就行了。”石赵末年,冉闵起事,卢谌也加入冉魏政权,随冉魏军出征。冉闵在襄国大败,他为后赵军所杀,子孙乘乱逃往南方。

 虽然回到晋朝,但卢家的门第却一落千丈了。由于过江太晚,更由于卢谌曾出仕过“伪朝”,江表士族再不把卢家当名门看待,卢家一连两代人都默默无闻,朝廷的蛋糕虽大,却再也不会有一星半点落到卢家人手中了。而卢循,正是卢谌的曾孙,到他这一代,卢家只能屈尊降贵,娶门弟不显的孙恩之妹为妻了。卢循少年时就显得神彩不凡,多材多艺,他隶书与草书写得很好,棋艺高超。有一个叫慧远的和尚大概在算命时曾对他说:“你虽然外表儒雅不俗,但内心却不想走正道!”

 慧远和尚没说错,但话又说回来,这能怪卢某人吗?不想走正道的原因,是正道不好走啊!卢循的情况与杨佺期颇为类似,都生于已落魄的昔日名门,对现实不满是理所当然的,而在当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家”的大环境下,他们的身份要靠官方正常的用人程序来出人头地,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偏偏他们又都是不甘于平庸的人。所以,为了重振门楣,杨佺期选择了从军,而卢循选择了造反。

 与孙恩相比,卢循的为人要温和得多,孙恩好多次滥杀无辜,幸得卢循的劝阻而停止,有不少人因此获救。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孙恩军中很得人心,故在孙天师死后,顺利成为其余部的首领。作为书香世家的卢循,“道行”可能没有孙恩高,但比孙恩更有当领袖的能力,尽管受任于危难之际,他还是很快稳住了阵角,这支势力并没有因作战失利和孙恩“成仙”而消亡,实力反而大有回升。

 此时桓玄刚刚在建康执政不久,需要**心麻烦事太多,暂时分不出工夫来对付卢循,于是顺水推舟,发了一道招安令,任命他为永嘉(今浙江温州)太守。卢循也需要时间来喘息,便恭恭敬敬地接受命令,带上部众前去上任,由黑道洗成了白道。


桓玄弄权

 自孝武帝死后直到现在的五年间,晋朝的天下便一直动荡不安,内战频繁:三次“昌道内战”,孙恩五次登陆,还有桓玄灭殷仲堪、杨佺期之战,几乎没消停过一天。民众们苦于连绵不绝的天灾人祸,非常渴望能出现一位政治强人,来结束乱局,救民于水火。

 因此,当桓玄刚刚进入建康城的时候,惩办了政府中司马元显信任重用那些的奸邪小人,提拔了一批素有清誉的名士进入领导阶层,使他在一时间内民意支持率极高,如同2009年初的奥巴马。那时京城一片欢腾,人人都以为太平盛世就要出现了。

 然而,我们知道,一般期望值越高,现实带来失望越就越大。桓玄的本事尽管比司马元显又强一些,但从本质上说,他们两位仍是同一类人:贪图享受、眼高手低的纨绔子弟。这一点有不少人已经看出了。当逃亡的北府将领袁虔之到达长安时,后秦主姚兴问他:“桓玄此人的材干如何?及不及得上桓温?将来能否成大事?”袁虔之很有眼光,回答有惊人的预见性:“桓玄利用朝政混乱的机会,窃取国柄,并非材干过人。他为人猜忌成性,刻薄残忍,又刑赏不公,以我看,比他父亲差远了!以现在的趋势看,他必然要篡位,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成功坐稳江山,最终只是为将来的英雄开道,成为他人向上攀登的垫脚石罢了!”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就失望地发现:虽然在建康尚书台办公的首长,由司马大人变成了桓大人,朝廷上下都换上了新面孔,但这个新政权并没有什么新气向。除掉新任广州刺史吴隐之等少数人外,各级官员更加腐朽。

 桓玄的奢侈放纵,不但比司马元显毫不逊色,而且更讲究生活品位,在这方而他颇似数百年后的轻佻天子宋徽宗。例如:他既喜欢珠宝玉器,也喜欢名贵字画,还喜欢景色幽雅的园林美宅。对这些东西,他时时赏玩不够,只要听说什么地方有这几类宝贝,桓玄就要去把原主人找来,然后与他赌博,把这些东西赢归己有(估计也不是桓大人赌技超人,只是没人敢赢他罢了)。不仅如此,还派出左右亲信前往四方探访,一旦发现有漂亮的竹木、佳果,都要设法搬来装饰自己的宅第,这完全就是后世“花石纲”的前身。

 有桓玄的榜样在前,他的亲信们也飞扬跋扈,贪赃枉法。如他的主要谋士丹阳尹卞范之,“盛营馆第。自以佐命元勋,深怀矜伐,以富贵骄人,子弟慠慢,众咸畏嫉之。”(《晋书•;卞范之传》);侍中殷仲文,“以佐命亲贵,厚自封崇,舆马器服,穷极绮丽,后房伎妾数十,丝竹不绝音。性贪吝,多纳货贿,家累千金,常若不足。”(《晋书•;殷仲文传》)

 当然,邓公说过:我们允许一部份地区、一部份人先富起来。追求生活品位并不算过错,但前提是你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剥夺更多人幸福的基础上啊!就在桓玄及其一小撮同党纵情享受的时候,大部份人的生活水准却在继续恶化,甚至到了连皇帝司马德宗都受冻挨饿的程度,一般百姓的处境更可想而知!

 作为一位国家领导人,桓玄缺少足够的政治智慧,但对玩弄表面文章很拿手,很喜欢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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