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八崩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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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完了。」律滔既然对舒河做出承诺,那幺他就得 照令执行,要是没将她看顾好,到时恐怕不只是舒河会找他算帐,就连律滔也会恨他没 把交代的事做好。
站在他身后的芸湘侧首打量了朵湛的表情一会,抬手轻轻将宫垂雪推开一个距离。
宫垂雪的眼中闪烁着怀疑,「你确定?」
「不会有事的。」她自朵湛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杀意,反倒看出了许多不情愿,更何 况,朵湛也是个要自尊的人。
朵湛冷淡地启口,「摄政王派我来此。」他才不想来这个地方,要不是铁勒一定要 他来,他根本就不想管舒河的事。
芸湘的水眸转了转,「他想叫你说服我什幺?」不敢正大光明的下令,反派人私下 来找她,铁勒这回把主意动到她的身上来了?
「日前朝臣们要求滕王与你撇清关系,但滕王不愿,于是朝臣们要求摄政王革去滕 王王权,或是赐你自尽。」他并没有直接回复她的问题,而是先把朝中目前的情况知会 她一声。
她不禁怀疑起他会特意告诉她这些话的原因。
是威胁吗?看来不像,倒像是想试图动之以情,若是动之以情,那背后的原因是什 幺?为什幺铁勒不直接革去舒河的王权,他在忌惮些什幺?难道是圣上对他施了压力吗 ?他会特意派朵湛亲自来此,该不会是想……朵湛接续道出来此的目的,「二哥要我来 劝你自尽以保住舒河。」
芸湘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他这话而有一丝波澜。
果然如此,她根本就没有见这名客人的意义,不过又是浪费她的时间罢了。
「我不自尽。」她冷静地回拒,转身走回榻边折迭起已经缝好的衣衫。
「为什幺?」贪生怕死?这就是舒河挑中的人?
「舒河要我活着。」她没有抬头,也不想费力去解释,径自做着她手边的工作。
朵湛扯扯嘴角,「看来根本就没有跟你谈的必要。」他早就告诉过铁勒,无论是芸 美人还是舒河,这两个人都听不进去的。
芸湘的两手顿了顿,「代我转告摄政王,我们既然选择面对,就从没打算要放弃。 」还是说清楚好,不然就怕铁勒不会死心。
「为什幺你不放弃舒河?」朵湛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是和舒河有什幺默契,不然 他们怎都不改变信念?
若是常人,在经过分离和生死威胁下,心境上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变化,在这种情 况下,她应该照上头的意愿与舒河分道扬镳,好救她自己一命,再不就是把舒河当成浮 木般,紧紧捉住不放,以期能够鼓动舒河将她救出去。可是这两者皆在她身上找不到, 她既不想救己,也不想答应条件救舒河,她究竟是在想些什幺?
「你爱过吗?」芸湘抬起螓首,目光炯炯又锐利。
「爱过。」他的表情变了,有些不自在,像是急于掩饰伤痛。
「那幺她可曾放弃过你?」她的问话,像一把刀似的,直接刺进他的心头深处。
朵湛倒吸了一口气,夜晚沁人的冷意,缓缓渗入他的肺腑。
回溯不愿掀起的记忆,楚婉也是这样,她从没有放弃过他,即使他弃婚,即使他做 出再怎幺令她伤心的事,她始终都没有放弃他,直到最后,是他自己失去了她,并不是 她执意离开。
他当然明白一颗女人的心,在曾经珍视又失去后,他更明白在她们不悔和无畏后头 的原动力。
「七哥也来了?」远远的,怀炽高扬的音调自安静的宫廊上响起。
宫垂雪摆着一张苦瓜脸,「这个都还没走,又来一个。」
「我先前所说的,你考虑一下。」朵湛别过头,想藉此掩饰他脸上的狼狈。
「我不会考虑。」她清楚地声明。
听闻朵湛也在这里的消息后,立刻加快脚步跑来的怀炽,在走进她的房门前,正好 与刚出来的朵湛擦身而过。
「七……」怀炽想叫住他,但朵湛丝毫不予理会,并加快了脚下匆忙的步伐。
「这幺晚了,你也有事吗?」宫垂雪在看着朵湛离去的背影而发呆的他面前挥挥手 。
「七哥对你说了什幺?」怀炽看了他一眼,亘接绕过他走至芸湘的面前。
「他要我自尽。」芸湘轻声应着,在心底思索着他会肯来见她又是为了什幺。以为 她想答应西内什幺条件而整颗心都绷得紧紧的怀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在下一刻, 他不友善的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上。
「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头死,你若死了,这对四哥会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不愿去 想象一旦她出了事,舒河会不会又出现那种不理智的行为吓掉别人的眼珠子。
「舒河呢?他好不好?」芸湘试着去忽略他话中的憎恶感,一心只想知道舒河的近 况。
怀炽对她又是一阵冷眼,「他被摄政王软禁了。」
难怪他没有来看她,他是不能来……芸湘怔坐在榻上,无法想象不爱受拘束的舒河 被困在府中的情形,他们两人都是被囚在笼中的鸟儿,愈是向往自由,却愈不自由。
「他没死在二哥手中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小小一个软禁不算什幺,正好可以让 他避避朝中的风暴。」怀炽倒认为舒河能有这个冷静期也不错,至少能够让他仔细想想 将来的事。
她急急抬起头来,「关于朝臣们……」
不需她说完,怀炽也知她想问的是什幺。「不要紧,南内还在四哥的手中,因此南 内的人不会允许四哥被革去王权,西内在二哥的压制下,也没有人敢在朝上多说一句话 ,东内方面,律涵是采放任的姿态,由东内众臣自行决定意愿,目前就属卫王党还在穷 追猛打。」
「震王知道这件事了吗?」目前舒河最有力的后援,就只剩霍鞑一人了,与舒河是 同父同母亲兄弟的霍鞑,应该会愿为了舒河而与其它三内犯上。
怀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三哥已经知道了,他正在南蛮打点军备,情况要是不对 ,他会立刻赶回京兆救四哥。」怎幺她愈问,愈像个深知政事内情的人?她不就只是个 美人而已吗?怎幺她会知道那幺多?
「该送到南蛮的粮草都已经买齐送到了没有?」听了他的话,芸湘虽是有些心安, 但还是对这件她在进冷宫前没有完成的事放不下心。
怀炽张大了眼,「你连粮草的事都知道?」舒河该不会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这个 枕边人了吧?
她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南蛮大军的粮草,是我帮舒河暗中采买的,南内有 许多事,也是我代舒河安排的。」
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也对她在舒河身边的身份有了新的注解,只是他仍不明白 ,她这个留在宫内的伏兵,究竟是舒河刻意找上她好利用她罢了,抑或是她主动接下这 个任务,想藉此为舒河分担一些?
盯审着她一身从容的气度,和淡淡流露出的敏锐,怀炽不禁认为,在某方面和舒河 很像的她,会帮舒河的原因,可能会是后者。
「雅王?」他怎幺在发呆?
他赶紧回过神来,「一半的粮草已经上路了,另一半的粮草,四哥是打算运至南向 水域当作后援准备。」
芸湘深吁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一切都还照着计画进行,那幺舒河一时之间 就不会有危险。
「你很担心他?」因为她溢于言表的关怀,他不禁想问。
她莞尔地扬眉,「我不该吗?」
「你该的。」怀炽反而冷眼相待,憎恨之情明显地出现在他脸上。「为了你,四哥 差点连南内也不要。」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舒河竟为了她而甘愿被削权,要不是舒河 后来改变了心意,那幺大家全都玩完了。
「你很恨我?」对于他的不满,芸湘有点了解,也明白他是下了多少重注在舒河身 上,舒河若是失败,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恐怕就是他。
「当然。」怀炽干脆把板在肚里的怨全倒给她,「若是没有你,四哥今日也不会落 到这种地步。」
芸湘垂下蛲首,「怪我也好,若是能让你好受点的话,怪我吧,错在于我……」
聆听着她泛满自责的话语,怀炽怔了怔,没料到她会承认,更没料到她会把所有的 错都揽在身上。
他原以为,她只是个不愿在后宫当个没没无闻,不能攀至权势顶端,才会找上舒河 籍以登天的女人,可是现在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又不似他所想的那样,而舒河为她痴狂 的理由他也很介意,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来一探究竟,可是在靠近了她后,他却觉得一切 都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起来,让他分不清,究竟谁是对、谁又是错。
芸湘抹抹脸,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一点后,抬首向他叮咛,「别再来这里了,这对你 的名声不好,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触怒了摄政王。」
因为她的体贴知心,怀炽不自在地别过脸。
「四哥他……」他迟疑了许久,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至她的面前,「他要我把这 个交给你。」
芸湘愣愣地看着那枚篆刻了滕字的金质印信。
「他要你等他。」见她迟迟不伸手来拿,怀炽只好源源本本地把话说完。「他说, 为了你,他绝不会放弃南内。」
她无法抑止手心的抖颤,无法置信地取来舒河最重要的印信,两手紧紧握住它的同 时,她也明白了舒河的决心。
「舒河……」宛如梦呓般的低吟缓缓自她口中逸出。
见她颤缩着身子,将印信紧握在胸前的举动,怀炽不解地低首,当闪烁不定的灯焰 照亮了她清瘦的玉容时,他的鼻头不禁一酸。
「舒河,舒河……」泪痕布满小脸的芸湘,哽着嗓,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再也无 法掩饰内心被人硬生生拆散的创痛。
一直都坐在角落不发一言的楼姜,不禁因此而湿润了眼眶。
她没想到,进冷宫以来,一直都那幺坚强的芸湘,竟会在人前,落泪失声。
^+++^不止歇的咳嗽声,在夜半时分格外扰人清梦。
夜深的廊上深咳声一声声地徘徊着,在芸湘掩上的房门内,楼姜正咳得惊天动地, 挖心掏肺的,几次都像是要把肺腑给咳出来似的。
一个头两个大的宫垂雪,神色凝重地看着终于咳完一回躺下休息的楼姜。
他伸手推推芸湘,「她是不是患了什幺病?」打从西风吹起后,楼姜就每日每日的 咳,咳得连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只怕她是带了什幺病或是患了什幺不冶之症。
「我不知道。」已经照料她数日的芸湘摇着螓首,也不知她是染上了什幺风寒才会 咳得那幺剧烈。
咳得汗湿一身的楼姜,在听见他们小声的讨论后,疲惫地睁开眼。
「我有肺疾。」她虚弱地解释,然后等着看他们惊惶失措或是想逃开此地。
宫垂雪的反应仅是皱紧了浓眉,芸湘则是睨他一眼。
「别这样。」她又拧了一条绫巾,坐在楼姜的身边替出了一身汗的她擦拭汗珠。
楼姜意外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后,感激悄悄覆上她的眼眸。
在这冷宫中,每个知道她得了这种无法治愈的肺疾的人,哪个不是一见到她就闪得 远远的,因为这个肺疾,在冷宫中她没有朋友,也无人愿与她共处一室,若不是那些嫔 妃刻意想要整芸湘,芸湘也不会被分配到与她同处一室。
「好多了吗?」芸湘拨开她额上的一绺发,喂她喝下一碗水后轻声地问。
楼姜的声音有些便涩,「嗯。」
「你真的不要紧?」芸湘担心地看着她在烛光下的手臂,原本就瘦得令人心惊的她 ,这阵子似乎又更瘦了,臂上布满了淡青色的脉络。
她摇摇手,「我没事……」
「看过大夫吗?」宫垂雪也凑到她的身边。
「看了,他们还不是只有还能再活几年那句老话。」楼姜笑了笑,一点也不为自己 担心。「算了,不必为我找大夫。」
楼姜话里的认命,令芸湘听了格外不忍,她伸手拉了拉宫垂雪的衣衫,无声地望着 他。
宫垂雪有先见之明地出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眼神叫做有企图。
她不放弃,依旧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幺?」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宫垂雪,实在是太过了解 这个顽固的女人有多难缠,不得不认命地垂下头来。
「带些补品给楼姜吧。」病得这幺重,光靠冷宫里的饮食是不能帮她养病的。
宫垂雪可不满了,「你当我是什幺?百宝箱吗?还是你以为想要什幺只要开开口, 我就有法子变出来?」在这种地方,他要上哪去找补品?他若是随随便便就出宫去找, 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她出了什幺事怎幺办?
「做件好事嘛。」芸湘放软了声调,再讨好地向他眨眨眼。
「没看到我现在就已经在做好事了吗?」他一手指向角落那堆由他代楼姜缝补的征 衣,脸色更是臭到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