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年:中国盛衰之交-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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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疏远,却不知由此犯了政治上的大忌,不久便被李林甫寻隙诬陷,全家被迫自尽。
天宝五年(746年)年底,太子李亨的姬妾杜良娣(东宫的内官有妃、良娣、宝林三级,还有诸多宫女。良娣是地位低于太子妃的姬妾,秩正三品)的父亲杜有邻惹上了官司,酝酿成另一起大案。杜有邻时任为赞善大夫,正五品官,为太子东宫官属。杜有邻有一女(杜良娣的姐姐)嫁给左骁卫兵曹柳勣。曹柳勣生性狂疏,不拘小节,喜欢交结豪俊之士,与淄川太守裴敦复、北海太守李邕、著作郎王曾等皆结为好友。李邕性喜豪侈,不拘小节,任职期间纵求财货,驰猎自恣,多次因贪污被人告发,屡遭贬斥,但才艺出众,人争睹其风采。他擅作碑颂,精于书法。许多人手持金帛拜访,只为求取他的文章和书法。
丈人杜有邻和女婿曹柳勣性情大不相同,杜有邻接受不了曹柳勣的轻傲狂放,而曹柳勣则讥笑杜有邻的迂腐胆小。这样,二人积怨越来越深,甚至相互仇视。有一天,为了一件小事二人又争吵起来。杜有邻凭借自己的长辈资格,狠狠地训斥了曹柳勣。曹柳勣一贯心孤气傲,一气之下,他就写了一篇诬告状,诉状刚好落到李林甫的手里。
曹柳勣状告杜有邻的罪名是“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这项罪名很重,宰相李林甫借口案情重大,直接由其委派人员审讯。曹柳勣告发丈人杜有邻,起因简单,不过是挟怨报复,谁知事情被李林甫揪住不放,将李邕、王曾等一批人都牵扯进去,最后太子李亨也被牵连进来。玄宗听说涉及太子,立即令京兆府会同御史台官员审问。案情很快明朗,原来都是曹柳勣搞鬼。但李林甫授意手下指使曹柳勣诬告,先将案情扩大,又引李邕作证,使案情一下子扩大到地方官员,大有废太子李亨于朝夕之势。
玄宗有鉴于祖母武则天之后朝政动荡,所以保持了谨慎的态度。但他对下级官员的告密未加宽贷,因曹柳勣、杜有邻等与皇室有亲戚关系,特予免死,判杖决,贬往岭南。但执行杖刑的过程往往因人而异,在李林甫授意下,杜有邻、曹柳勣均在重杖之下丧命,积尸大理寺,妻儿家小流徙远方。由于牵连出李邕,李林甫特命人奉敕往北海将其杖死。李邕时年已70多岁。之前曾经有人对李邕说:“君如干将、莫邪,难与争锋,然终虞缺折耳。”(《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五》)想不到果然应验。
杜有邻一案使太子李亨十分不安,他眼睁睁地看着岳父等人冤死却无可奈何。命运常常会捉弄人,有时甚至是非常残忍。李亨非常喜爱杜良娣,却不得不解衣避火。他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无私,即派心腹宦官李辅国去宣布他与杜良娣离婚的决定。杜良娣被迁出东宫,废为庶人。此时,杜氏家人已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境遇十分凄惨。据野史记载说,李辅国揣摩到太子不能忘怀杜良娣的微妙心思,悄悄为无家可归的杜良娣做了一番安排。这雪中送炭的举止令太子李亨格外感激,以致太子当了皇帝后,立即赋予李辅国至高的权力。
两次大案,两次婚变,太子李亨身心蒙受了巨大的创伤,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逐渐变得神色萎靡,形容枯槁。有一次,太子入宫觐见,玄宗发现尚未到中年的儿子已经有花白的头发,显得苍老而憔悴,仿佛已经进入暮年。玄宗非常震动,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免产生了几丝恻隐。太子退出后,他向高力士闻询太子的情况,高力士如实说了朝廷上的一些针对太子的情况,并大力赞赏太子亨的仁孝与谨慎。玄宗听了若有所思。
之后,玄宗为了安慰太子李亨,给太子李亨安排了一次新的婚姻。从这件事上看,玄宗即使不满意太子,但也还没有废除太子的心思,这大概是太子能在李林甫的几次构陷中都死里逃生的真正原因。
太子李亨续娶的张氏是一位很有背景的女子,她就是后来那位干政的张皇后。张氏出身国戚之家。祖母窦氏是玄宗母亲昭成太后(即睿宗之窦德妃,睿宗复位后被追封为昭成顺圣皇后)的亲妹妹。玄宗小时候,母亲窦德妃无故失踪(其实是被武则天暗中处死),尸骨无存,是这位窦姨抚养他长大。因此,玄宗一直对窦姨怀有特殊的感情,登基后立即封她为邓国夫人。窦姨的5个儿子也都封为高官,最小的儿子张去盈还娶了玄宗的女儿常芬公主。
张氏先是被选立为太子良娣。张良娣巧言善辩,因此获得了太子李亨的欢心。从这次婚姻中,太子李亨也多少感受到玄宗的暗示,不像之前那样萎靡不振了。但他依旧谨慎,处处小心。有一次,宫中专门负责膳食的尚食局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其中有一只烤羊腿,玄宗就让太子李亨去割羊肉。李亨割罢羊腿,手上都是油渍,他就顺势将油渍揩在旁边的饼子上。玄宗看到后很不高兴,但没有当场发作。李亨看到了玄宗的不快,但装作没有意识到。等到他用饼将手揩拭干净之后,又不紧不慢地把擦过油渍的饼子拿起来,大口地吃起来。玄宗大出意料,不禁喜上眉梢,对李亨道:“福当如是爱惜。”因此对太子的态度大为改观。
然而,李林甫对太子的态度却依然如故,一心要除掉太子而后快。玄宗虽然对太子大有好感,却对{“文}李林甫{“人}的所作{“书}所为听{“屋}之任之,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对太子不放心。如此放纵李林甫对付自己的儿子,其实也隐有警告太子的意思。
天宝十年(751年),张良娣生下儿子李佋(后封为兴王),太子李亨的脸上才多了几分喜色。不久,李林甫病死,李亨少了一个最大的对手。可惜,太子李亨还没有高兴多久,杨国忠继任宰相,仍旧是太子李亨的死对头。此后,李亨与杨国忠之间长期明争暗斗,表面貌似平静,实则险象环生。这种状况,一直到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后才有所改善。一直有一种说法,马嵬驿兵变受到了太子李亨的暗中支持。
从根本上说,玄宗对权臣好几次诬陷太子的事并不相信,因为李亨为太子之日尚短,加上他一直不允许太子与朝臣来往,所以太子并没有在朝中形成一股势力。但玄宗之所以对与事者处置极重,一般均予处死,也是为了警告的太子和朝臣,让他们断了相结的念头。
玄宗还改变了皇太子居住在东宫的制度。自东汉以来,东宫就是皇太子的代名词。然而,玄宗东封泰山以后,不再让太子居住在东宫,而是移居于皇帝起居所在的“别院”,改变了数百年来沿袭的旧制,这自然对李亨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李亨在如履薄冰中度过了自己的太子生涯。虽说是权臣屡屡发难,但如果不是唐玄宗态度暧昧,那些权臣如何敢对太子下手?在李亨的内心深处,对父亲除了畏,还是畏,而如今,连一点点敬都没有了。他永远也忘不了爱妃韦氏出家为尼时哀怨的表情。那无辜而无奈的神态,时常刺着他的心,让他终生不得安宁。
在这次西逃中,太子李亨越来越意识到,目前的时机对杨国忠极度不利,稍有不慎,便有大祸降临到这个草包宰相头上。可笑的是,那自以为是的杨国忠丝毫没有意识到利剑就悬在头顶,还整天对军士呼来喝去,摆出一副宰相的样子。不满和愤怒写在陈玄礼将士的脸上。这一切,自然落在了太子李亨的眼中。
快半夜时,逃难的玄宗一行到达金城馆驿(今陕西兴平),县令和县民也早逃走,但食物和器物都在,士卒才能够吃饭。当时跟随玄宗身边的官吏中,借机逃跑的人很多,宦吏内侍监袁思艺就趁夜色逃走了。金城驿站中没有灯火,人们互相枕藉而睡,也不管身份的贵贱地混睡一起,皇室贵族的威风扫地以尽。
这一夜,从潼关逃回的王思礼赶上了玄宗一行。玄宗这才知道哥舒翰已经被俘,于是就地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令他立刻赴任,收罗散兵,准备向东进讨叛军。
关于王思礼这一夜除了晋见皇帝外,还干了些什么,正史上没有记载。然而,就是王思礼这个人,曾经极力怂恿主帅哥舒翰杀掉杨国忠以谢天下,甚至主动请缨要求亲自动手。而杨国忠早知道密谋一事,之后一定会设法谋害王思礼。王思礼心中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到了这个时候,王思礼对杨国忠的切齿痛恨,就从以前的为天下人请命而转变为自保。王思礼进出金城,势必要遇到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种种的证据表明,这二人必然就杨国忠的话题有过秘密交谈,也许还谈到具体对付杨国忠的计划。一些野史甚至绘声绘色地记录了王思礼与陈玄礼的对话,并认为太子李亨的亲信家奴李辅国也参与了这次秘密会谈。就在王思礼离开的第二天,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为首,发生了兵变,从而让默默无名的马嵬驿成为千古名地。
【四 梦断马嵬驿】
走走停停中,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十四,玄宗逃难的队伍到了马嵬驿(在今陕西兴平县西。嵬,音wei维),随行的将士又饿又累,心中越想越气:好好的长安呆不住,弄得到处流亡,受尽辛苦。想到杨国忠专权误国,致使他们受苦,就怨恨异常。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认为天下大乱都是杨国忠一手造成的,决定杀掉他以平民愤。陈玄礼有此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及安禄山反,玄礼欲于城中诛杨国忠,事不果”(《旧唐书·卷一百零六·陈玄礼传》)。只是陈玄礼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至马嵬,军士饥而愤怒,龙武将军陈玄礼惧乱,先谓军士曰:‘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岂不由杨国忠割剥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诛之以谢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愤!’众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愿也。’”(《旧唐书·卷一百零六·杨国忠传》)。然而,毕竟事关重大,陈玄礼决定动手前还是心有顾虑,于是就让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太子李亨,想事先取得太子李亨口头上的支持,寻找到一座大靠山。然而,“太子未决”(《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
这里要特别提一句,陈玄礼为玄宗最亲信的心腹。陈玄礼初任果毅都尉,与当时还是藩王的李隆基交好,并跟随李隆基起兵除韦后。玄宗在位期间,陈玄礼一直宿卫宫禁,备受信任。陈玄礼为什么在动手杀杨国忠前,还要特别征求太子的意见呢?这件事是非常微妙的。李亨当了多年太子,不但没有一天有过实权,还一直生活在宰相的倾轧重压下,生命都没有保障。太子李亨与杨国忠是生死对头,陈玄礼不是不清楚这一点。这只能说明,太子李亨事先就除掉杨国忠一事与陈玄礼有过交流。而当陈玄礼真的来征求意见时,太子李亨表面上并没有表态,以他的微妙身份以及对玄宗的畏惧,他也不可能表态,只能是“太子未决”。后世当然不可能看到太子李亨迫不及待地高兴得跳起来的记叙,事实上也不会如此。太子李亨一直生活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他相当知道分寸。但实际上,李亨一定有什么动作,事先或者当时给了陈玄礼以暗示,坚定了陈玄礼的决心,因为事变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当日,“次马嵬驿,军士不得食,流言不逊”(《旧唐书·卷一百零八·韦见素传》)。其时,众将士的愤怒犹如干柴,发难只需要一个导火线了。
陈玄礼带头挡住了杨国忠的马头。刚好这时有吐蕃使节20余人,正向杨国忠诉说没有吃的东西。杨国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有人高声喊道:“杨国忠与胡人谋反!”然后立即有人用箭射中了杨国忠坐骑的马鞍。
这个射第一箭的人据说叫张小敬,只是个普通的禁军骑兵。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张小敬在这一重大历史事变中挺身而出,历史上没有记载。既然是禁军骑兵,箭法肯定相当不错,距离如此之近,竟然只射中马鞍,也许这射箭的张小敬还不敢真的要了杨国忠的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毕竟,杨国忠是大唐的宰相,事后万一追究起来,必定要追究首者。毕竟,人人想杀杨国忠,只是无人敢第一个动手,这可是灭族的大罪。然而,这第一箭射出后,事情就变得难以预料了。群情难免汹汹,一旦众人一哄而上杀了人,事后追究,也是法不责众了。分析起来,用这一射不中的箭作为导火索的安排,思虑非常周密,应该事先有过详细的计划,陈玄礼作为禁军的统帅,一定亲自参与了谋划,而张小敬也定然是他的心腹。
果然,军士们满腔的怒火立即被这没有射中的一箭撩拨了起来,众人一拥而上,要杀杨国忠以谢天下。杨国忠大惊失色,仓皇逃命,逃至马嵬驿西门内,被军士追上杀死。军士还觉得不够解恨,乱刀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