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之剑冷霜华-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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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种,何必尽要不平凡!
但她已然插手,就算用溯世书,时光回流,抹消前事,亦只会一劫代一劫,让因果更加混乱,将事情变得更糟。他们成不了夫妻,甚至,现在,根本是天各一方,若有情长在,是不是痛苦也是延绵不绝?
忽然忍不住笑,有一种人,若己身遭受痛苦,便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但事实所做,却似乎也没有多少无辜。
仰起头,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步惊云。也许无论是不是人,想要交流的*总是在的。
“我若任性,会死人,我若乖顺,死的人更多。”
那只猫儿,名义上是她的,她也只有那么短短耐心,猫儿若在眼前撒娇献媚,她接受,若是离开,她也不会去寻,倒是劳烦他人日日备好猫食。
生于世间,不管在不在意,都是有索取,有得到。回报,是需要还是不需要?饲猫用的是鱼,饲她用的是……苍生的血肉。前者是因为她而死,后者是要她亲手所杀,以前没有想过,现在是想到了,就算不问善恶,这样的选择,也未免两难。
他们想要她“吃人”,可是她不想怎么办?无论是什么理由,不介意的时候,死去千万也是寻常,但介意的时候,一个也是难受。
“错的是我,是别人,还是这个世界?!”
“我……也错了?”步惊云蓦然开口。倾米入锅,他的手依然很稳,惟他自己知道,心底骤如锐器划过的疼痛,他虽然被叫做“不哭死神”,他的心却没有如死神一般冷硬到可以将人的感情都驱除。
秦霜的微笑,是教养还是由心,他从来都分得很清楚,也就更加明白这已是秦霜最严重的抱怨。是要怎样险恶的处境和沉重的压力,才能令她那么不安,还有……痛苦。知道,却不能替代,也不能放纵她长眠。所以,这份痛苦,也有他所给的一份?
一怔,秦霜笑了:“是我自己想活。”紫眸中笑意点点如星,不再说话,但周身冷锐凛厉的气息已然缓和,不再是那么排斥、推拒。
上天无路不是天神拒门,实乃自己不愿,入地有门更非阎罗之说,确是本心自投。她若不想从地狱出来,十个步惊云加雪缘也无从措手。想要活着,是死者对于生命的渴望,也是因为活着,有更多的可能。
道家讲逍遥,泛若不系之舟;佛家求自在,讲究大心无住。武道要什么,是超越,与己争,与天争,遇强更强,斗破一切!每一种道,都没有因为自身的烦恼,而将罪责怪在别人头上的道理。
是步惊云引她回来,无论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她都是受了他一次活命之恩。
也许等她崩坏为魔,会恩将仇报,现在,却还言之过早。
粥煮好了,步惊云盛出两碗,将一碗放在秦霜之前。做饭是妇人的本分,到秦霜这里,翻成交易,那么他已然做好,她又有什么借口?
一口粥甫一入口,秦霜便即吐出,有血的味道。神色浮出古怪,不吃东西,是心理的抗拒远大于生理的反感,而所谓“吃人”,也不是要抓住一个人生咬硬啃,吞血食肉。胸中却莫名涌出一种愉悦,她说“吃人”,他就给她吃……没有诧异,没有畏惧,也没有担忧,没有劝诫……相信她知道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她和他,仿若两极之远,就算共死同生,也不可能就此变得亲密无间。但,能不能更近一些呢?
拉起步惊云的手,应是正常人的温度,烙在她掌心却觉得有些烫。为了这份生命独具的温暖,多少阴物死灵前仆后继,失却一切理智。
活着,的确是,很好很好。
指尖抚过腕上的伤口,残血淋漓,兀自未凝,若是换一个思路,该不该认为是恶意地捉弄?人心好恶,正反皆在一念之间。她便是在尘世呆到地老天荒,也不可能看完全,弄明白……只能知道,受伤,总是会痛的。
指尖凝力,将发未发,蓦然被另一只手按住:“不要,随意,浪费你的能力。”
秦霜依言收手,却拉着步惊云起身,到缸边用清水洗净伤口,然后回屋上药、包扎。她从来没有为人做过这些,便是手指再灵巧,技法也生疏,让习惯将每件事不说做到完美,也要做到好的她忍不住有些蹙眉。
“你若不想我为你做什么,便不要再为我做什么。”
“若是你肯,好好吃饭。”
反射般在步惊云伤口处一按,秦霜叱道:“我不是和你讲条件!”不问动机,不问目的,受了就是受了,她做不到心安理得。这样的弱点,叫她面对那个“她”为她所布下的罗网,倍显被动,看似没有吃亏,其实早落下风。她不想更改,然而这样无限放大下去,她终有一天会完全堕入对方彀中……
步惊云皱起眉,秦霜身上那种强烈的不安又出现了,如蝴蝶鼓动着翅膀,想要极力挣脱蛛网的捆缚,却无法判断即将出现的蜘蛛是羸弱,还是强悍,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脱困。她已不自信,却还不能够信别人。
她还是认为他们太弱了吗?若面对的依旧是“神”那样的敌人。
第330章()
“哐当”一声,门扉重响。一点声音已经足以惊动静如深谷的望霜楼,又是谁这样鲁莽地闯进来?
是孔慈,头顶的热气,还有急促的喘息,无不显示她是一路奔跑而来。
“什么地方?”秦霜唇角微弯,笑意轻轻,就如同天下会中的门众、奴婢所惯见的一样,一如寻常地跳过询问,直切要点。
然而数年的相处,孔慈和步惊云对她都太是熟悉,若不意外温和中的疏离,也不能忽略清淡下的冰冷和厌恶。
上一个被这样看待的是谁?
孔慈的脸突然变白,不敢看秦霜,也不敢看步惊云,即便对于步惊云出现在此处,她本来跳动过快的心似乎也暂停了一瞬。
秦霜的问话她更不能不答,努力调匀呼吸,即便她所要说的原本同样不过是短短四个字:“三分……三分校场。”
“三分校场?”步惊云蓦然开口,冷目中不透出任何情绪,又似乎是已然说尽一切。等待到现在,夜间的蹊跷或许就要得到答案,该来的总是要来,无论提还是不提。
秦霜微微转头,不与步惊云目光相对,不否认也不承认。最恼人的从来都不是强敌,而是影影绰绰、时隐时现的鬼蜮。若不理会,便如苍蝇萦绕,而若全力以对,又是本末倒置。
孔慈盯着地面,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是,文……文总管让我,让我来……”她豁尽全力赶来,只怕误了事,得到的却是冷遇和……无视。她又做错了什么?还是她完全不应出现在秦霜面前?她已经非常难过,背负了数年的愧疚,却依旧想不到秦霜对她的恶感是如此持续之久而绝不动摇。
怨怼还没有升起便已然消散。在雄霸先后收步惊云、聂风入门之后,秦霜交出征战之权,将风头让给两位师弟。之后也未曾由外转内,只挂着天霜堂堂主的头衔,并未有具体职司。天下会内若有事,小事何需秦霜出面,大事则自有雄霸决策。除非雄霸亲自下令,秦霜直可以说是万事不理。而雄霸若有令,也多由文丑丑亲自转达,如何会轮到她?
即便似乎有着步惊云和聂风的另眼相看,只需要专门服役于风云阁,地位略有不同,然而婢终归是婢,不用标注也是低人一等。
她只是恰好撞见形容焦急的文丑丑,便被抓住让速来报信,说得含含糊糊,让她也糊里糊涂。不过聪敏如秦霜,是一听便明白吧?所以和她又有什么话可说,可问?
但她又是怎么会一大早就徘徊在那里?孔慈的头越发深埋下去。梦里的黑瞳,冷厉的面具仿佛触手可及,其上的寒气刺痛她的肌肤,不容拒绝地告诉她,“掌握轮回之法的魔”早已让她身怀可以和黑瞳媲美的“死亡力量”。
她不能相信,她没有秦霜天才纵横的资质,也不爱舞刀弄剑,活至十九岁这个年纪,也仅是于过去五年,在聂风循循善诱之下,习了一些轻功身法及数手花拳绣腿,也不过是可以对付一些市井流氓,江湖之上根本不能入流,怎么就会和那神秘莫测的黑瞳乃至更加神秘的“魔”扯上关系?
但一切是那么清晰如现,仿佛闭上眼就历历在目,让她也不敢肯定真的不过只是一场梦。何况黑瞳入梦已经非止一次,如果她和她毫无关联,又该如何解释?
她想寻一个现实的机会验证,又怕真的证明,她的确有特殊的力量,黑瞳会借由她伤害到云少爷和风少爷——她放在心中远比自身更要重要的两个人。那只能是梦,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将庭中的花木全部去掉,屋子里的纱取了,换上锦,金兽中的余烬清完,要水檀……”秦霜目光掠过孔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厌烦,也不说去还是不去,倒是一连串的吩咐,也不管孔慈是否干得来,
孔慈低声应是,也不知道秦霜是否听见,只是感觉香气由远而近,越过她,然后越来越远……随后,眼角扫过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在她的身边停了一停,她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已经同样越她而去。
泪没有流出,反而像是系数灌进心底,是那么的苦涩。然而她又能够说什么?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很久以前,她不是就觉得这样也是很好吗……何况,还有一个人,是她心底不敢正视却真正存在的……重!
出了望霜楼,秦霜望向天边,微一蹙眉,天色阴沉沉的,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之下,凉风拂面,却无雨意,让人心情沉郁而无从发泄。
三分校场,去,还是不去?
洗剑池中已经下了决心,但要重新紧绷却不那么容易,在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而最终目标又是那么远,时间突然地宽裕起来。生与死的界线已经模糊,输和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懒懒地睡到与剑圣定下的决斗也罢,这其间所发生的任何事都是多余。
文丑丑遣人报信,而又不亲自来,是三分校场所发生的事体之大,他压不下,不能不第一时间上报雄霸,但又因为涉及于她,等不及雄霸的定夺就自作主张。
其实也没有什么,但那也是文丑丑的习惯罢,或明或暗,总要顾到她一分。
也可以不去,她任性的范围总有些太小,一涉及到他人,就忍不住首先按照世俗的准则去思考。就算是对孔慈,即便是不喜欢,也没有蓄意刁难,事情虽多,她可未曾指定必要孔慈一个人完成。
还是去吧。生不出兴趣,但早一步,晚一步,何必等到师父再派人来。
山路逶迤,看着秦霜一步步压着边走,步惊云不动声色地靠近,果然,秦霜目不旁视,步伐已然斜转,几步之后,不经意中,他便行到了秦霜外侧。
“她的鞋子,没有湿。”步惊云望向秦霜的目光多了几分思忖。他可以不理会孔慈怎么会突然变成轻功高手,却不得不去想秦霜对此知道几分?从不想出门,到显乎易见的走神,回到天下会调养,秦霜精神上的颓然未见好转,反而似乎愈发懒慢。像落水的人,没有上岸的*,只有没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就沉下去,回到她独有的,旁人不能触及的世界之中。
而他也在犹豫,怕她像鱼儿一样游走,也怕她上岸后振翼高飞,在没有完全的把握将她困在身边,只能这样,即便见到疑点,也是点到即止的提醒,而不是当面撕开一切地追问。
“嗯~”秦霜的紫眸微微睁大,方才意识到换了边,远了悬崖而贴近山壁。这种换位不知不觉,比起危险的地势,更不愿意和人太过接近。
越是翻检记忆的碎片,越是觉得过往熟悉又陌生。有些喜欢,也有些讨厌,一触即发、利如刀锋的反应,纯粹而明确,但有些事,还不够干脆,对有些人,也未免放纵太多。
如果是大海深处翻着白肚皮的鱼,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如何将之放在砧板上,挥舞雪亮的厨刀?红尘的泥泞,越陷越深,积到现在,只余下腻烦。无双城下那一场,甚至更早,搜神宫、西湖、乐山……一幕幕看过去,不再觉得是必要,但倒转回去,也只不过是再来一次。或许伤得更狠,痛得更彻,却绝不会什么也不做。
不再圆融无间,就算是同一个人,也有过去和现在。仿佛可以分割,随意捡起一片是她也是她……
拗得过天,拗不过心。
不过,似乎忘记了,她的心已不在了,她若是同样的做法,也不过是习惯的沿袭。何况,未来还没有写在书上,她断不会循着别人记忆中的模板。
“三分校场很远,从这里跳下去,是最快的速度。”安全的位置,受保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