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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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殷周时代的宫廷里,就有用明管埋入地下引走污水的,;到汉魏六朝时期,主要城市普遍都设置,那时首创了用陶管作下水管,但仍然没有普及,就算是国力强盛的隋唐时期,仍然只有长安和洛阳城中有这种昂贵而舒适的玩意。
金陵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名城大邑,被洪武皇帝定为京师之后,工部的官员也曾雄心勃勃想要把明沟暗渠三层地下水道修缮齐整,但天文数字的银两却让人望而却步。最终妥协之下,只是在皇宫和内城几条重要大街上完成了地下陶管的铺设。
四哥虽然如今落魄在漕帮中厮混,但他的叔父却曾是户部主事,专门负责提押江南赋税的,因此对这些水道的纵横走向了如指掌。
“也只有这几条街下面有这个,若是全城都蛛网密布的铺上,我这榆木脑袋也记不住了。”
他气喘吁吁说道,小古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然就在平天街外的路边草丛里,远远可以看见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的衙门——这里离刚刚掏出的锦衣卫诏狱不过是一条长街的距离。
果然,隐隐从长街那条传来一大群人的混乱脚步声,粗野的军人呼喝声让众人心头一凛: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事不宜迟,赶紧上车吧!”
拐过道口,迎面而来的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这里是内城,普通庶民除非朔望吉日是不能进入这里的,路上的每一个不起眼的行人,都是各衙门的书吏和小官。
四哥的手下赶忙牵来一辆马车。里面堆满一人高的瓷缸——这是一辆定时送水的马车。
在内城之中,固定有送水这个职业,来人或是用车或是肩挑,一一为各个衙门和府邸送来城外山上的泉水,每日早晚两次。
众人登上车辆,锦衣卫的追兵也出现在半条街开外,连他们手中兵器碰撞的声响都可以听到!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大街上人流并不密集,只有五六辆车或快或慢驶过,带起一阵烟尘。
“全部给我停下!”
马蹄声疾响而来。好似苍穹云端的雷霆霹雳,宣泄着来人的怒火!
满街的人顿时惊愕,等停顿下来看清是锦衣卫的人凶神恶煞冲过来,顿时好似炸开锅般惊慌躲闪。
纪纲统领下的锦衣卫,经常肆意逮捕官员,掀起腥风血雨,简直是所有官员和富商心目中的恶鬼和梦魇。
有人吓得双腿战栗浑身瘫软,有人聪明的就抱头蹲下,但也有人不知是心虚有鬼还是激动恐惧。竟然没有停下,反而不顾一切的朝前跑去;原本宽阔安静的大街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统统停下,违者格杀勿论!”
锦衣卫那边带头的小旗厉声呵斥道,见逃窜和人群和车辆仍然充耳不闻。不由心头火气,猛抽一鞭纵马疾驰而去!
大街上众人惊呼躲闪,更有刚刚蹲下的老实倒霉蛋被波及践踏,好几个都受了重伤被踹飞出去。鲜血与惨叫更加引发人们的恐惧。
“前面那几辆车给我停住!”
李盛嘶哑着嗓音喊道,他整个人跟胯下骏马一样都是喘着粗气,眉间更是掩不住的暴戾杀气!
他锐利眼珠盯着前方那些飞驰的马车。只觉得它们都万分可疑,胸中怒火燃炽之下,恨不得上前一脚踢成齑粉!
自锦衣卫创立以来,还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
先是全体被人迷昏,让两个小娘们如入无人之境,险些劫走要犯;接下来竟然签押房无故着火,一群人冲去救火兼抢出账册,却不料竟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一群人竟然里应外合,从地下挖洞逃跑了!
幸好锦衣卫中有老前辈,依稀记得这下面是有通水陶管,是直通整条长街的,他们急急追出来,断定那些逆党还没逃远——他们甚至可能就藏在这些行人和马车里!
锦衣卫缇骑们都是虎狼之士,不多时就追上所有的马车,一一拦截后将人赶出搜查。
“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有一位好似是户部的员外郎也被轰下马车,涨红了脸正要争吵,却被塞了一嘴麻胡桃五花大绑起来。
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乖乖站到一边接受搜查询问,整条街都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却变得狰狞肃杀。
“怎么办?”
小古等人躲在瓷缸之中,各个心急如焚——街上的马车一共也没几辆,很快就会彻底暴露!
果然,那个粗嗓门的锦衣卫军官来到了这辆车前,喝斥道:“这些瓶瓶罐罐里装的什么?”
没等四哥回答,他的手下已经开始呯呯砰砰的砸了起来,靠近车辕的大缸被一一打碎,瓷片碎裂之声格外刺耳,顿时让小古的心都揪紧了!
她们藏身的瓷缸都摆在车厢内侧,但这样下去只怕谁也无法逃过!
“啊————”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声,小古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用眼角余光从大缸边沿偷窥,却见一个瓷缸被打碎之后,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人,正蜷缩着身子呻吟叫痛。
这人是谁?竟然会藏在同一辆马车的瓷缸里?!
小古看着他完全陌生的打扮和面容,深深皱起了眉头——她只觉得内中别有蹊跷,这一切的混乱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局势!
“缸里有人!”
锦衣卫的军官发一声喊,顿时所有人围拢过来。
李盛如获至宝,那人却睁开眼睛尖叫着,从车辕上跳下,飞快朝另一个方向而逃!
“快抓住他,要活口!”
李盛踹飞了一个校尉手中的弩箭,怒吼道。
那人飞快的奔跑着,但身形显得文弱;他头戴乌纱折上巾,脚上粉底皂靴,身着天蓝杭绸直缀,在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鲜明!
锦衣卫的人大步追上去,军靴的马刺碰撞得叮当作响,眼看就要追上,此时平天街的另一头却微微有人头骚动,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队人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御史()
“是五城兵马司!”
有眼尖的低声嚷嚷道。
五城兵马司管理城中坊市大大小小的治安事件,大到杀人越货,小到街坊争执,都可以归在他们治下,虽然职权广泛,但按例巡街的也不过是六品官,照理说见着锦衣卫办事,是不敢过来啰嗦的。
李盛却是浑然不顾这些来人,眼看追到只剩三丈处,他扯下腕间的马鞭直甩出去,神准狠辣的套中蓝袍男子脖颈,顿时将他拖倒在地!
那人手脚动弹着挣扎不已,李盛却是喘了口气粗气,用力拉扯着长鞭,见那人被勒得直翻白眼,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住手!”
有人策马来到身前,居高临下的喝止。
李盛却是只当没听见,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理睬——这是锦衣卫在办事,哪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全部给本官停手,尔等没听到吗!”
来人怒喝一声,好似舌绽春雷,下一瞬,一柄长刀从那人身后扫入,将李盛的马鞭断为两截。
索套一松,那蓝袍男子顿时被余劲拉得打了个滚,却终于重获自由,踉跄着站起身来。
“救、救命啊!”
他带着哭腔喊道——此人的相貌原本算是英俊,此时惊魂未定涕泪交加,灰头土脸的分外狼狈,却是连滚带爬向那群人跑去。
煮熟的鸭子飞了,李盛怒气冲冲的抬眼,却见身前围了一队人,为首的戴着纱帽,穿着七品文官元青色的官袍,皂靴,牛角带,一部美髯长可及胸,越发显得相貌堂堂。
在这个文官身后。兵士们顶盔束甲,手中刀戟耀眼,带队那人也骑在马上,手中长刀精光湛然,年轻冷峻的面容好似寒冰冻结——显然,方才那一刀是他所出!
“原来是巡城御史”
李盛冷哼一声,胸中一口怒气憋着,却终究化为一声讥笑,“御史大人今日真是威风凛凛啊,竟然来插手我锦衣卫之事!”
按照大明制度。五城兵马司巡查之时,需听从都察院分派的巡城御史吩咐,配合他纠察纲纪缉捕不法——御史乃是清贵言官,大都铁骨铮铮两袖清风,就算是公侯勋戚也不给面子,反而能在同僚中获得“强项”名声。锦衣卫虽然强悍,遇到这种不怕死的酸书生,也是大感头疼。
若不是文官柔弱又不好惹,李盛早就一脚把他从马上踢下。此时却也只能讥讽一句——他随即瞥见那个冷漠的年轻将官,顿时嘴角一歪,怒声道:“萧大公子,你也在这里——多日不见。听说你频繁调职,如今却沦为御史大人的跑腿跟班了?”
他看着萧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想起他刚才坏事的一刀,心中越发光火。“怎么着,这是要跟下官比试一下刀法吗?”
李盛先前也曾见过萧越其人,但那时他只是个锦衣卫的校尉。对方却是兵部的大红人,不仅中了武进士,还迅速得到了东城兵马指挥的实职,两者简直是云泥之别。那时候对他的印象就是——小白脸靠了父荫才青云直上!
后来又听说他跟广晟也算表兄弟,况且广晟的嫡母逼得他在家中存身不住,李盛因此对萧越越发存了偏见,心中也想着有机会要替上司兼好哥们讨回这个脸面,给这个小白脸一个好看!
萧越手握刀柄,淡然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此处乃是三法司官衙重地,就算是锦衣卫执法,也不该当街滥杀无辜。”
此时当街哭逃的众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忍着伤痛起身哭诉,但却又不敢把锦衣卫得罪狠了,一时吵嚷不休。
那骑在马上的巡街御史见众人扑倒在马前哀告,此时此刻真把自己当个青天大老爷了,略微得意而自矜的摸了把胡子,盯着地上那人看了一会,直接向李盛质问道:“天子脚下,闹得这般沸反盈天实在不成体统——这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李盛还没开口,只听那人嘶声喊道:“大人,下官乃是东宫詹事府的白苇!”
这话一出,顿时四周哗然:此人竟然是太子身边的属官!
在场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庶民百姓,多是七窍玲珑心之人,对朝政局势颇为了解,此时看向锦衣卫之人的目光却是有些微妙了:
而李盛本人也已经被这意外惊呆了——他要追捕的是那几个犯人,这个姓白的是从哪凭空出现的!
——“他们就算是神仙,也只有上天落地这两种招数——他们还没逃远,来得及追上!”
广晟当时斩钉截铁的对李盛说道,于是他就这么率军追出,只觉得满街马车都有可疑。锦衣卫的原则一向是宁可错抓,不可轻放,天然直觉让他锁定了这辆,满眼看去更是疑点重重:车辕上的水痕和泥浆便是明证。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在这些装水的粗瓷大缸里。竟然藏着这位白苇白翰林!
白苇这个名字李盛很是熟悉,虽然素未谋面,但却是与石巡检的死大有牵连,甚至那本蹊跷染毒的账册都要着落在他身上——身为詹事府的官员,却与金兰会那帮逆贼脱不开干系,李盛早就请缨去逮他回来,却被广晟严令制止了。
这样一个可疑又敏感的人物,此时居然藏身在这口粗糙简陋的装水大缸里!
就算李盛率直粗犷,此时也知道事情不妙!
“竟然是东宫属官……”
此时那位弋御史神色之间颇多踌躇,捻着胡须直皱眉头。
御史虽然喜欢标榜刚直不阿,但也不是凭着热血一味蛮干的蠢货,他见此时涉及太子和锦衣卫,心下只觉得棘手无比,暗暗后悔沾惹了这事!
眼看着白苇这个烫手山芋,他正在踌躇,那白翰林却担心他怕了锦衣卫的权势和恶名,嘶声大喊道:“这位是都察院的弋谦大人吧?下官的同门师弟薛语与你乃是乡试同年……”
“你说的是致知贤弟?
弋谦干咳一声,听说是同年的师兄,心中暗忖这也算是自己人了。若是等闲的干系,他早就大包大揽担下来了,但眼前锦衣卫如狼似虎,摆明了车马要抓人,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叩阍()
仿佛看出他纠结犹豫的所在,白苇急忙道:“戈大人的清正耿直我早有耳闻,求你看在儒门连枝同气的份上,救下官这一回吧——下官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没有作奸犯科之事,若是让我落入这些鹰犬之手,我宁可现在就撞死在大人马前!”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若是忽略白苇那两条发软颤抖的腿,简直是无比坚定堂皇——危急时刻,他倒也算有急智,既有动之以情,更有以大义威胁,弋谦听完心间一沉,情知不能把人交给锦衣卫,否则自己立刻就要成为文官和儒生们眼中趋炎附势的小人,在都察院也要存身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