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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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语的嗓音含笑而淡定,但在说到纪纲的名字时,却是变得轻渺而诡秘,一字一字从舌尖滚过,那般切齿的惦念缠绕之下,一种阴森的气氛顿时萦绕他的周身,让人听了忍不住要打个寒颤!
不断有文书卷轴飞出。落在各人桌上,“这你们各自负责的那一部分,你们策应协助十二妹完成任务,给锦衣卫还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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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之中仿佛永不见天日,只有微弱的灯光照着方寸之地。
广晟坐在桌前,打量着眼前满脸是伤几乎变成一只发面馒头的黄老板,却见他畏畏缩缩的躬身坐在矮凳上,目光却是笔直看着地上。
这是个棘手的人物……
他心中如此想道。
虽然是个显得窝囊的小人物,广晟却却觉得此人比死去的燕校尉更加难以说服。
所谓无欲则刚,对于一个全家死光、自己入赘。连姓氏也改掉的人来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人或是事物了。
广晟翻动着手里的资料纸页——锦衣卫的探子早把黄老板的底细查了个清楚:他本是一家富户之子,却因为兄长的座师是建文死党,一家遭到牵连:兄长和侄子被腰斩,父母病死在流放路上,只有他因为逃到舅父家而幸免一死,但不久舅父家为了避祸搬迁外地,路上被流寇所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了一家铺子从小伙计做起,因为勤勉可靠,东家招了他入赘,生了几个孩子夫妻和睦。却又染上瘟疫全部故去了。
孤身一人的黄老板如今做着皮毛和粮食生意,在军中也颇有人脉,却没人料想得到,他居然是金兰会的探子!
广晟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知道你是哪里露了破绽吗?”
黄老板抬起鼻青眼肿的脸,刚喊了一声“冤枉啊大人”,就被广晟打断了。他凑近黄老板,低声道:“因为所有去过北丘卫的商人中,你是唯一货物数量不符的那个!”
黄老板直愣愣的看着他,几乎呆住了——平宁坊闹的那一出,连商驿都着火了,大家匆匆离开是非之地,哪还有人顾得上监督计算什么货物重量?
广晟好整以暇,平静的声音在昏暗不定的灯光下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平宁坊附近的山路上有一座木桥,木板已经腐朽霉烂,我时候详细做过测算——普通体积的载重马车,若是超过六百斤,那桥就要被压垮,而你却安然通过了,显然,那时候你车上只有这次购买的皮草和棉花,那些女人并不在你车上,而是另外有人带走。”
“你回金陵城的时候是从通济门进入,那里商贾游人热闹异常,就算是卫兵也只是草草登记,不会详细搜查,但你心急之下,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飞驰的车轮碰撞之下,把一块街砖给压碎了。”
“这看在普通人眼里不算什么,可通济门的卫兵却是看了几十年的城门了,他对你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在我派人详查询问之下,他说出了这点。”
“经过我反复实验,相同体积的马车,只有载重到七百多斤时,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本朝洪武太祖建这座南京城时,对城砖材料要求极为严格,若有闪失,营造之人必定人头落地。那些剩余的城砖,就地利用铺就了那条长街,因此绝对不可能出现材质问题。”
广晟如此侃侃而谈,轻描淡写,实则却是多日来细心调查的结果——为了精确测算,他甚至去专门请教过数术的大家。
他犀利的目光看向黄老板,让他内心的念头无所遁形,“你的货物离开平宁坊的时候与进入金陵时重量不一,而且毫无添购货物的可能——请问,到底是增加了什么东西?”
这一句让黄老板无言以对,目光对峙之下,他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整张脸都涨成红色!
“那些女人究竟在哪,金兰会的人又是在哪?”
广晟的逼问却好似将他逼到绝境——下一瞬,他不顾身上的锁链脚枷,暴起怒声道:“她们被我藏起来了,你们别想再找到人,就算把南京城翻个天翻地覆也是白费心思!”
锁链的叮当声中,他状态癫狂,甚至伸出手来要掐向广晟的咽喉,卫兵们连忙跑来,朝着黄老板腹部猛击一记,他嘴角流出血来,大声咳嗽着弯腰蜷曲成一团。
有雪白的手绢凑到他嘴边擦去血痕,黄老板粗声喘息着抬头,却正好看入广晟黑嗔嗔的眸子——与他狂乱憎恨的眼贴近,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悚然压力!
“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广晟的面庞俊秀华隽,那浓黑不见底的眼神却似比地狱里的恶鬼更让他感到心凉,黄老板的心颤抖了下,咬牙道:“全部是我一人所为!你们休想问出一个字来!”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满墙壁的刑具咆哮道:“来啊,你们来啊,统统用在我身上!我不怕痛,也不怕死!!”
嘶哑的咆哮声中,他的双眼泛满血丝,好似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
广晟收起帕子,完全不受这凝窒气氛的影响,好似眼前不是什么危险的逆党奸细,而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他缓步上前,靠近黄老板,凑近他的身旁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全家死光,成了天煞孤星。”
这话近乎恶毒的揭人疮疤,黄老板恶狠狠的瞪着他,呸的吐了一口血痰。
广晟略微侧身躲过,继续说道:“因此你觉得你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是这样吗?”
黄老板继续用血红的眼睛怒瞪着,一言不发。
“可是你错了,你不是心如死灰,而是满心憎恨——你仍然在乎着报仇,不是吗?”
广晟说得一针见血,黄老板神情微动,心中的波澜让他的双眼微微眨动。
血腥与暗黑的气息熏染之下,广晟雪白端秀的容颜好似云端的神仙,却又似最诡丽的妖物在喃喃低语,魅惑人心——
“你是生意人,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诡异的寂静之中,只听他的嗓音清漠悠然,好似在说一件赏心乐事一般——
“如果我把告发你兄长的仇人首级取来给你,你的憾恨,就能得到满足了,不是吗?”
黄老板身子一震,露出激动与不敢相信的眼神——
告发兄长的仇人……是他兄长曾经的同窗好友卢姓书生,那个人据说已经入了贡院,选了巡按御史,正随着朝廷大军在交趾前线呢!
杀了这个人,为全家报仇!
在他混乱疯狂的记忆中,一直是他内心的一个执念,但多年来阴差阳错,一直没成达成心愿,如今那人远在交趾,他也是鞭长莫及。
广晟的嗓音回响在他耳边——
“你应该知道,我们锦衣卫的势力可说是遍布天下,即使是军中也布满我们的耳目,要杀一个文官也不是难事——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们是怎么联络的……”
如此诱人的条件交换,即使是心志坚定的黄老板,这一刻也陷入了动摇之中!
广晟微微眯眼,观察他微妙的神情变化,心中却已有十足把握——
这个人,已经动心上钩了!
就在黄老板要开口的这一刻,突然诏狱之中吹起尖利的哨声,穿透重重障壁和铁栅栏,让所有人都惊跳起来——
这是遇到突发敌袭的信号!
难道有人敢进攻锦衣卫的诏狱?
这是疯了吗?
广晟目光闪动,一把将黄老板推进戒备森严的铁牢之中,吩咐四个军士:“看住他,死守这里,他要是有个闪失,你们也别活着了!”
说完随即飞身赶去哨声响起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毒杀()
响起哨音的是另一间铁牢,顺着甬道拐弯后向上几级,就能看到铁门大开,纷乱的人群还在不断涌来!
“都不要乱!”
广晟高声怒喝道,这是提起内力所发,众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都不由的停下脚步。
“是谁吹的哨子,出了什么事?”
颤巍巍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是卑职。”
广晟点燃了火折,光明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熟悉的面孔——李盛?!
“大人……是我这出事了!”
李盛垂着头,瑟缩道,火光照亮他身后那一大块监牢,地上简陋的木椅上倒着一个人,身子不自然的僵硬垂落。
是那个石巡检!
广晟瞳孔瞬间收缩:三个重要犯人之一,居然死了!
巡检官阶不过是九品,简直可说是芝麻绿豆官,但掌管的却是各镇市、关隘要害处的交通往来,职权却是不小。这个石巡检掌管的应天府下辖的江宁县那一块,境内水路、山路可说是蛛网密布,他也是捞足了的地头蛇,看那矮胖敦厚的身材就知道平时油水颇多,此时却僵倒地上成了一具冰冷尸体。
锦衣卫手中只有三个关键性的人犯,其中燕校尉被广晟诱骗招供,牵出了岳香楼,可线索却因为一场大火而生生被掐断了,剩下的黄老板油盐不进,但广晟却也有法子让他开口——只剩下这个石巡检,是由李盛和两个校尉一起审问的。
并非此人不受重视,而是广晟略一上手盘问,就觉得这个石某颇为滑头——他一听说自己发出的通关文书惹上大事了,就抖着一脸肥肉,几乎要吓晕过去,但被兵士踢了两脚后却又眼神乱瞄。凑近广晟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广晟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不想理会,那石巡检却看了一眼左右看押的兵士,以极为灵活谄媚的态度凑上来低语道:“通关文书这门生意不是光凭下官一人做下的……”
他还要再说下去。广晟已经心领神会,直接把人交给李盛。吩咐道:“都有哪些人掺合这门生意的,让他一一招供,你们继续追查便是。”
后来的三天他就撩开手了让李盛他们自由发挥,谁知追查到现在,石巡检却突然在诏狱中成了一具尸体!
李盛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世袭传承的锦衣卫世家,他脸色煞白。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一个渎职无能就足够让他前途尽毁,他颤声道:“卑职三人刚刚是在询问他,也没动刑也没怎的。他突然口吐黑血一头栽倒!”
广晟扒开尸体的衣裳,看胸口等要害确实没有什么新鲜的伤痕,又蘸取了血痕仔细观察,此时药医和仵作也赶来了,详细检查后。众口一词道:“死于毒杀!”
仵作还从用细小的铁钳从死者嘴里拽出舌头,只见舌根与喉骨接合处有一片黑色血痕微微肿起,又扒开眼睑看了血点和瞳孔,确定道:“是被人喂了毒药,吃下一刻间毒发全身了!”
李盛的脸色更白了。目光停留在桌旁的那只粗瓷大茶壶,广晟感受到他的眼神变化,上前提起茶壶晃了晃,却是点滴不剩!
李盛目光游移,迟迟疑疑的禀报道:“他喊口渴,我给他喝了一杯,包括我们喝的,都是出自这个茶壶里,不可能有毒的!”
广晟眉头皱得更深,突然走到他身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口,冷声道:“你要是条汉子,就把话说完——锦衣卫不是翰林院,容不得巧言搪塞的懦夫!”
李盛被他这么劈头狠骂,惭愧狼狈之下脸上涨成紫红,横下一条心反而变得说话流利,“他说要喝茶,东扯西拉就是不说实话,大人你又吩咐不许动刑,我就、就把整壶茶叶渣都逼他吞下去了!”
他终于吞吞吐吐说出真相,一旁的两个校尉也低下了头。
锦衣卫之中多有狠辣嗜血之辈,甚至以折磨刑求犯人为乐,这个石巡检奸猾成性,问半天都是废话,还喜欢攀扯兵部啊户部的关系,早就激起三人怒火了,等到喝茶时他又涎着脸要喝吗,李盛一时兴起,就干脆逼他吞茶叶渣,看他缩着脖子噎得直翻白眼,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所谓乐极生悲,下一刻,石巡检就翻着白眼大喊一声,吐血倒地了,再一摸没气了——三人顿时觉得乌云罩顶摇摇欲坠了。
“就、就算是茶叶里有毒,我们也喝了的,怎么会——”
广晟摇手阻止李盛失魂落魄下的喋喋不休,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茶壶,又凑近闻了尸体口中的气息,目光着落在一点上——
“把他的手放在水里浸湿,然后研毒。”
一声令下,药医等人虽然不解其意,但仍是照做了,水盆之中波光潋滟,加入试毒的药粉后却开始冒黑烟了!
“水里有毒!”
众人的惊呼声中,广晟指着死者的右手问道:“他之前拿了什么?”
李盛回忆道:“我把巡检司的账本丢给他,要他一条条解释,他就接过来翻着看——”
他霍然明白了,跳脚道:“是这账本有问题!”
又是一阵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