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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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纪纲的召唤!
他果然忍耐不住,要找自己兴师问罪了吗?(。。)
第一百十七章 黑手()
夜色已深,仍是那个充满田园野趣的庭院,广晟跟随着默不作声的仆役走在回廊上,由一盏灯笼引着进入正方。
明暗三间的正中央被打通作了书房,一开门便可看到东西两面墙边都是高可及顶的书架,堆满各色书籍和宗卷;南面的墙上挂了弓箭、犀角和唐刀,比起比起普通文人雅士来,多了几份大气和威严肃杀。
纪纲着一件青蓝道袍,也没用冠,只是用玉簪一束。他正凝神提笔,在信笺上写上最后一字,安详清隽的神色,倒不像是杀伐决断、凶名在外的锦衣卫统领,更似是书院里的饱学大儒。
端详墨迹片刻,他终于抬起头来,狭长凤眸不怒自威,“你来了?”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广晟行礼周全,神色自若。
纪纲细细打量了他一回,眼中神光闪动之间,广晟原本以为他要发怒,谁知他却是笑出了声,“你很好。”
“是卑职自作主张,坏了大人的谋划。”
广晟低下头,干脆利落认罪了;“大人原本的意图,是想查出大案,让圣上感受到我锦衣卫的用处——就算是鹰犬弓箭,如果长期安逸也会被人视作无用,渐渐的遭到冷遇,甚至被抛弃,所以,我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打造一件震惊朝野的大案。”
“锦衣卫虽然是圣上亲军,很多人却也是出身武勋世家,难保不跟几位藩王有勾结,为了万无一失,大人选择了我作为特派的暗使。”
广晟看了一眼纪纲的表情,继续道:“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虽然有青云之志,却无上天之梯,大人此时给我这个机会。却是恩同再造,因此我到了北丘卫,一直勤恳追查他们倒卖军械的真相。”
“这点你做得很好,人犯和铁证都完好无缺的押回来了……“
纪纲看着广晟,苦笑着轻叹道:“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觐见之时,做出出人意料之事——我给你准备的帕巾,竟然被你动了手脚!”
他叹息一声后,无奈道:“我纪某人一生,从来只有算计别人的。却没想到被你这小辈哄骗得彻底!”
“大人给我的帕巾,上面绣有谷王的印记,您是准备把这次私卖军械里通外敌的罪名,载给远在长沙的谷王朱橞?您觉得朝野会相信这种结论吗?”
“谷王原先统领上谷郡地和宣府镇,北丘卫的很多军官都是出自那里,我把他定为背后的主谋,并没有什么破绽。”
纪纲沉静的答道,犀利目光看向广晟,“我在圣上面前保举你的大功。让你在御前拿出帕巾,指认谷王有不轨图谋,没想到你拿出的,竟然是一块只有蟒龙图案被烧得只剩半块的无用之物?——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面对他的气势威压。广晟毫无惧色,“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欺君罔上乃是大罪——圣上是何等样人,怎会被我等蒙蔽?因此卑职思量再三。还是用火把谷王的印记给烧了。”
“哈哈哈哈……”
纪纲笑得喘不过气来,咳嗽过后赶紧喝茶,一边还指着广晟道:“别说笑话了。圣上不好蒙蔽,难道我纪纲就是傻子吗?说实话吧。”
广晟微微一笑,“实话就是——给谷王栽赃,是一桩不合算的买卖,这么宝贵的机会不如留给别人。”
纪纲听了这话,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圣上早就对谷王不满,因此大人您投其所好,借着这次案件指认谷王犯下大罪。这固然是好事,但对您、对我们整个锦衣卫来说,却并不算是什么顶天的功劳——您在靖难之役、查处众藩时都立下无数奇功,比起那些来,眼前这一件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更何况,圣上早就对谷王磨刀霍霍,有没有这罪名,谷王都要坏事,又何必把机会浪费在他身上呢?”
纪纲听了广晟大胆近乎叛逆的话,却并未斥责,只是睁大了眼,将他重新打量一回,好似从没见过这个人似的,低叹一声,“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
他随即问道:“那你觉得,应该举发谁作为幕后主使呢?”
“恕属下直言,其实查不到幕后主使……对我们更有利。”
广晟的话更加让人难以理解,而纪纲却是屏息凝神,听他仔细解释。
“我把半幅帕巾给圣上看了,他自然看出是宗室藩王或是属国国主之类的大人物所用,但因为被烧毁,看不出其他线索,他的心里必定也在猜忌:究竟是谁在暗中收藏兵器甲胄,私通外敌,阴谋作乱?这个人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是要弑君,还是要夺位?”
“越是英明之主,他的猜忌心越盛,何况皇爷他年事已高,近年来性子越发严酷。他会反复的猜想每一个可能的人选:各位藩王、王叔,甚至是亲生儿子……”
广晟的嗓音在宽广书房里回荡,油灯的光芒闪烁不定,却照映出他眼中的熠熠光芒——那是自信混合着野心的火焰!
“查不到幕后主使,圣上感受到的威胁才是最大!未知的危险能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样,他才会更加需要我们锦衣卫。”
广晟的话终于说完,他朝着纪纲深深躬身,再次请罪道:“这就是我的一点浅见,但无论如何,不听号令肆意妄为总是我的不是,一切惩戒都愿领受。”
纪纲摇了摇头,淡漠的嗓音带笑,却更似是自我调侃,“我之前就说过,你是藏在土狼群里的一只虎,虽然还小,但是有勇有谋——这一次,你同样让我感到惊奇。这世上能反手一局,把我也算计进去的人不多,你也算是一个。”
他一边说着,唇边的笑意也略微加深,“以你来看,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广晟闻言心中一凛,的视线对上纪纲,竭力想看出些什么,但后者却是含笑听着,连瞳孔最深处的光芒也未曾变化一丝。
“请恕属下大胆——罗战身后的那个人,大人早已是心如明镜,属下却是到最后才猜了出来。”
“哦?”
纪纲的笑容,在此刻增加了三分惊讶,“你已经知道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广晟不卑不亢的回以神秘一笑,“只可惜,大人心中所猜测的,并非是我真正的答案。”
什么?
纪纲到此时,彻底陷入了惊讶,不禁用目光催促广晟说下去
广晟的笑容仍是那般自信,却多了几分凝重,他斟酌一下,继续道:“我大明的藩王不少,很多手中掌握着骁勇精锐的亲军,其中最强大的乃是燕王,后来他率领大军发动靖难之变,这才成了如今的永乐皇帝。”
这等于是公开说今上的篡位谋反得来的皇位——大逆不道的话只是让纪纲的神情更冷,却是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今上是靠领军打仗才夺得了天下,相对文弱而臃肿的太子,勇猛善战的汉王更得他的喜欢。然而在群臣压力之下,汉王先是被封云南,后又改封青州,他素来骄横不法,麾下又有天策卫精锐——所以您认为,这是他指使人干的?”
“罗战在靖难之役时跟他走得很近,汉王甚至在战场上救过他,只有他才能指使得动这些骄兵悍将。”
纪纲的嗓音有些干涩,“即使知道是汉王所为,但我们锦衣卫却不能如此上报——因为今上对汉王很是偏爱,对他的种种恣意横行都袒护不问。”
他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讥诮,“身为鹰犬,主人要你咬谁,你就得冲上去——但主人真正心爱的,你若是伤了他一丝一毫,必定会被狠狠踢一脚,死了伤了都是活该。世人都艳羡我们锦衣卫手握大权可以随意逮捕侦缉,但谁又知道其中的无奈?”
他回看广晟,目光仍带上了几分疑惑,“你说我猜错了,那你认为是谁?”
广晟目光闪动,答道:“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你的意思是……?”
纪纲心中念头飞转,顿时一个名字跃入脑海,他惊愕不已,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真是——不可能!”
他断然否认;手中的茶杯也滑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不放心的低声问道:“大人可有事召唤?”
“所有人滚出一百步开外,不许靠近!”
纪纲突然冷声斥道,目光中满含阴冷煞意——这一瞬,他身上长久浸润在鲜血与黑暗的气质显露无疑!
他看向广晟,低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大人不会把这话传出去。”
广晟的目光凝重而严肃,却含着对自身判断的自信,“罗战此案的真正幕后主使,正是我们那位看似文弱宽厚的太子殿下!”
不等纪纲问他证据,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盔甲的铁片,“这是被金兰会劫持后又神秘出现的那二十多套明光甲上的。由于被丢弃在坟场的泥灰里被弄脏了,我命人擦拭干净,却看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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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宝座()
虽然从铠甲上拆下,但铁片切口平整,锻面纹路呈细密圆圈状,在灯光下流淌着水一般的光芒,显然是质量精良。
“这有什么可疑之处?”
纪纲接过仔细打量,却始终不得要领。
“看那里面一点粉色污痕。”
纪纲这才发现半弯的铠甲碎片内侧,有米粒大的一块污痕,好像是铁锈一般,却又呈现淡粉色泽。
“这铠甲定然是长期在宫苑内的某处墙角堆放,天长日久之下,墙壁上的花椒粉末让铠甲内壁生锈,就结成了这么一块锈渍。”
“世人喜欢称后宫为椒房,就是因为墙壁上用花椒树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呈粉色,不仅气味芬芳有防蛀虫的效果——皇宫之中,用花椒涂墙的除了是后妃们的住处,还有一处就是太子东宫。”
广晟说到这,意思不言而喻——汉王早就出宫开府,就算他要陷害太子,也会做的比较明显,这么米粒大的一块又凹在里面,若不是广晟识破,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纪纲把锈痕放到眼前,那么小的一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他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他才长叹了一口气,“是纪某小看了天下英雄——以为你是毛头小子,更以为太子是懦弱书生,看来,真正有眼无珠的人是我!”
他看向广晟,神色凝重冰冷,“本来又该记你一功,但是兹事体大,我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今夜过后,就把它完全忘记。”
太子和汉王的争斗,目前已是从暗中搬到了台面上,朱棣虽然偏爱汉王,平时对太子多有斥责。甚至还几次将他亲近的师长和詹事府官员下狱问罪,但接到要求易储的奏折,却都是勃然大怒严惩不贷,众人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站队这种事简直是一场豪赌,弄不好就要把身价性命都丢进去,位卑官小的可以去尝试一下,皇帝的真正股肱之臣却是万万不能沾惹这种事的。
广晟明白纪纲的选择,但他却更加明白:若是两头不靠,新君上位之后,同样会觉得锦衣卫不是自己信得过的鹰犬。到时候只会更加糟糕。
纪纲的选择,只能说是中庸守成,难道多年的高官厚禄,已经让他满身的锐气和煞气消散,成了个得过且过之人?
广晟的心中升起疑问,纪纲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觉得我这么做是和稀泥?”
“大人苦心造诣,不想让皇室再生阋墙之乱,但东宫与汉王只要一日并存。只怕这场大位之争就不会停止。”
毕竟皇帝的宝座只有一个。
纪纲的笑容加深,,在暗夜灯光之下,广晟却觉得带了几分苍凉孤渺。“对于我来说,和稀泥拖日子,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呢?”
广晟闻言大惊,“大人何出此言。您正是青春鼎盛……”
纪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讶,他低沉的嗓音甚至是轻松带笑的。“我虽然只能和稀泥,但你却不一样——你是我们锦衣卫年轻一辈的翘楚,这样一份天大的功劳,你若是要选择一方送出的话,你会选太子,汉王,还是今上?”
这似乎只是一句问话考究,广晟却从中感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他沉思片刻道:“我选择太子。”
面对纪纲,他解释道:“若是把此物送给今上,虽然是显示了我们锦衣卫的忠心,但也等于是告发太子有不轨企图,任何一个父亲都不让人看到自己被儿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更何况,今上从来不是以宽仁著称的,他觉得你看了他的笑话,略微迁怒之下,只怕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