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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大明小婢-第66部分

小说: 大明小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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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时候的景语,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惨烈的结果!他不愿因自己而连累小古,才那样不理不睬,刻意冷淡。

    景语!!他究竟怎样了,是生是死?!!

    这个问题让如郡焦急如焚。却又收不到半点消息,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加入金兰会,开始用母亲教她的易容术改头换面。甚至以义庄收尸人的身份去乱葬岗搜寻,希望能发现一星半点线索。

    可景语,就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

    小古后来曾经冒险让官府的仆役替自己查了宗卷:景家几十口人都被凌迟处死。可死者的名录上,唯独没有景语。

    她一直相信,景语还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天,他会从天而降,告诉她他还活着,一直在等待着与她相见!

    她一直,如此坚定的相信着……

    时光荏苒,人事意非,此时此刻,当年的女童如郡已经变成了妙龄少女小古,她历经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用油彩和移骨的方式遮掩了自己的容貌,收敛了性情,成为了金兰会最神秘、冷酷的十二妹。

    而他呢?

    不可思议的命运,在多年后以最离奇的方式,将他送到了她的眼前!

    楼上胡琴声悠扬哀伤却又激烈流转,云板急促而敲,青衣花旦的唱腔饱含着人世的离愁苦痛——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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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唱腔依依不舍,百转千回,充满生离分别之苦,云板敲得越发急促——演薛平贵的那小生在跟妻子道别,唱得浓情蜜意却又大义凛然,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楼上演的王宝钏与薛平贵这一场离别,再重逢时已是过了十八年。

    而如郡与景语,却是在十二的久别后,在此时此地,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她的长剑落在地上,显得无比狼狈,而他藏身的纱帐也被划破四分五裂,露出在她面前的容颜,曾经那么让她惊喜,如今却变成莫大的讽刺!

    “阿语,那时的你,冒着得罪我父亲的风险,毫不犹豫的帮助我,给我写信开导我,为我母亲诊治……即使是你家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你还记挂着暗中搭救我们母女,那时候的你,和如今……简直是判若两人!”

    小古的嗓音哽住了,“为何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楼上的一折戏好似退场歇息,那五彩炫目的光影也缓缓暗下,灯光变得愈发熹微,照在她脸上,模糊得看不清表情——昏暗之中,只有那缓缓落下的眼泪在闪闪发光。

    秦遥轻叹一声,眉头皱得越发深紧,此时楼上的细细鼓点又起,他一甩袖子,低声道:“你们继续谈吧,该我上戏了。”

    从窗口掠出时,他回望了一眼僵直对立的这对男女,又添了一句,“还有一刻不到,其他兄弟姐妹就要到了,你们把握好分寸吧。”

    窗户被合上了,唯一的一点亮光也消失,面对面站着的两人浸润在黑暗之中。良久,景语开口了,“我也很想知道,为何我会变成现在的我?

    “很久以前,我父亲就教导我要秉持淑世淑人之道,不仅要及时救助身边之人,更要怜悯苍生的苦难。他教导我四书五经之前,曾经给我写了一幅字,那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他的信念,也是他对我寄予的莫大希望!”

    他的嗓音很低,却是不折不扣的颤抖着,为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为这十余年跌宕起伏的人生!

    “对年幼的我来说,父亲就是我追随的目标。他聪明能干,却又诙谐有趣,天生就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他不仅是榜眼才子,还是杏林国手,经常在诊脉时以有趣的故事放松病人心情,有些人甚至不药而愈,他曾经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景语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飘渺淡漠。却又蕴含无穷炽热的怀念与痛苦——

    “父亲每到一地做官,百姓们都舍不得他离开,民间甚至有话本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天生肩膀上有三盏灯,上照社稷君王,下拂黎明百姓。年幼的我曾经立下志愿,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像他一样,无论才能大小,都能济世救人。让黎明百姓过得更好。”

    “父亲在我眼中一向是智谋无双的,直到那一场战争——燕王朱棣公开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南下,自称‘靖难’。实则是要篡夺侄子的皇位!”

    “我父亲深受燕王的赏识,可即使是这样,我仍然坚定地相信他会固守臣节,忠于朝廷。我甚至准备跟父亲一起逃出北平——可后来,燕王召他前去,单独跟他长谈了一夜。”

    景语的嗓音越发低沉。却含着难以言语的沉重苦涩,“次日早晨我才发现,我的世界……在一夕之间倾覆了,黑白是非,竟然可以颠倒如此——父亲他居然主动为燕王出谋划策,俨然要助他谋反!”

    说到这里,景语苦笑了一声,“天下士林都震惊了,以为他是为了贪图从龙之功,是为了趁机上位,而我却是不敢置信、不会相信!在我的仔细追查和反复追问下,父亲终于告诉了我真相:他其实是在暗地里联络齐泰、练子宁、黄子澄、方孝孺等人,谋划讨伐叛逆,力保天子。”

    景语说到这,苦笑了一声道:“起初,他确实传递了好几次秘密消息,燕王的中军被长驱直入击破,两次大败,都有他的功劳——但朝廷实在是颓靡不堪,大好局势下连出昏招,居然被燕王连破重镇,渡过长江天险攻破了金陵,而建文帝就这么离奇的不见了,也许是死在火中,也许是逃了。”

    “接到这个噩耗的时候,父亲正在弹琴,瞬间三根琴弦断裂,他手指也涌出鲜血,他长笑一声,吟出了南宋文山先生的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要以自身来殉这社稷江山,用性命和鲜血来匡扶这倒乱的朝纲大义!”

    “那几天我心急如焚,反复矛盾犹豫几乎要发狂——有时候,我觉得他这是在犯傻:天下那么多文臣武将都没能让朱棣倒下,你一个书生非要站出来以卵击石!我甚至想过把他绑走……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这一生都在为自己的信念理想而奋战,再也没什么遗憾,即使身为人子,也不敢横加干预。更多的时候,我清楚的意识到:无论成败,他的性命,甚至我全家、全族的性命,都将彻底覆灭。”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了——可小古却分明听出,他当时内心深处的巨大痛苦——那种难以抉择、却又预知结局的感觉,是可以把人彻底逼疯的!

    她心中一痛,接口问道:“所以那时候你为了救我,只能故作冷淡,把我们分在金陵为奴,而不愿给我们脱籍自由——你是怕连累了我们?!”

    “我父亲当时很受朱棣看重,你们母女登记在册子上也只是胡府下人的名义,要想赦免你们并不困难,但我清楚知道,过不多久,我父亲就要从天子重臣变成万恶刺客逆贼了,以朱棣的残酷狠毒,所有跟我父子有关系的人,都难逃厄运。”

    小古听着他的话,眼中光芒越发闪亮,强忍着鼻酸和眼泪,急急追问道:“所以那时候,你来替我母亲诊治的时候……”

    她嚅嗫着,却说不下去了,一抹火辣的嫣红从她脸颊升起,一种又酸又甜又苦又涩的滋味弥漫在心间,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她说得词不达意,景语却听得清楚明白,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凝视着她的眸子也在发光,“我把那庚帖烧了,也伤了你的心——可你难道以为,我就是那薄情寡义的人吗?”(。。)

第一白零七章 大业() 
他的嗓音甚至是凛然带笑的,冷酷而满含嘲讽,对这世界,也对在短暂时间内沉溺过去,难以自拔的自己——

    “我已经不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语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把他人性命当成游戏的怪物。。”

    他的身形,在黑暗之中站得笔挺,一字一句的宣告道——

    “再见了,如郡。”

    三更终于到了,楼上的达官贵人们仍在精神抖擞的听戏,当红名伶秦老板的唱腔身段更是让他们频频称赞,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也只是一场正在演出的戏而已。

    户部尚书夏元吉盯着秦遥,频频拈须点头,吩咐心无旁骛。而左都御史刘观却拉着沈源,使劲灌酒行令,随后两人似乎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唱堂会的秦遥心中雪亮:他们必定是在商量什么朝堂上的隐秘之事,却了遮掩,故意出了条子请他到岳香楼来出堂会。

    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在吵杂的鼓乐声中最不容易窃听,而且说起来也是风雅之事,比去青楼红馆那种不堪之地要好得多。

    他一场演完,顿时便有清客相公上前来打赏,那些银子倒是其次,夏元吉还将他唤去夸赞了几句,说要向杨相公推荐他。

    能攀上内阁首辅的门路,秦遥在梨园行里的地位更是无人动摇了。

    秦遥作惊喜状谢恩,然后匆匆回到后台卸了妆容,着一袭银蓝宝相纹便服回到二楼。

    原本黑暗的密室,已然点起了一支蜡烛,微微的光芒把众人的表情都照得铁青。

    房内气氛沉默,好似有一种怪异的凝窒在其中蔓延。

    秦遥一眼看到,原本破裂的纱帐已经换过一面,‘大哥’仍旧端坐在矮榻上。

    而小古坐在最远的一张座椅上,脸色惨白不发一言。

    “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干什么!”

    宫羽纯敏锐的感受到室内的怪异气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107

    当时满室寂静,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宫羽纯这一记力道不小,砰的一声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三姐!”

    秦遥眉头一皱,上前低声喝止道:“楼上那些人还没散,小心声响!”

    宫羽纯虽然脾气火爆,但也知道利害,烦躁之下弄出这么大声响,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掠了一把鸦翅般的鬓发,不甘愿的也放低了嗓门,“今日本是例会,有事就说事,没事干脆散伙,做什么摆出这种死样子来,好像谁欠了你们十万两银子似的!”

    被她这么一闹。房内气氛有所松动,秦遥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纱帐背后,又瞥了一眼小古,只见她低垂双眸,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坐着,空茫茫好不凄凉。

    这两人也真是冤孽……秦遥无声的叹了口气,方才这里提前闹开,他急急赶来,却正撞见两人对峙、揭穿,彼此之间的纠葛,虽然不能尽知,却也明白了大半。

    此时的两人,心中想必也是无尽煎熬、混乱吧……

    想到这,他干脆站起身来站到中央,先是对着纱帐拱手一礼,随即环视对着在座结义金兰的兄弟姐妹,含笑点头道:“大哥这次密会,是要商量几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十二妹从北丘卫归来,她已经顺利救回了那些被充军为奴的女眷。”

    这一句好似天外惊雷,又像一勺滚油泼进热锅里,顿时众人一片哗然。

    尤其是二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喜交加,几乎又要昏过去,宫羽纯连忙掏出麝香精油给她擦在太阳穴上,催促问道:“全部都救出来了吗?那现在人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古站起身来,她的身形单薄纤瘦,整个人都异常的沉默,配着一身宽袍大袖的缟素,简直是弱不胜衣,几乎要被风吹走一样。

    她垂头敛目,谁也不看,只是低声道:“全部二十八名女眷,已经被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居处。”

    她的嗓音微微沙哑,低垂的眼角眉梢,分明有微微红肿,那是方才流泪的痕迹——此时却无人关注到这些,现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二姐张口要追问,却见小古默然无语,自觉不妥,忙停住,却偏偏心中焦急如焚,手上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宫羽纯见她如此挂念担忧女儿,想起自己身世,心中好似针刺一般,却又因为感念她一片慈母之心,不管不顾的逼问小古,“那人呢,你为什么不把人带来,二姐盼着女儿都快疯了!”

    秦遥见两人弄不好又要吵起来,正要打圆场,却听纱帐之后,大哥突然开口了——

    “人现在已经进了南京城?”

    秦遥见‘大哥’出声,心中却是暗暗钦佩他冷静沉着,简直好似铁石心肠一般——刚才那一幕别后重逢,两人似乎彻底闹翻了,换世上任何一个男子,就算不是肝肠寸断,也要心乱如麻,无心议事,可这个唤作景语的男子,却这么快就清醒过来,恢复了常态。

    听他这一问,小古眼中闪过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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