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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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先退下吧。”
杨坚紧攥住独孤伽罗的双手,拉她走向顺阳阁,笑道:“夫人,你跟这人可比我要熟得多呢,见到她你一定会高兴的。”
听了这话,独孤皇后更是疑惑不解,闹不清杨坚的意思,但她只是翣了翣眼,没有多问。进了屋后,两人饮了水稍加休息,看看时辰感觉人快来了,杨坚才又神秘兮兮道:“夫人啊,这可是为夫给你的一个惊喜。”
话音刚落,就有宦官通报人已带到。杨坚拍案大喜:“快快快,领上来,快领上来……”片刻后,一个四十余岁一身简朴小衫的中年妇人低着头迈着大步走到了厅室中。从来人的装扮看,似乎并不是有身份之人,她深埋着头也看不清长相,只瞧见梳得整齐的高髻间插了一根新打的银花簪子,衬得整个人干练有素、精神抖擞。走到帝后面前,这中年妇人略带着一丝拘谨,匍匐跪地行了大礼:“奴婢给圣上、皇后请安。”
独孤皇后乍感眼前之人无比面熟,不禁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心底陡然泛起一丝感怀。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指着面前的妇人,慢慢向其走近:“你……你,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抬起来看看……”
中年妇人得令后缓缓抬起头,与独孤皇后四目相对,露出一抹镇定自若的温和浅笑,一举一动张弛有度:“皇后,奴婢本家姓秦。”
“媱娘!”独孤皇后讶然惊呼,看到下跪之人的脸,又听到她自报家门,高贵的大隋皇后这一刻双目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皇后躬身扶起面前的妇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媱娘,是你,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中年妇人见到昔日主人同样悲喜交加,一行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奴婢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皇后竟然还能记得我!”
独孤皇后以袖拭去妇人脸上的泪,蹙眉道:“媱娘,这叫什么话,你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里出事前一直在我身边服侍和陪伴,那往昔的情意我怎么能忘……”泪擦干了,皇后轻轻抚摸着昔日伙伴那饱经岁月洗礼的脸庞,手一直向上划至她发际的边缘,碰到她额侧一块细小的陈年伤疤。独孤皇后不禁心头一震,刹那间百般滋味涌了上来,颤抖着说:“我看你都有白发了,好像皮肤也黑了一点,是啊,是啊……现在我们都老了啊……”说到最后,她竟一时哽咽起来,拉着眼前人的双手,嘴角挂着喜悦的微笑,但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坐在一旁的杨坚看到心爱的妻子竟泣不成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忙劝慰道:“皇后快别哭了,这久别重逢是高兴的事啊!其实今天你二人能见面,还多亏了昭玄,是他寻得这故人引荐给朕的。”
独孤皇后稍加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满含深意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她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做了一个无声的示意,转而走回杨坚身边。杨坚对妻子和一旁的妇人笑了笑,高兴地挑眉道:“媱娘啊,你可是不知,你家娘子一直以为你被宇文护害死了,这么多年来每每提及你都不禁要落泪。不过这下好了,你们姐妹重聚了,在宫里有个相熟的旧人,皇后以后就有依靠了。这样吧,现在朕就封你为尚宫,日后在宫中协助皇后管理后宫各项事宜。”
垂首站在一边的中年妇人惊喜交加,忙跪地谢恩:“奴婢叩谢陛下圣恩。今后定誓死衷心于圣上和皇后,为圣上和皇后分忧解难。”
“起来吧,起来吧!”完成了自己计划内的事,杨坚撩了撩袖子,站起来看向独孤皇后,“午后朕还得去视察下皇城,皇后在这里和秦尚宫好好叙旧,朕就先走了。”
独孤皇后欠身行了一礼,恭送杨坚:“陛下忙正事要紧,无需挂念臣妾。”待杨坚离开后,屋内的两个中年女子少了好些拘谨。独孤皇后遣散了房间里的一众内侍,拉着刚接受了皇帝加封的秦尚宫坐到自己身边,关怀地问道:“媱娘,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也不来寻我?”
秦尚宫泪眼婆娑地看着独孤皇后,先是勉强笑了笑,但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实在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苦,凄叹道:“想当年,七娘你下嫁给普六茹家……啊,不……现在该是杨家了。七娘下嫁给杨家没多久,独孤将军就被宇文护软禁了,当时以你的身份确实不便出面,便暗中让我去照顾独孤将军,但我却无法令将军善终,甚至都没能及时通知你,是我辜负了七娘的嘱托啊……”
提及父亲,独孤皇后忙撇过脸,怔怔地望着头顶一根根刷过亮漆的横梁,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怨恨,只觉得心口绞痛难忍。她深深吸了口气,将万千苦楚都咽到肚子里,转过身来摇摇头,对秦尚宫不疾不徐地道:“媱娘,可别这么说,当时宇文护权倾朝野,他想迫害父亲,你一个弱女子又怎能阻止?再者,父亲选择自尽也是有他的考量,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出不了面,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媱娘,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作为和独孤伽罗一起长大的侍婢,秦尚宫的记忆里两人都是独立果断的女子,连刚强的性格也如出一辙,虽名为主仆,却情比姐妹。秦尚宫咬住嘴唇,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皇后,年岁大了、气质也不一样了,但她感觉得到,不管经历多少沧桑,无论岁月如何洗礼,她眼前的人依然是当年的那个独孤伽罗。秦尚宫直起身子,又朝皇后身边靠了靠,才幽幽道:“独孤将军被逼自尽后,你的几位兄长也被免官罢黜,宇文护知道独孤将军位望高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暗中将府上的下人遣散流放,更有甚者被诛杀灭口。这些年,我未曾来投奔七娘,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宇文家的江山也有倾覆的一天,更没想到今时今刻,七娘你竟然当上了皇后,真是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独孤将军当年果真是为你选对了夫婿,将军若在天有灵也该安慰了。”
提到往事和如今她所得到的一切,独孤皇后恍若半梦半醒一样,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陛下确实对我很好……”有意无意不想再多说,但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便转而窃窃地问道:“那……那你又是怎么与昭玄重遇的?”
秦尚宫凝重的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笑意:“这几个月因新都落成,朝廷令大批百姓迁徙入城,我经人推荐去给一大户人家做掌事的婶子,没想到就是这么巧,那深门大院竟是贺拔颖儿的别第,再之后顺理成章也就见到高颎了。”
独孤皇后略带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颔首垂眼揉了揉太阳穴,随意问了句:“哦?颖儿现在怎么样啊?”她表面静如止水,眼底却含着点点愁思。
秦尚宫应道:“我并没见到她,府中的人都说仆射夫人久病在床,甚少外出走动。”说到这里,她抬头觑看了皇后一眼,小心翼翼地探道:“高颎能得到陛下重用,想必是七娘提携的,七娘对他还……”
独孤皇后真觉得乏了,摆摆手打断了秦尚宫的话:“我只是念在他对独孤家一直竭尽忠诚,是个信得过的人。那些陈年旧事陛下并不知道,以后也没必要提及。时候不早了,跟我回去寝宫吧,我得好好想想,给你安排个好住处。媱娘啊,我可不能再苦了你了——”
秦尚宫不是个糊涂人,自然知道皇后话中深意,她扶起独孤皇后,轻声点头道:“是,七娘的意思,我自然明白。”
第四十四章 蝉蜕龙变(下)()
杨坚虽因迁入新都而喜悦激动,但国家与外族焦灼的情势仍令他夙夜忧虑,难以高枕无忧、安享太平。四月初三,先前投降大隋的吐谷浑又迁回原地,趁势进攻临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战,兵败被杀。汶州总管梁远率精兵驰援,历经苦战才将吐谷浑打退,但其旋而复聚,仍不时侵扰大隋边境。
几日后的早朝,龙袍加身的杨坚正襟危坐于朝堂之上。由于天阴,今日殿内的光线格外暗淡,高高在上的皇帝仿佛藏在一片黑影之中,此时阴郁的愤怒盖过了他几日来的愁颜。杨坚紧握着双拳,接连狠拍着面前的案几,愤愤不平道:“自从我大隋立国以来,东胡各部众就纷纷遣使前来归附,前几日朕还刚刚接待了高句丽的使臣。可朕心里清楚,他们并不诚心效忠于朕,无非是打探我大隋的虚实,想依附强者缓解其内部矛盾。现在倒好,区区一个吐谷浑都敢出尔反尔,把我大隋折腾得焦头烂额,朕还怎么在契丹、高句丽、靺鞨面前立威,怎么让东胡各部众臣服于朕?”
龙颜震怒,群臣们的心跳得如轰轰擂鼓一般,当即下跪高呼道:“陛下息怒!”
杨坚深深一叹,努力沉下气来,他斜眼看着殿下诸人,甩袖一挥示意众臣起身。“那你们都来说说,眼下局势我大隋该如何是好?”
第一个抢先出列的人是杨素,他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昏暗的大殿也遮掩不住其桀骜的光芒,一言一行皆是咄咄逼人:“陛下,依臣所见,吐谷浑敢反复侵扰我大隋,无非是仗着突厥而狐假虎威。我大隋被外族环绕,而这些蛮狄中,当属突厥实力最强,若我们能将突厥降服则可确立国威,其他乌合之众便无法与之合势为祸,自然也会归附。”
杨坚看着举止无不透着精明的杨素,无端地更觉得胸口犯堵,咬牙道:“说起突厥,朕就憋着一口气,去年一战从五月打至腊月我们节节败退,最后还是靠敌后离间才令摄图撤兵的!这突厥年年侵扰我大隋边境、掠夺我百姓牲畜,不彻底解决这一问题,我大隋便如鲠在喉!”说到激动处杨坚愤然蹿身而起,皇帝冷冷的目光射在一点,他抬臂直指向自己瞪视的那人,“虞庆则——虞庆则出来!去年你也是作为元帅与突厥有过正面交锋的,你告诉朕,以我大隋的实力,究竟能不能与突厥决一死战?”
骤然被天子点名,素来杀伐果断的虞庆则跨步站出队列,不慌不忙、底气十足地启禀道:“陛下勿动气,臣觉得我们大隋完全有能力一举拿下突厥!”犀利的话音回荡在朝堂上,大兴殿内群臣哗然,小小的熙攘之声暗暗涌动着,皆是对虞庆则所言的质疑,就连杨坚也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瞪着眼睛打量起虞庆则。
“陛下,请听臣把话说完——”虞庆则依然沉着冷静,完全不管他人的态度,心中清楚人在朝堂之上,入得了皇帝的眼才是最重要的。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抬起头径直与杨坚相对视,高声道:“去年一战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最后毕竟是将突厥击退了,要知道在前朝大周是要年年给突厥进贡的,起码我们打破了突厥不可战胜的神话,提升了我大隋将士们的信心。再者,通过去年之战,突厥内部的矛盾已昭然若揭,摄图很难再统一号令所有部众了,只要我们继续挫其锐气同时继续离间,突厥只会越来越分裂。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之前我们一直都是被动防御,依臣愚见,若想一举拿下突厥,这次我们就必须占据主动权,一定要竭尽全力主动出击。”
“竭尽全力,主动出击……”杨坚意味深长地点起头,嘴上重复着虞庆则的话。再看殿中诸人,很多官员皆是惊愕不已,更有三两一群的在窃窃私语,年轻浮躁的杨素则斜眼看天、装腔作势般点头晃脑,像是认同虞庆则的话,但又对其不屑一顾,而站在前排的高颎和苏威倒是都坚定地望着自己。杨坚没有再多加思虑,只是如往常议事一样,不冷不热地问了句:“那么,还有谁赞同一举拿下突厥?”
早已等急了的杨雄直接抢了出来,虞庆则的话点燃了他的情绪,这美髯壮年郎抱拳奏道:“臣赞同!陛下向来有北却突厥、南平陈朝的志向。想陛下登基之初时,若不是为免腹背受敌,也不会与南陈讲和,现下如果不彻底解决突厥这个大患,我大隋就永远无法安心伐陈,永远不能统一天下。”
“广平王说得对,说得好!”听了侄子的一番话,杨坚的脸上终于露出笑颜,两只眼睛都泛着激昂的光芒,慷慨振奋道:“我大隋不能永远受制于突厥!既然要战,必须竭尽全力、全面出击,东极沧海、西尽流沙,纵百胜之兵、横万里之众,势必一鼓作气令突厥不敢南望、永服威刑。”
群臣闻言,也不敢再议论,齐齐跪地叩拜道:“陛下圣明——”
杨坚豪气地一挥袖,整个人意气风发,趁热打铁:“都起来!既然卿等对出兵突厥一事都没有异议,那就来说说我们怎么打这场确立大隋国威的仗。”
此时,始终沉默不言的高颎终于恭谨地拿着笏板站出了队列:“臣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