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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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房,而是犹豫该不该去找找长孙小娘子。
公主咬伤自己后,是那位小娘子第一时间用随身携带的丝帕为她包扎了伤口,而后三言两语竟哄得公主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因为荔枝之事而责怪她。
夏蔓洗干净了那枚丝帕,想亲自送还给长孙小娘子,并真心诚意地好好感谢她一番。一路双眉紧锁,踌躇着走到了小娘子的寝室门外,夏蔓轻轻伸出手想要敲门,下一刻却又倏地缩回。自己只是一介宫女,虽然不甚了解长孙小娘子的身世背景,但能入宫与公主作伴,一定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贸然打扰,不知会不会唐突了身份尊贵的名门淑女,夏蔓的目中隐隐透着一种自卑的凄凉。
转过身正欲回房,只听“吱”地一声,身后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是……夏蔓?”清冽的女声猜测发问。
夏蔓愕然回头,对上一双热情的明眸。长孙小娘子的眉眼神采飞扬间,渗透着一股超乎常人的自信与磊落。
“真是可巧啊,夏蔓,我正要去找你呢!我今天是头一遭来太后宫里,这院子虽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大,可也真不小呢!本来还担心找不到你的房间,竟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你了!这可省了我不少麻烦!”开朗活泼的小娘子喋喋不休,却见夏蔓始终保持着恬静如水的姿态,她不由歪着头,嘴巴一嘟,问了句:“对了,对了,夏蔓,我都忘了问你,为什么这大晚上的会出现在我的房门口?”
“我……”夏蔓瞬时面上一红,脸颊滚烫,压低着脑袋,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这时长孙蓉已经来到她近前,夏蔓咬了咬嘴唇,撞着胆子抬起双手,直直递上那块被她紧紧攥得满是褶皱的丝帕,“奴婢是来感谢小娘子的,谢谢你替我包扎,还巧妙地让公主不再追究于我。这块帕子奴婢已经洗干净了,还熏过香料,特来送还给小娘子。”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夏蔓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眼前这位名门闺秀嘲笑自己来攀她这根高枝儿。
长孙蓉接过丝帕,顺势拉住夏蔓的手。夏蔓抬头,看到她圆嘟嘟的脸上竟染了一抹愧色,不解间又见她摇着头说:“其实都是我不好,一时贪嘴。那盘荔枝那么珍贵,吃一颗尝尝味道已经是太后赏赐的恩典了,可我却索求无度,若不是公主出来得早,还不知我要再吃多少呢!夏蔓,是我连累了你,害你受伤,我和你道歉。还有,你的伤口还疼吗?有没有涂上创伤药?你缺什么就和我说,我想办法帮你弄,万一在胳膊上留下个丑陋的伤疤,以后还怎么嫁人?”
说到嫁人可把夏蔓臊得是低眉垂眼,长孙小娘子的平易近人打消了夏蔓之前的一切顾虑,她竟细声顶了一句:“小娘子,莫要拿奴婢取笑……”
长孙蓉扑哧一笑,反问道:“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还不是迟早都要嫁人,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夏蔓不语,心里却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油然萌生出一股好感。她与自己不同,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从这小娘子方才内疚的样子又能看出,她的内心一定是柔软而美好的。夏蔓喜欢那样亲和的人,那是令她心驰神往的性格。
长孙蓉瞧着夏蔓晃神的模样儿,伸出手在她眼前来回摆动,“想什么呢?你不会是不接受我的道歉吧!”
夏蔓柔声说:“奴婢不敢。小娘子,我只是一个宫女,不要折煞奴婢了。今天的事,和小娘子是没有关系的,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不准你这么说!”这句话的语气明显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来就是我贪吃,我就该认错。什么奴婢什么小娘子的,大家还不都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我可是从来不在乎身份尊卑的。有些官宦人家的女儿真是做作得很,看着就让人作呕,反倒是你啊,夏蔓,我瞧着倒觉得格外亲切。”
夏蔓苦笑,不知该说什么,只脉脉地注视着对面的人。长孙蓉也呆了呆,可没过一会儿就被手上那块丝帕转移了注意力。“寿阳公主梅花香!”她急切地说出了这个美丽的名字。
“小娘子怎知我用的是此香?”夏蔓当即惊讶地反问。
“嘿嘿……”长孙蓉笑逐颜开,那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响亮。“我外祖父的祖上是大汉朝宫廷中的御用调香师!这门家族技艺一直传到现在,我虽然不是接班人,但从小耳濡目染,对这门学问也算是有些了解。”从夏蔓的眼神中她看出了夏蔓对自己的羡慕,赶忙补着说道:“你若对调香感兴趣,以后我们可以多交流下心得啊!大家都是女孩子,肯定是有说不完的话。”
听了这话,夏蔓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也不再拘束,笑道:“那以后就请小娘子多多指教了!”
长孙蓉欢喜得很,盯着夏蔓笑个不停。突然,她灵光一闪,机灵的小脑瓜迸发出一个绝妙的好点子。心血来潮间,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夏蔓的手,直直拉着夏蔓就往外走,同时眉飞色舞地说:“你快跟我来,快来!我觉得咱俩真是太投缘了,我们去月下结拜吧!”
夏蔓闻言惊得双腿僵住,一步也迈不开。这位小娘子的举动又一次对她安分守己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震撼与冲击。她本以为门第高贵的女子应如皇后司马令姬一般贤柔敏慧、识得大体,可此时眼见的这位长孙家的小娘子却是一而再地表现出她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一面。
“难道你不喜欢我?”长孙蓉不再拖拽夏蔓,她皱着眉,语气犀利地反问了一句。
夏蔓摇头摆手,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不喜欢,只是小娘子你有些格外与众不同。平日里我身边的大部分宫女都是表面和和气气,私下里互不关心,只顾独善其身。但是我能感受到,小娘子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你想与我结拜,是夏蔓的福分!只是我们的身份悬殊,是不是于礼不合……”
长孙蓉“切”了一声,直直打断夏蔓的话:“你愿意就行了,结拜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大家都心甘情愿的,还有什么不好?至于其他的,你管它作甚?现在你速速把生辰告诉我,不过看样子一定是我比你大,我的生辰是建德二年五月初七。”
此时此刻夏蔓已经被长孙小娘子的热情所感染,她略微沉思了一下,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始终拉着自己的人,正色道:“义父说我生于建德二年九月初一。”
长孙蓉笑开了花,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颜色如珍珠般亮白,她诚心与夏蔓结拜,想要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爱护、照顾。接下来,她以一种长姐的姿态牵着夏蔓往院中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喜悦……
第十七章 黑云压城(上)()
韦孝宽打发走贺兰贵后,仍时刻保持警惕,没过三日之期就对外要求速速启程。一路上韦孝宽始终卧于车中,刘副尉骑马在侧为其护航,他依计行事,不时地提醒车夫慢行,惟恐颠簸了病重的将军。
这一行人走走停停,五六日后才至汤阴,迟迟不肯进入邺城。韦孝宽一边称病情加重拖延时间,一边派手下以求医问药为名进城打探消息。
这日正午,尉迟迥又派遣魏郡太守韦艺前来接待韦孝宽。韦艺是韦孝宽的亲侄子,但他长久以来在尉迟迥手下做事,受其任命。尉迟迥因韦孝宽抱病拖慢行程而心生怀疑,所以这一次派韦艺出使,就是想利用其身份麻痹韦孝宽,令这个狡猾的老将放松警惕尽快赴邺。
韦孝宽卧床小憩时突然得知尉迟迥竟派来了自己的侄子,他顿时来了精神,让人直接把韦艺请进他的卧室。这一次,面对尉迟迥派来的人,韦孝宽不再像之前那样客客气气,他于床沿处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韦艺进来见到叔父的第一眼,便不由一震,他那股傲然正气让人不敢直视。韦艺低着头抱拳行礼,“侄儿向叔父问安。”
韦孝宽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多年未见的侄子,一言不发。韦艺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忍不住偷偷窥视,没料到这一下却与叔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尴尬之余他不得不用恭敬的语气打破僵局:“叔父旧疾复发,来到此地怎么也不通知侄儿,好让侄儿去寻个名医替你老人家好好诊治。这次要不是从蜀国公那里得到消息,我就不能来给叔父尽孝心了,日后还有何脸面做人啊……”
韦孝宽仍是一言不发,完全将自己隐在云里雾中,端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高姿态。韦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经历过风浪的他已自乱阵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吐了出来:“叔父……叔父,不要沉默不语嘛,侄儿这次前来也是受蜀国公的任命,接叔父快些进邺城,可不好再耽搁交接时日了。我瞧叔父的病已经有了起色,不如这就随我去吧。”
韦孝宽阴郁地冷笑了一声,缓缓问:“相州现在情势如何,快如实相告。”
韦艺没想到叔父如此直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得硬着头皮装疯卖傻:“情势?什么情势?啊!相州情势大好啊!百姓安康,治安良好。蜀国公正备着美酒佳肴候着叔父呢!叔父……”
不等韦艺说完,韦孝宽一声怒喝:“韦艺!你小子别在这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些没用的废话,快告诉我尉迟迥到底做了什么部署。”
韦艺目瞪口呆,不知叔父如何识破了尉迟迥的计谋,他强忍着惊慌,哆哆嗦嗦地苦撑下去:“部署……蜀国公没有部署什么啊……叔父此问侄子真心不知该如何回答……”
韦孝宽目光如炬,他不由韦艺再装模作样,丝毫不顾叔侄亲情,对外喝了一声:“来人!把这个背叛朝廷的不忠不义之徒拖下去砍了!”
面对亲叔叔的铁面无情,韦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早听闻过叔父在军中的威名,公正无私、军纪严明,几十年如一日。此时这道杀令断然不是吓唬自己,生死存亡之际还管什么蜀国公之命!想到这里,韦艺当即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狠狠磕头,声泪俱下地求饶道:“叔父,叔父啊!我知错了,再给侄儿一次机会吧!我说,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那尉迟老儿确实想造反,早已暗中在相州屯兵十三万,并联络各州总管企图联合起兵!现下叔父断然不可赴邺,而应一刻不待速速撤离此地啊!”
韦孝宽双眉紧锁,眼看着就要拧成一股,情势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峻,他很清楚十三万大军的威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迟疑,当即决定了应对之策。
韦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招出一切后叔父会怎样处治自己。韦孝宽也没再多给侄子胡思乱想的时间,他矫健地蹿了起来,一步跨到韦艺身前,扯着他的衣襟,呵斥道:“你小子竟然投奔乱臣贼子,我们韦氏全族差点因你而身败名裂!”恨其不争气之下,手上用力一搡,将吓得全身发软的韦艺仰面推倒在地上。
韦孝宽气堵,怒视着韦艺哼了一声,接着迈开稳健的步伐,扭头就走,最后冷冷地留下一句:“好在你看清形势,及时回头!老夫就念你报信有功,暂且饶你一命,现在速随我一起离开这里。”
韦艺不顾窘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紧随韦孝宽之后。他嘴上念念有词,不停地感谢着叔父的大恩大德,并表示日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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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骤变。闪电划破灰蒙蒙的黄昏,将天幕撕开。苍穹之上隐隐勾勒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透着毛骨悚然的诡笑。轰雷响起时,乌云压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席卷而来。旋即,急促的雨点从天而降,猛烈地冲刷着这一片浑浊的土地。
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打得尉迟迥心头一震,沧郁之感油然而生。他站在书房窗前,孤独地等待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是韦艺,还是韦孝宽?或者是在期冀和普六茹坚来一场正面交锋?
思绪不由越飘越远,回想起自己半生的戎马岁月,如今他早已将名利牢牢握于手中,那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尉迟迥冷笑一声。如果独断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是哪位宗室亲王,他或许不会铤而走险。但现在坐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的人是普六茹坚!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做大周的丞相,还轮不到普六茹坚这个跳梁小丑!
尉迟迥自诩文治武功皆在杨坚之上,他不仅拥有与杨坚一样的外戚身份,还拥有更高贵的皇族血统。强大的野心支配了他的思想,这次的起兵他部署已久,势在必行!尉迟迥仍站在窗前,他心知无可避免的恶战一触即发,心底暗藏着不尽的焦虑和紧张。想到这里尉迟迥的精神更加疲乏,于是强迫自己放松,沉沉地吸了口气,阖眼养神。那一瞬,在大战前夕潮湿的空气中,他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