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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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绩……”杨坚带着一丝怅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心底不由一揪,兀自感慨道:“是韦孝宽的外孙啊……”
“是——”面对神色飘忽的杨坚,高颎异常坚定地应了声。
此刻,杨坚微微颔首,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描淡写地说:“昭玄,我们上朝去吧!”
。
雾色逐渐消散,巍峨的皇城在朝霞的笼罩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文武百官昂首阔步,迈入庄严肃穆的宫阙。
今日的杨坚目如鹰隼、面似深渊,他居高临下扫视了一番堂上的心腹,然后狠狠地拂袖一挥,声音朗朗道:“今年是朕登基的第八个年头了,如今北面的突厥都已臣服于我大隋,可那陈叔宝占据着手掌大的地方竟也敢对朕颐指气使,先前背弃盟约招降梁国叛将,现在又派兵攻击我边境,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众臣听罢,面面相觑,颇有私语。杨雄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皇帝,跪地请命道:“陛下有雄才大略,怎可被陈朝小儿欺压!臣恳请陛下出兵伐陈,臣愿身先士卒,助陛下完成统一大业!”
大臣们皆知圣上心意,见广平王做了表率,便纷纷跟着跪了下来,高声疾呼:“臣等力谏陛下出兵伐陈。”
杨坚对此般回应非常满意,气势高昂道:“陈叔宝穷奢极欲、荒淫无道,使君子潜逃、小人得志。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朕每当看到江南百姓受苦的奏疏,皆深感悲痛,怎可限一衣带水而不去拯救他们?众爱卿的心意,朕都明白,大家起来吧!”看着缓缓起身的臣子,杨坚又突然神思一闪,不由脱口而出道:“虞庆则呢,今日怎么没来?”
站在前排的高颎望了一眼皇帝,恭敬地回禀道:“虞仆射前几日突感恶疾,此事臣已向陛下传达过了。”
杨坚隐隐有些不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抚着胡须道:“哦,对,倒是朕忘了。昭玄,那你来说说吧,关于伐陈有什么良策?”
高颎稍微思虑了片刻,然后悠悠地答道:“臣认为具体的军事战术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倒是可以先做一些战前部署,来消耗敌人的精力和财力。”
“不错啊——”杨坚对高颎的建议很有兴致,一扫先前的阴霾之色,瞪大眼睛催促起来:“昭玄有什么妙计,快快说给大家听听。”
高颎心中通透、胸有成竹,不疾不徐地对皇帝和同僚们分析道:“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也就是说,江南庄稼收成之时,江北还未到农时,臣建议在此时征调士兵佯装攻陈,敌人必定会屯兵御守,放弃收割。每当敌方结集好士兵,我们就解甲休息,如此往复几次,陈国上下便会习以为常、放松警惕,待到我军真正伐陈之时,他们定会措手不及。再者,江南土薄,多是以竹茅为舍,所有仓储皆非地窖,陛下可以暗中遣人去江南纵火。如此一来,疲于奔命的陈*民不但收不成庄稼,连粮储和房屋也被烧尽了,精力和财力都会受到极大的损耗。”
这番理据充分的言论正中杨坚的心坎,他听完后立刻不停地拍手称赞:“此计谋真是妙诀,就按昭玄说的办!对了,还要让杨素在信州多造一些大型战船,不必再低调行事了,加速建造,越大越好,越多越好!”
苏威听到圣上的诏令,似是觉得有些不妥,暗暗转动了几下眼珠,然后犹豫着站了出来,抒发己见道:“陛下,这具体的伐陈时间还没有定下来,还是秘密备战为好啊!”
杨坚在众人的拥簇下已是信心满怀,此时听到苏威的话,自然有些不快,不禁挑着眉毛睥睨道:“我大隋承天命伐陈,何须保密?就让杨素他们把造船削下的碎木直接投进江里,使其顺流而至陈国,如果陈叔宝能因害怕而改过自新,那也是难得的好事!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众臣见状,皆不敢再多言,齐齐呼喊了一声:“陛下圣明——”
杨坚面露笑颜,洒脱地对李德林挥了挥手,吩咐道:“公辅,就由你替朕草拟一份诏书,详述那陈叔宝的罪状,伐陈一事无须鬼祟,朕要师出有名,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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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八年三月初九,大隋皇帝终于做出了历史性的决断——下诏伐陈。之后,杨坚命人将这份铿锵有力的诏文誊抄了三十万份,遍谕整个江南地区。
一股清风卷着花香由江北吹到了江南,两岸仿佛回荡着一曲朗朗的歌谣。乾坤之下,旭日高悬,分裂近三百年的神州大地,似乎迎来了统一的曙光。
第六十五章 玉树流光(下)()
登基七载的陈叔宝近年来越发喜好大肆兴修亭台楼阁,他于光昭殿前兴建了临春、结绮、望仙三阁,令贵妃张丽华居结绮阁,龚贵嫔和孔贵嫔居望仙阁,他本人则居于临春阁,三座阁楼以回廊相连,方便穿行往来。
春光明媚正午之时,数十丈高的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在旖旎艳阳的照射下,挥洒着耀眼夺目的金光。三阁内共有房间数十间,其窗牖、壁带、县楣、栏槛之类,皆以沉檀香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房间内更有金雕玉刻的宝床宝帐,一众器具摆设无不价值连城,其瑰丽与奢华真乃近古未有。阁楼外的庭院中,有奇石堆积而成的假山,还有引清泉水为蓄的碧池,四周种植着奇珍的树木,杂以缤纷的花蔓草药,每当有微风拂过,便可将此处的异香传至数里之外。
此时,正有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男人在院中并肩而行。其中着青衫乌履的高挑男子正是陈叔宝的宠臣、官至都官尚书的孔范,他仪表出众、骄矜自傲,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而孔范旁边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则是中书舍人施文庆,只见他一脸奸狡之态,小眼塌鼻,目光中不经意闪烁着几分精明,行为举止很是谨慎。这二人是在后。庭中偶遇的,因皆要前往临春阁面圣,于是便结伴同行。
孔范直视着身边那人,微微含笑地问道:“好久不见施大人,这是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施文庆牵牵嘴角,似是苦笑一声,谦逊道:“我不像尚书大人,写得出华美的文章还擅长诗作,可以日日陪侍在陛下身边,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我也不敢总来叨扰陛下。尚书大人,你也知道近来宫里的修缮开支甚多,府库空虚、财用枯竭,下面人的意思是让我来奏请陛下,看看能不能增加关市税额。”
“哦?”孔范故作惊讶,实则已然心知肚明,不着边际地把问题抛了出去:“这若按旧制,军人和官吏可都是无需缴纳关市之税的,陛下先前已经允了你们,不问士庶并责关市之征,你们的税用还会不够?施大人,这些年来你们转相荐引之人不下五十人了,想必大家都收入颇丰吧!”
施文庆暗暗斜目扫了孔范一眼,步履依旧从容,淡定对答着:“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下面劳碌的,可比不上尚书大人,你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还能与孔贵嫔结为兄妹,这才是真的位高权重、富贵荣耀啊!”
听过这一番夸赞,孔范不禁洋洋得意,连带着声音也昂扬起来,不假思索地说出一句:“平日里只当施大人聪敏强记,没想到也懂得夸人!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能互相帮助,那好处自然是互惠的,比如——我们联手扳倒长沙王那次……”
施文庆见孔范点到即止,便也没有将话挑明,只是小心又简洁地回道:“是,尚书大人说得有道理!”
之后,两个人又是闲话二三,边说边一起登上那精致的楼阁,刚踏入临春阁的内室,孔范便被一个扔飞出来的奏章打了腿。他吓了一跳,随即抬眼看去,只见一身常服的陈叔宝怒气冲冲连连拍案,胸前也是剧烈地起伏着。贵妃张丽华坐在皇帝的腿上,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纱裙,乌发梳成厚挺的高髻,面上一派气定神闲,只顾默默地轻抚着陈叔宝的背脊。
孔范和施文庆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然后赶紧走上前去,向皇帝下跪行礼。面对外臣觐见,张丽华仍保持着淡然自若,依旧娇弱地坐在陈叔宝的腿上没有离开,在场众人对此情此景已是司空见惯。
怒气未消的陈叔宝见了来人,仍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嚷了一句:“起来吧,都起来吧!”
一时间,这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经过一番短暂的察言观色后,孔范小心翼翼地向前进了一步,抢先开口道:“不知这奏章里写了什么,竟令陛下如此盛怒!”
陈叔宝瞪着自己的心腹亲信,将案几上的一摞奏章全部拂到了地上:“又是一个数落朕罪状的,说……说朕不思……不思祖宗创业艰辛,沉湎酒色,挥霍无度,还……还有什么来着?”心浮气躁的皇帝,盛怒之下不禁口吃,结结巴巴着向怀中的爱妃投去求助的目光。
“陛下莫急!”张丽华轻声细语地劝了一句,然后以一种极其温和平顺的语气复述道:“他们说陛下宠幸奸妃、听信佞臣,置权臣卖官鬻爵、贿赂公行而不顾,视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若无睹。”
陈叔宝一脸无奈,又带着些许委屈的神色,拉着张丽华的手补充道:“对对对,还说东南王气尽了,说朕要亡国了……”讲到这里,他不由紧紧地环住张丽华的腰肢,仿佛是想寻求一份安慰。
孔范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当即直言道:“陛下,这种人若不是为了博名,就定是跟北狄串通好了,以图妖言惑众。陛下完全无需上心,直接下旨斩了,杀一儆百。”
这话说得切中陈叔宝的心意,他正了正身子,微微缓和了情绪,而下一刻却又胆怯地发问道:“法言,你说朕真的有那么糟吗?我陈国的百姓当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孔范挑动着双眉,坚定不移地否定道:“怎么会呢?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我们江南是一片富足繁荣的景象,可不像北朝年年饥荒。陛下,张贵妃温顺识礼,能得到陛下疼爱,那也是情理之中的,怎么能说是奸妃呢!至于臣嘛,就更算不上佞臣了,无非就是陪陛下作作诗嘛!我陈国如此强盛,天子当然应该与子民同乐,难道他们希望陛下天天节衣缩食、茶饭不思?只有沽名钓誉之徒才会那样做样子!”
陈叔宝听罢终于安下心来,但却故作出一副严肃的姿态,以皇帝的语气质问道:“那……那你们有没有背着朕卖官鬻爵?”
“陛下,臣哪里有这种权力啊!”孔范不假思索,随即转头看向身边的施文庆,把这个烫手的问题抛了出去:“施大人,你们底下人有如此行径吗?”
僵着身子多时的施文庆似乎是早有准备,他斜了一眼孔范,同时不慌不忙地小心禀告道:“微臣就更不敢了,臣向陛下举荐的官员都是确实有才能的,也都是经过陛下审察过的,陛下应该清楚。”
陈叔宝悠悠地点着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对面前二人的话竟没有半点怀疑。突然,他猛地回过劲儿来,看着施文庆疑惑地问道:“诶?施文庆,你为何事而来的?”
这个节骨眼上,施文庆难免有点吞吐,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金帛局财政有些吃紧,请问陛下可否允许提高关市税额?”
陈叔宝脸上的表情顿时凝住,眉头紧锁道:“朕刚被指责挥霍无度,加额会不会令百姓的负担加重?”
孔范在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然后主动帮腔道:“陛下,我陈国的百姓如此富足,即使提高税额也算不上苛捐杂税,眼下的关市税太低才是真的。”
深究这些国事,陈叔宝只觉得疲累又乏味,于是摇头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些典故制度朕也不懂,就依你们的提高税额吧!”转而,他忽又想到一事,便借机询问:“对了,那北朝下檄文说要讨伐我国,近来很多武将向朕建议,要加强沿江布防,你二人看是否有此需要?”
文人出身的孔范瞬时流露出不屑一顾之态,自信满满地指点道:“眼下江面平静得很,根本不见敌军踪影,什么檄文不过是虚声恫吓!陛下不要总听信那些武将,他们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至于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
这一次,陈叔宝倒没有尽信这位宠臣的意见,而是带着困惑瞟向施文庆:“你同意孔尚书的见解吗?
此等关于国防的大事,施文庆有些不敢妄言,他怯怯地看了孔范一眼,想到其先前的吩咐,也只得低声附和道:“微臣觉得尚书大人说得在理,陛下应当多倚重文臣。”
陈叔宝思虑着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既然这样,朕心里有数了。”
皇帝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一位衣饰明亮的年轻少妇,风风火火地步入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