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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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密道门前,陆忍借着光亮,挑选钥匙开那铜锁,反复三四次,终于开启了。陆忍举起腰刀,用脚慢慢推开那门,唯恐那密室有甚怪物。密室内甚是漆黑,苏公自密道壁上取下油灯,慢慢照射过去,借着光亮,见那密室内十个大木箱,约莫半人高。苏公诧异,遂掀开木箱盖,不由一惊,原来那箱内整齐磊着银锭。陆忍见得,惊诧不已,拿起一锭元宝,察看底下,分明有个戳记,不由欣喜若狂,道:“找到了,找到了。”苏公惊诧道:“找到什么?”陆忍拿着那锭元宝,急道:“小的去禀告徐大人。”
陆忍出了密道洞口,遂告知徐君猷,徐君猷惊诧不已,问道:“你可曾看得清楚?”陆忍将银锭呈上,徐君猷接过银锭,侧翻看底部,果然有戳记,不由大喜,遂出了佛堂,令众衙役公差封了何宅,又将何宅家眷召集到庭院中,未得知府大人应允,任何人不得出入。
徐君猷随陆忍入得密室,逐一开启木箱,八箱皆是银锭,另一箱余下八锭,又一箱余些散碎银两。苏公疑问道:“此些分明是官府银锭?”徐君猷点头,叹道:“此乃是五年前的一桩无头大案,徐某前任雷山雷大人乃是因此案被革职充军。颜爷、陆爷二位捕头亦因此案受得牵连,险些丧了性命。”陆忍叹道:“五年前,小的与颜未乃是同门师兄弟,小人师父乃是黄州有名的神捕,深得知府雷大人欢喜。那年冬天,朝廷拨下赈灾款十万两银子,不想一夜间竟被盗去六万两。雷大人与家师全力侦缉此案,一无所获。雷大人申报朝廷,一人揽下罪责,被革职充军。家师甚是气恼,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两年,郁郁而终。不想今日见得银锭,真可谓苍天有眼。小的代为先师谢过二位大人。”陆忍倒头便拜。
徐君猷急忙伸手架住陆忍,道:“若言谢,当谢苏大人。若非苏大人洞幽烛远,明察秋毫,又怎知这佛堂内隐有如此玄机。”陆忍又拜谢苏公。苏公急忙扶住陆忍,道:“此案尚未勘破。且看此些木箱,每箱银锭约莫两千两,十箱止两万两,还有四万两银锭在何处?”陆忍不由一愣,看那木箱,疑惑道:“如此言来,这何夜雨还有其余密室?”徐君猷摇头道:“苏大人之意,乃是言何夜雨还有同伙。”苏公点头道:“此等大案,绝非何夜雨一人可为之。徐大人,待回得府衙,自架阁库寻出此案卷宗,重新梳理。”徐君猷连连点头,叹道:“不想竟牵出这桩陈年大案来!市井皆道这何夜雨忠厚仁义,蔼然仁者,颇有善名,何曾料想竟是探囊胠箧之徒、假仁假义之辈。”
苏公淡然一笑,道:“这世间面是心非之人何其多也,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又往往故作姿态,假慈伪善,冒领虚名,意欲引万众仰慕,最终只落得个万人唾骂,遗臭千古。”陆忍恨恨道:“这何夜雨端的狡诈,隐藏甚深,雷大人与他颇有往来,以为正人君子,竟从未疑心过他。”徐君猷叹息不已。
而后,三人出了密室,徐君猷知身旁人少,唯恐意外,密令陆忍速去请通判蔡真卿、兵马统制马踏月引兵前来。陆忍领命去了。徐君猷又交代手下,严加把守何宅。那何氏家眷见得这般情形,个个惶恐不已。徐君猷坐在廊亭内,吩咐手下将何氏主母唤来。不多时,衙役领着何夜雨夫人到来。那妇人哭哭啼啼,上前跪拜徐君猷,徐君猷令其起身,那妇人约莫四十上下,甚是拘谨。徐君猷问道:“夫人可知何先生因何遇害?”那妇人摇头,呜咽道:“民妇不知,恳请老爷为民妇作主,缉拿凶身。”徐君猷点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府定然将那凶身缉拿归案。夫人且将何先生近日情形细细说来,或有线索。”那妇人悲道:“夫家之事,民妇甚少知情。大人可着萧瑟来问。”徐君猷奇道:“这萧瑟是何人?”那妇人悲道:“乃是夫家新纳的一房小妾,夫家甚是宠他。”
徐君猷点点头,道:“夫人嫁入何家已有多少年?”那妇人叹息道:“回大人,已近二十二年。”徐君猷叹息一声,道:“这十余年来,何夜雨与何人相交最甚?”那妇人道:“与夫家往来最甚者,莫过于醉红楼的伍寒灯伍老爷。”徐君猷一听,不由把眼望苏公。苏公会意:何夜雨尸首旁那个血字,便是“伍”,分明指的是这伍寒灯!苏公问道:“这醉红楼是何去处?”徐君猷淡然一笑,道:“乃是勾栏之所。”苏公点头,暗道:原来是一家妓院。
徐君猷又问道:“那伍寒灯常来府上作客?”那妇人连连点头,道:“他常与夫家在书房中谈诗论画。前几日夜里,亦曾见他来过。”徐君猷道:“夫人可曾亲耳听得他们谈诗论画?”那妇人连连摇头,道:“民妇不曾听得,只是听下人说及。民妇夫家与客人言语时,不喜他人在旁。”徐君猷点头,问道:“夫人可知罗五味?”那妇人点点头,道:“乃是城中无极肆的掌柜,近向来得甚勤,不知做甚。”徐君猷问道:“那小妾萧瑟可知情?”那妇人点点头,道:“那厮整日陪着,或知其情。”言语中分明有嫉恨之意。
徐君猷点点头,问道:“夫人可常到佛堂拜佛修心?”那妇人摇头道:“此是夫家修心之所,不肯他人擅入其中,民妇上次入内还是年前祭祀之时。”徐君猷点头,把眼望苏公。苏公会意,淡然问道:“不知贵府佛堂修于哪年?”那妇人思忖道:“遮莫有四五年了。”苏公点头,问道:“可是何老爷亲自构建?”那妇人点头道:“乃是他一手主持。”苏公问道:“不知请得哪些泥瓦木匠?”那妇人摇头道:“民妇不知。”苏公点头,把眼示意徐君猷。徐君猷谢过那妇人,又令衙役将那萧瑟唤来。
不多时,衙役引萧瑟到来,徐君猷见这妇人遮莫二十一二岁,颇有姿色,娇美脸庞,面带七分媚态,非笑似笑。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淡然一笑。那萧瑟上前施礼拜见。徐君猷好言安慰一番,凡如节哀顺便之类。那妇人轻启红唇,谢过大人。徐君猷问及何夜雨近来情形。那妇人假意抽泣两声,道:“我家老爷死得好惨,大人定要将那凶身缉拿归案。”徐君猷微微点头,问道:“依你之见,最可疑者何人?”那妇人连连摇头,只道不知。
苏公问道:“何老爷与何人来往甚密?”那妇人道:“城中醉红楼的伍寒灯伍老爷、无极肆掌柜罗五味,此外便是些商贾大户。”苏公淡然道:“何老爷最近可有异常之举?”那妇人摇摇头,道:“并无甚么异常。”稍有迟疑,又吱唔道:“有一桩事不知当说不当说。”苏公问何事。那妇人道:“昨日午后,老爷在书房与奴家言语,意欲到长沙府去。”徐君猷闻听,急忙问道:“到长沙府去何干?”那妇人道:“老爷只道是去游玩一番。”苏公问道:“何老爷意欲何时动身?和何人同去?”那妇人道:“老爷欲在近两日便走,只要奴家相随。老爷言语时甚是神秘,奴家疑惑不已。”
苏公手捋胡须,皱眉思忖:何夜雨就在近两日便走?他到长沙府何干?端的是游玩?还是去会见甚人?还是办理甚事?
徐君猷问道:“何夜雨可曾言及长沙府有故交旧友?”那妇人摇头道:“不曾听老爷言过。”苏公问道:“近两日,何老爷可曾与人长谈?”那妇人连连摇头,忽又想起甚么,道:“前日,老爷到醉红楼见伍老爷,遮莫到掌灯时刻方才回来,不知有干系否?”徐君猷闻听,心中暗喜:这伍寒灯端的可疑。
苏公问道:“何老爷与伍老爷、罗掌柜往来甚密,不知他等言些甚事?”那妇人迟疑道:“无非是吃肉喝酒、寻花问柳事儿。”徐君猷一愣,问道:“寻花问柳之事?那伍寒灯开的就是妓院。”那妇人点头道:“奴家曾便是醉红楼的角儿。”徐君猷点头道:“原来如此。”而后挥手让那妇人退下。苏公闻听“寻花问柳”,心中猛然一震:罗五味乃是商贾,虽非大户,家中却也丰裕;何夜雨伪做善人,密室暗藏白银万两。若言他等拐骗贩卖孩童,图谋钱财,似有悖常理。莫不他等癖恋男童不成?遂与徐君猷耳语。
“娈童之嗜?怎生可能?那些孩童不过三四五岁?”徐君猷惊诧不已,止下步子,瞪着双眼,望着苏公。
苏公微微点头,道:“除此之外,似难理顺。男风之好,古已有之。其中又多有异态者,癖好幼小男童。”徐君猷满面怒色,连连跺足,恨恨道:“此等人渣,败坏人伦,死有余辜。徐某即刻着人缉拿伍寒灯。大堂之下,定要他招供罪恶之事。”苏公摇头道:“徐大人且息盛怒。其中颇有蹊跷,他等同好此事,为何反目成仇?伍寒灯为何谋杀罗、何二人?何夜雨为何急于到长沙府去?”徐君猷一愣,道:“定是因某事不和。今只余伍寒灯,此人必是凶手无疑。”
苏公淡然一笑,道:“若那伍寒灯亦被人谋杀,那凶手又是何人?”徐君猷一愣,道:“亦被谋杀?苏兄疑心伍寒灯会被人杀死?”苏公道:“罗五味被杀,书得一‘何’字;何夜雨被杀,书得一‘伍’,分明暗示凶手。世间焉有这等巧合之事?”徐君猷点头思忖,道:“苏兄之意,是那凶手欲误引我等?”苏公思忖道:“此案看来颇有些曲折。”
徐君猷道:“如之奈何?”苏公道:“自当去见伍寒灯,若是迟了,恐亦只见得尸首了。”徐君猷然之,道:“这伍寒灯端的是个紧要角儿。何夜雨密室内有官银箱十个,计两万两银子。据此推测,当年劫官银的贼人端有三人,每人各得两万两。”苏公点点头,思忖道:“莫不是当年之事被人泄露出去,杀人灭口?”徐君猷道:“有理。杀人之事,非同寻常,定是紧要之事。细细想来,只有此事,干系甚大,故而何夜雨有急奔长沙府之意。”苏公点头道:“何夜雨欲往长沙府,非是游玩、访友,实欲避难。”
正言语间,陆忍引蔡真卿、马踏月进得何宅,徐君猷上前相迎,又低声告知前后。蔡、马二人闻听,惊诧不已。徐君猷与蔡真卿商议,蔡真卿认为当收缴赃银,而后缉拿何氏家眷,严加逼问,追查同党。徐君猷亦是此意,点头应允,又询问苏公之意。苏公以为,何宅密室甚是隐蔽,察觉赃银之事并未外露,同党并不知情,官府于外只言是追查罗、何命案。若收缴赃银,审讯何氏家眷,消息走漏必然惊动同党,此打草惊蛇也。
徐君猷思忖半晌,把眼望蔡真卿,蔡真卿点头道:“此举甚为妥当,今贼在暗处,我等若是走漏风声,必然惊走贼人,此案端的便是悬案了。”徐君猷道:“便依苏大人之法。”四人商议,余下蔡、马二人盘问命案之事,实则把守何宅,保护官银。徐、苏二人赶往醉红楼,陆忍、苏仁同往。
出了慈善巷,徐、苏四人直奔醉红楼。那醉红楼在南城坡,可远眺菱角湖。一路无话,到得醉红楼,早有五六名妖媚女子蜂拥上来,将徐、苏拉扯进去,陆忍厉声呵斥,众女子嬉笑着松了手。徐君猷问道:“且请伍寒灯前来。”陆忍高声重复一句,早有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笑着奔将出来,挥手喝开众女子,又令人上茶,眼睛上下打量,辨认来者,想是不认识知府大人,满面堆笑道:“不知大人前来,该死该死,不知大人是……”那陆忍打断道:“大人有令,只叫伍寒灯前来便是。”
那妇人见来者不善,陪笑道:“回大人话,伍爷不在此,大人若急着见他,老身这就着人去唤,大人且歇息片刻。”徐君猷问道:“伍爷现在何处?”边问边抬足入了雅阁,那老妇人紧随其后,不答徐君猷问话,嘻嘻笑道:“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徐君猷冷笑道:“本府再问一句:伍寒灯现在何处?”那老妇人见徐君猷脸色,料想不妙,忙道:“伍爷自在他家中,并未在醉红楼。”徐君猷将眼一瞪,问道:“休要鸹噪,且引本府前去。”那老妇人面有难色,迟疑道:“这醉红楼事多……”徐君猷打断道:“若有迟疑,恐伍寒灯身首异处矣。”那老妇人闻听,惊诧不已。
“哪里来的撮鸟,敢在此咒骂爷爷。”话音未落,自内室掀帘出来一人,怒气冲冲冲将出来。徐君猷抬眼望去,但见那厮约莫四十上下,锦衣绣袍,满脸横肉,眼露凶光,手中兀自提着一个鸟笼,笼中囚着一只红嘴绿鹦鹉。那老妇人见着来人,急忙迎将上去,笑道:“伍爷来得甚巧,官府大人正寻伍爷呢。”来者正是伍寒灯。那伍寒灯只当是有人寻衅,不想竟是官府中人,连忙换了面孔,堆笑道:“不知是大人大驾光临,多有怠慢,恕罪恕罪。”一双眼睛瞄着徐君猷,暗自辨认。
徐君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伍寒灯,暗忖道:此厮非是善辈。那厢陆忍厉声喝道:“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