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第10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生凶险!”另外那人顿足捶胸,悔道:“小人无能,未能护住老爷。小人该死。”张锦醒悟,原来是主仆二人。那老爷道:“休要自责,皆是我一时大意,轻视了那厮。”主仆二人整理衣衫,那仆人只道身上二三十银子不见了。张锦醒悟道:“你等定是遭人打劫,好歹保全了性命,亦是不幸中之大幸。”那老爷拱手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张锦连忙摆手,道:“休言甚么恩人,适才逢巧遇见你等罢了。小人张锦,乃是山野村夫,非是小人相救,实是你等命贵福大。”那仆人愤愤道:“好个无尘贼人,竟敢谋害我等。若教苏某擒得,定打他个三魂出窍。”原来这主仆二人正是苏公、苏仁。那张锦闻听“无尘”二字,心中疑惑,不敢多问。
天色渐亮,张锦道:“小人茅舍便在对河山脚下,二位爷不如先去小人家中歇息?”苏公道:“多谢恩公。”遂与苏仁随张锦上舟过了小河,张锦引主仆二人回得茅舍,王氏见得,甚是热情,急忙杀鸡烹鱼,盛情款待。待到天色大亮,王氏发现苏公二人衣裳沾有斑斑血迹,心中疑惑,借机询问夫家。张锦道出听到的“无尘”一语。王氏心细,道:“那无尘本是泼皮出身,多有恶行。今日假装圣贤,引得无知信徒膜拜,不定暗中做些龌龊勾当。”遂使张锦前往张公镇打探。约莫半个时辰,张锦匆匆回来,只道路中逢着旧友,只道无尘大师昨夜无端被杀了。王氏惊诧,猜想是房中二人所为。张锦不免担忧:若教福寿门弟子知晓,必将惹来杀身大祸。遂将无尘之死告知苏公,又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客爷当速速离去。”
苏公暗自惊讶,急忙告辞。王氏取来两身旧衣裳,示意主仆二人换下。苏公方才发现外袍血迹,恍然大悟。主仆二人换了衣袍,告辞离去,张锦又赠了二两银子作盘缠。出了二三里地,苏公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苏仁不解,道:“老爷何故发笑?”苏公笑道:“他夫妇二人见你我这般模样,分明认作了杀人逃犯。”苏仁道:“待回得张公镇,老爷当声明府尹身份,追查此案。”苏公思忖道:“此事想来颇为蹊跷,我等明明被无尘迷药麻翻,睁眼醒来,那无尘竟被杀了,却不知我等昏迷之时发生甚事?”苏仁笑道:“人言那无尘能知过去未来,其魂魄可往来三界之中,今无端身死,谎言不攻自破了。”苏公道:“无尘弟子多痴男信女,甚是愚昧,今若知杀人者,必抽筋剥皮、啖肉饮血。”苏仁惊道:“如此言来,那凶手端的狠毒。”苏公拈着胡须,思忖道:“此人要杀我二人,易如反掌,却欲假信徒之手杀我二人,如此便脱了干系,省却诸多瓜葛。”
主仆二人你言我语,不觉间翻过两座山头,却见山脚下一条大道,苏仁大喜。二人依山道下得山来,忽闻得人声鼎沸,苏公、苏仁惊诧不已,只道是无尘信徒追来,急忙闪身林中,却见大道上男女老幼,成群结队,肩负香囊,口中念念有词,只顾往前行走。苏公暗笑,原来虚惊一场,却不知发生甚事?待行人稀少时,主仆二人出得林来,远远望去,行人前后近一两里路长,约莫二三百余人,回首再看,兀自有三三两两跟随上来。苏仁道:“老爷,我等且跟将而去,看个究竟?”二人随众前行,寻机问明事由,原来他等皆是赶往仙人峰云亘寺,聆听智弘活佛开坛讲法。
苏公笑道:“险些错过成仙得道机缘。”苏仁寻机向香客讨要香囊,有一位老者遮莫六十余岁,只当苏仁是同道中人,便赠与苏仁一付,苏仁甚是感激,那老者笑道:“金银钱财,凡人所欲也,即便金银满仓,百年之后终归是他人囊中之物。世间万物皆是虚幻,惟有修身得道成正果,方是吾所欲也。”苏仁附和道:“前辈所言极是,若如智弘活佛一般,何其妙哉!”那老者道:“古人云:有志者,事竞成。你若有这般诚心,当勤修苦练,他日定成正果。到得那日,吾再与你相会。”
苏公闻听,不免好奇,客气道:“如此言来,我等先贺喜前辈了。”那老者摆摆手,道:“皆是同道中人,不过先后罢了。所谓喜悲,亦是凡人之情,不足道也。”苏仁暗觉好笑,道:“敢问前辈,正果将成时,有何先兆?”那老者道:“吾蒙智弘活佛授碟,苦修四百八十日,其时,忽觉额开三眼,霞光万道,又闻奇香裹身,久久不散,只感脑清目明、身轻气爽,待今日见得智弘活佛,受其三味仙气,便可得长生不老之躯。如此再修四百八十日,便是得道成仙。不过吾已思索出仙道真谛矣。”苏仁听罢,几将笑倒。
苏公惊诧道:“只须九百六十日便可修成神仙?如此言来,不知安吉将有几多仙人?”那老者摆手道:“非也非也。若如此这般容易,岂非天下人人可成神仙?得道成仙,须有仙缘、善根、悟性,三者不可缺一,非容易事也。”苏公、苏仁连连点头,故作醒悟。待老者健步而去,苏仁奇道:“这老者似曾在哪里见过。”苏公点点头,笑而不语,原来此人正是张公石碑前言语的老者李渺。
言语间,不觉来到仙人峰下,但见青松盘曲,翠柏苍劲,瀑布飞泻,藤萝悬挂,鸟鸣幽涧,猿啼苍山。石阶盘旋而上,约莫二三百级,但见山顶之上有一座寺庙,信徒有如长蛇一般沿石阶而上,入得寺门。苏公、苏仁尾随信徒,乜乜些些,好一番周折,来到寺门前,但见楼阁层层,廊房叠叠,钟鼓楼高,浮屠塔峻,一抬首望那匾额,有“云亘寺”三字,赫然竟是高闲大师墨迹。苏公惊诧不已,原来高闲乃是湖州开元寺和尚,善草书,兼工楷书,唐宣宗曾召其入御府书写赐紫衣,韩愈曾有《送高闲上人序》,其中云:今闲师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胶。是其为心,必泊然无所起,其于世,必淡然无所嗜。泊与淡相遭,颓堕委靡,溃败不可收拾,则其于书得无象之然乎?苏公细细揣摩,高闲之字如大磊落挥运之趣,若与张长史、怀素相比,相差甚远。
入得庙内,但见人头攒攒,挨肩擦背,早挤个水泄不通。那大雄宝殿石阶左右共八名禅和子,身着法衣,手持佛珠。院两侧各有一宝塔香炉,当中一座十八级法坛,众信徒默然而立,焚香祷告。苏仁暗自忧心:如此拥挤,但有不测,岂非要出大事。急忙将苏公拖将出来。二人见墙脚有一棵大树,便爬将上去观望。但见一个禅师出得大殿,手持锡杖,环视四下,高声道:“诸位施主、吾门弟子,今日我云亘寺智弘禅师登坛讲法,讲的是三十六卷《福寿论经》。”顿时佛号齐鸣,响成一片,众信徒皆跪倒在地,缄口寒蝉,俯首相迎,但见自佛堂出来四僧,四僧之中拥着一位老僧,那老僧红颜白须,头戴毗卢方帽,身着紫罗袈裟,足穿八宝僧鞋,扶盘龙拄杖。苏公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那智弘大师。四僧将法坛置于鼎炉前,那智弘大师微睁双眸,幽幽道:“南无无量寿佛!”但闻众信徒皆低声吟诵道:“南无无量寿佛。”那院内院外上千百人,即便低声吟诵,其声亦如雷鸣。
墙头树上的苏公听得分明,好生诧异,暗道:我自以为阅佛经甚多,凡如《大智度经》、《大般若经》、《维摩经》、《具舍论经》、《佛国杂经》等等,却从未闻得甚么《福寿论经》。但闻那智弘大师道:“芸芸众生,虚老到头。何以福寿?习修归真,参禅果正,不死不生,永福永寿。”凡此等等,皆是劝人行善修身。苏公暗自发笑,这智弘大师亦不过如此。
忽闻一阵喧哗,苏公回首望去,却见寺外数人抬着一人,急急而来。苏仁眼尖,低声道:“似是无尘。”早有人入寺禀告,众僧并信徒闻听无尘大师被杀死,皆惊诧不已。待将尸首抬至法坛前,众信徒望去,正是无尘,但见他满身污血,咽喉一个血窟窿,惨不忍睹。众信徒皆失声痛哭,或捶胸顿足、或揪发磕头。又有人怒骂:若擒得此人,定挖其心肝,剥皮啖血,非万死不解其恨。
苏公闻听,胆战心惊,暗道:他等人人悲伤欲绝,几近疯狂,细细思忖,甚是可怕。那苏仁甚是惊诧,暗道:“他等哭得如丧考妣一般,兀自愚钝。那无尘既有往来三界之道法,又怎的会死?可见他等所谓福寿谬论皆是诳骗人的。”
众信徒恸哭之际,忽闻那智弘大师哈哈大笑,众人皆惊讶,那智弘大师高声道:“无尘徒儿终成正果矣!”众人不解。苏仁暗笑道:“明明被人杀死,反言成了正果。这老秃驴岂非信口雌黄?”又闻那智弘大师道:“人之在世,即便舍得去万贯家财、功名利禄、妻儿老幼,却也舍不得自身臭皮囊。舍得自我,方是真我。无尘随老僧修行多年,爱别离苦,难舍自我,今悟出其理,方得永福永寿,可喜可贺。”众信徒闻听,个个破涕而笑。那厢苏仁见得,哭笑不得,暗道:此些乡人好生愚昧,任凭那老秃驴胡说八道。那智弘令四个和尚将无尘尸首抬上法坛,平直摆放,其头冲西,又取来黄布袈裟覆盖尸首,又令四个和尚站立四角,各持黄布袈裟一角。那智弘手捻佛珠,念起了《福寿正果经》,众信徒皆拜跪在地,口中皆念念有词。那厢苏公、苏仁看得真切,苦笑不止。智弘大师念经罢,绕尸九匝,伸手揭去袈裟,众人看去,那无尘尸首竟已不见了!智弘高声道:“南无无量寿佛!”众信徒欢天喜地,皆念“南无无量寿佛”。
那厢苏公、苏仁看得真切,直惊得目瞪口呆,险些自树上掉将下来!苏仁惊诧道:“那法坛之上只有那老秃驴并四个和尚,众目睽睽之下,那尸首怎的会无端不见了?莫非那老秃驴有甚妖法,蒙蔽了我等眼目?”苏公好生惊讶,远远观望那法坛,暗道:“那尸首用黄布遮挡住了,他五人又不曾动弹,断然不会调换。莫非那法坛有甚蹊跷之处?”
正疑惑间,忽见一位老者近得法坛前,拜倒在地,高声道:“肯请活佛点化弟子,早日修成正果。”那智弘抬眼望去,道:“汝可是张公镇李渺。”那老者虔诚拜道:“正是弟子李渺。”苏仁眼尖,奇道:“老爷,那老者岂非便是送我香囊者?”苏公细看,果然是他。那智弘道:“万事随缘,在于一个悟字,一日悟出,缘分便到。不可强求,不可先言。”那李渺高声道:“弟子谢过活佛。”言罢,站立起来,仰天大笑,道:“弟子已然悟出来了。”苏仁暗自好笑,低声道:“却不知他悟出了甚真谛来?”
苏公正诧异间,却见那李渺忽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刀,反手一刀,刺入腹内,又抽将出来,复又搠了一刀,血溅五步。李渺哈哈大笑,道:“吾亦成正果矣!吾亦成正果矣!”言罢,仰天倒下,兀自抽搐几下,含笑气绝身亡。智弘高声道:“南无无量寿佛!”而后下了法坛,径直回得大殿去了。早有四名僧人用袈裟裹了李渺尸首,抬将入殿。那老禅师步上法坛,高声道:“活佛已护送无尘、李渺入关去了,诸位弟子且歇息一日,待明日一早,奉送无尘、李渺神魂飞升。”众信徒唯喏,有悟性者早拥上前去,或吮吸地上污血;或近得法坛吸取智弘活佛灵气,先得手者欣喜不已,未得手者懊悔莫及。推搡中,有人挤倒在地,被众人踩踏,痛苦哀号。寺庙院内外一片混乱,直看得苏公二人瞠目结舌,宛如梦境一般。
苏公忧心不已,他等行径,个个有如疯癫一般,更甚者如那李渺,为求正果竟不惜自残性命,而观者人人为之欢喜。此风若是助长,天下岂非大乱!苏仁惊诧不已,自树上跳落在地,道:“老爷,且小心下来。”苏公回过神来,小心下得树身。苏仁道:“老爷,我等如何行事?”苏公思忖,道:“此寺非正宗禅院,乃假佛道而行邪道。其中多有龌龊,且与众人一道寻个歇息处,待到夜间再行查探。”苏仁然之。众信徒或在寺庙客房歇息,或在寺院内席地而坐,亦有不少信徒下山回家或寻亲。
苏公、苏仁与七八个信徒在山坡一茅草亭中歇息,但见众信徒个个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又各自讲授修炼心得,互勉互励。众信徒说得正兴,苏公忽哈哈大笑,众信徒皆止住言语,来看苏公,不解问道:“你何故如此发笑?”苏公笑道:“你等甚是愚钝,不解《福寿论经》经义要旨,故而难有修为。”众信徒皆愣住了,其中一人道:“闻仁兄言语,莫非将近正果?”又有一人问道:“不知仁兄有何绝妙心得?”苏公笑道:“欲成正果,须通经义要旨,若悟出其中真谛,便可见真我。”众信徒喜道:“怎生悟出那真谛来?莫非如那李渺一般?”苏公摇头道:“所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见福寿当与天地同在。惟有与天地相融,方可得正果。所谓天我合一,天即为我,我即为天,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