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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亲爱的苦难-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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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上午,我到放菌种的工地,发现菌种由白变黄,大部分出现萎缩和出水的现象。 
这是菌种变坏的迹象。 
我打电话问凌霄,菌种很可能遭遇高温变坏了,还运到辽宁去吗?   
第十六章 沉默的羔羊(6)   
凌霄也急了,叫我先向晓东借800元作路费和运费,无论如何,先把菌种运到辽宁再说。 
翌日上午,我手持到辽宁开原的火车票去办理菌种托运手续时,被告知,玻璃瓶需钉木箱,否则不予托运。 
这时,离开车只有两个小时了。 
临时上哪儿钉木箱去?我简直有些绝望了。 
这时,一个“黄牛”悄悄把我拉到门外,说,兄弟,我们帮你搞上车。 
多少钱? 
500。 
我想了想,罢了,正常托运的话,费用肯定高过这个数(我事先计算过),最主要的是,菌种怕高温,一天也不能再拖了…… 
行,500就500! 
那个“黄牛”一招手,闪过来五六个人,将七大箱菌种一人一箱拎着就走。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这些专吃铁路饭的黄牛们,竟然从货运通道大摇大摆地进了车站,找到了开往辽宁方向的那辆列车。 
他们先上车跟乘务员“谈判”,然后把我的东西全部拎了上去,我给了他们500元。 
领头的那个“黄牛”死活又向我要了一百块钱,说,刚才给了乘务员一点“意思”,他会帮你打“掩护”。 
不愧是乘警长,警惕性还真高! 
整列火车,我是第一个上车的乘客。 
乘务员把我的七大箱菌种分散放在不同的位置,还把其中的三箱“藏”在了不知何处。 
如果有检查的,你别说这些东西是你的,记住!乘务员叮嘱我。 
一个半小时后,火车离开了上海。 
在火车上,我遭遇了“惊险”的一幕。 
由于开着空调,冷气使我感到了身上的单薄,便在衬衫外面套上了一件旧西装(这还是凌霄多年前送给我的)。 
由于连日的奔波,我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脸憔悴。 
偏偏我的那件衬衫又太长,西装又太短,“长装短套”,样子颇为滑稽。 
加上我个子矮,驼背,我这从头到脚的奇特的“光辉形象”就格外引人注目。 
有一回,我上厕所,一名乘警在厕所门口拦住了我,问,有车票吗? 
仔细看了我的车票后,他走了。 
回到座位后,不久,乘警长出现在车厢里。 
我不知道,乘警长是不是那位乘警招来的。 
乘警长竟然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不愧是乘警长,警惕性还真高! 
我竭力使自己自然起来,一一回答了乘警长的盘问。 
乘警长看了我的车票,我还给他看了刊登我文章的那张《北京晨报》。 
那个心中有鬼的乘务员吓坏了。 
他拿了两包红塔山,不露声色地放在了乘警长面前。 
乘警长没问出什么破绽,抓起面前的两包红塔山,走了。 
好险哪! 
由南到北,30多个小时,我和“走私”的菌种一起,抵达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辽宁开原。   
第十七章 开原,开原(1)   
其实,奢求生活的回报是一种〃不良倾向〃,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回报,你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付出了,这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收获。生活本身就是汗水和泪水的结合体,或者说,是由劳动、创造、爱等等所派生而成的生活,就是一种真正的幸福。 
——沙漠舟 
是到了该重返生活的时候了 
在开原,我和凌霄投入了紧张的菌种生产。 
我早上5点就要起床,做好三个人的早饭。早饭后配合凌霄指挥工人拌原料,装瓶,抬到高压灭菌灶里,再烧火,直到十几个小时后高压灭菌成功,停火,开灶,再抬进地下室。 
我没有摆残疾人的架子,而是像一个当地请来的工人那样参与了整个劳动过程(其中不乏体力活),经常搞得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几天下来,我的手上就起了水泡,腰酸腿软,体力不支,一躺下来就呼呼大睡过去。 
为赶时间,高压灭菌常常要夜以继日地干,需要有人监督,我和凌霄不顾白天的疲劳,轮流在夜间加班。 
这是我生命中又一段刻骨铭心的“劳其筋骨”的日子。 
2000.7.18 星期二 多云 
今天应该是到开原的第20天了,花30元钱买了一台旧录音机,又能听到随身携带的《苏武牧羊》。当听到已经出家的歌星李娜所唱的表现苏武留胡十九载终于回到久违的故乡和亲人团聚的《梦里草原》:“当苦难已成为过去,当昨天已成记忆……”泪,悄然涌上干涩的双眼。 
强撑着病弱之躯帮着“整”完几千瓶菌种,我几乎要昏倒在地下室。这样的日子虽不太多,但一生中经历的也不算少了,这会是最后一次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是在糟蹋自己极其有限的生命,对国家对民族又何尝不是一种浪费? 
在等他们吃晚饭时,胃忽然疼痛起来,赶紧先盛了一碗饭吃下去,才缓和了一些,这在以前是很少发生的,而现在…… 
今天,听了很多歌带,几乎把所有的歌都听了一遍,想起了很多人,雪妹、霖子、华……写到这里,泪在眼里打转……我却不能泪如泉涌。 
是到了该重返生活的时候了,如果不能重返生活,驾驭生活,必然要成为路遥所说的“一钱不值的牺牲品”。生活曾经馈赠给了我太多,我不能就这样辜负。 
中午,又和小陶谈了一会儿话,这女孩渴望生活,只是欠缺一分勇气,或者说一种契机。但愿她能有超越自我也超越生活的那一天。 
而我自己呢?今天是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2000.7.19 星期三 晴 
今天和凌霄在荒凉的开原骨胶厂清理菌种,将其中生了绿霉的“坏蛋”清除出来,同时,给瓶口棉塞(凡长了绿霉的)施以“火刑”。从上午8点到11点,下午1点半到5点半,我和凌霄在这两个时段里从未停下来歇一下。这样的付出,生活又会给予我什么样的回报呢? 
其实,奢求生活的回报是一种“不良倾向”,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回报,你认认真真地生活了,付出了,这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收获。生活本身就是汗水和泪水的结合体,或者说,是由劳动、创造、爱等等所派生而成的生活,就是一种真正的幸福。 
从骨胶厂“下班”,坐“电驴子”回来的路上,热情的夕阳在晚风中向我微笑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呵,你们能从容而安详地生活在太阳下,并在太阳西沉后回到自己温馨、宁静的家,我羡慕你们,也祝福你们,我爱你们!…… 
王老师: 
一直没有给您写信,是因为没有找到“该写”的契机。 
今天,偶从《辽宁日报》上看到您的新著《智慧风暴》出版的消息,便趁机提起了笔。这实在是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尤其是对于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激情与活力几乎被磨蚀殆尽的我。 
半年来,我所经历的种种艰辛总算告了一个段落。虽然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艰难坎坷在对我虎视眈眈,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活,着。 
王老师,也许,没有几个人能像我此时此刻对“活着”二字有无法诉说的强烈感受,那是因为,在历尽曲折之后,我,不想就此死去…… 
其实,在过去的半年中,我并非“活着”,而只是灵魂已死的行尸走肉。 
那么,我能再次从废墟上站起来么? 
王老师,千言万语,只能另择时间细细相告了。几个月来身心的折磨,我竟不能强撑起精神来写完一封更长的信。 
祝: 平安、吉祥! 
沙漠舟 
2000。7。22于辽宁开原 
2000。7。24 星期日 晴 
华: 
上午10点多,骑车出门买菜,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我猛然被一幅奇景勾摄了整个的魂魄——一碧如洗的蓝天上,半轮明月沉静地用它的纯洁俯视着阳光下来去匆匆的芸芸众生,那是怎样的一种沉静,一种纯洁,一种清朗。我的心,仿佛被这静默无声的月儿,融化在了无垠的令人心醉的蓝天的怀抱里……情不自禁地,想喊,想叫,想笑,更想……哭。生活是这样美好,生活是这样美好。生活原来是这样美好呵! 
晚上,终于读完了800多页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上册,我决定出去放松放松自己。走在热闹的站前广场,灯火辉煌,歌声此伏彼起,好一片火热的生活!清风拂面,我昂首阔步地向前行走,感觉脚步从未有过的轻快、从容和潇洒。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潮润清净的新鲜空气,我已经知道,生活,已经在我面前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第十七章 开原,开原(2)   
在广场的露天卡拉OK点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面对众多的目光,我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挥洒着激情。我深知,当音乐在我心中复苏时,我的灵魂也在我的生命中复苏了。 
“月亮代表我的心”,虽然,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但是,那一轮永恒的明月,就升起在我星光灿烂的心空,无论风霜雨雪,永不会沉落。 
2000。7。25 星期一 
凌晨,从一个绝美的梦中惊醒,四周一片黑洞洞的,仿佛没有一丝光明的无底的深渊。梦中的阳光哪里去了?梦中的草原哪里去了?梦中的花香哪里去了?梦中的爱人哪里去了?我失声喊出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一阵突来的痛楚飓风般袭击了我,我颤栗着,如发寒热病般颤栗着,泪,在心底就要喷涌而出…… 
但,我终于没有敢放声大哭,也没有让泪水决堤。我起身,开门,穿过漆黑寂静的走廊,再开门,来到了空旷的夜空下。 
前方不远,一座医院灯火通明。在它的高楼之上,是一片深沉得有几分神秘的深蓝的天空,飘着几朵若轻若重的云彩,云彩之间,一弯初升的新月,金黄金黄的新月,赫然跃入我的眼帘……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怔住了,热泪再次涌上眼眶。北方的夜风已有几分凉意,而我,任凭风吹,迎风而立,眼中只有泪水,泪水中只有那一弯在泪光中闪烁的金黄的明月…… 
后来,我搬了一把椅子,一个人独坐晚风之中,两边的高楼里有许多幸福的心灵在沉睡,而我却醒着,在这远离家园的异乡,在这异乡宽厚而深情的土地上,我醒着,独对一轮金黄的明月,品味孤独,品味忧伤,也品味……幸福。 
是的,幸福,这个让我此刻想要落泪的字眼,在多少漫长的挣扎的岁月离我而去,一任我的梦想、希望、爱,在滚滚红尘中被侵蚀,被剥夺,被粉碎…… 
当幸福重新回到我的怀抱时,或者说,当我重新回到幸福的怀抱时,我就又再一次回到了生活的怀抱,而我的灵魂,我的沉睡太久的灵魂,也将在歌声与火焰中展翅飞翔了。 
华,最后祝福我一次吧,就像我祝福你一样。 
凌晨4点,东方天际已经映出了片片灿烂的朝霞(虽然这预示着今天可能会下雨),我独伫窗前,翻看你从前的来信,天涯浪迹,我唯一的财产便是几本常读常新书和一些旧日的书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北方的早晨想到你(尽管,这对你已丝毫没有意义),也不知为什么想到要给你写一封信,我知道,过去已不可能再追回,但是,华呵,我是多么怀念从前的时光,从前那些有你的痛苦而又幸福、甜美而又忧伤的短暂的时光…… 
是谁说的,今生已矣?今生已矣?!…… 
从上面的日记和写给王宏甲老师的信中,可以看出,我那在生活中沉沦太久麻木太久的心,正在一点点地觉醒…… 
我颤抖着,拨出了刻骨铭心的那一串电话号码 
尽管我们付出了太多的汗水,但命运对凌霄似乎十分悭吝,一个月后,那2万多瓶的菌种竟然全部发生霉变,投进去的两万多元钱眨眼间就打了水漂。 
菇农已经备好了栽培原料,正万事俱备,只等菌种。 
为了不辜负菇农的信任,也为了蘑菇生产能在开原大地上推广开来,凌霄再三打电话,向他的哥哥们求援。 
他的两个哥哥不忍见死不救,硬着头皮筹措了一笔钱,从福建运了一批蘑菇菌种,千里迢迢赶赴东北。 
凌霄赶去北京迎接。 
这时,凌霄的另一个合作伙伴见势不妙,早在十几天前就借口去沈阳找一个朋友,一去就不回头。 
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是凌霄多年的好友,却在关键时刻扔下了凌霄。 
当凌霄接到那家伙从外地打来的电话,叫他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时,愤怒的凌霄“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我注意到,眼泪在凌霄眼眶里打转。 
这是十多年来,我第一次见他在人前想要落泪。 
晚上8点多,当地的朋友曾光来看我。 
凌霄就是经过曾光的穿针引线才来到开原的。 
他说,凌霄走了,你一个人害怕吗? 
我笑了笑:“我胆子可大了,不怕,另外,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曾光走后,我忽然想到该给友人雨晨打个电话,便骑车到了站前广场的电信大厅。 
“灯明,我可惨了……”雨晨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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