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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自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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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学开车吧!真是的!”所以,还是由着肾上腺素飙升的拉丽莎猛踩油门,超过那些吃力地爬着坡的货车吧,总好过他自己开,被堵在它们后面动弹不得,让自己的脑动脉承受压力。这样,他就可以看着车窗外阿巴拉契亚山那些灰蒙蒙、细得像火柴棍一样的树木和那些被开采破坏了的山脊,把他的愤怒用到更值得愤怒的问题上去。

他们开着租来的车在I…64州际公路(由参议员伯德经手的一项极为昂贵的联邦拨款工程)上爬着那段十五英里的斜坡,拉丽莎无忧无虑,情绪高涨。“我完全准备好要庆祝一番了,”她说,“今晚你会带我去庆祝吗?”

“我们看看贝克利有没有像样的餐厅吧,”沃尔特说,“不过我担心多半没有。”

“让咱们喝他个大醉!我们可以去镇上最好的餐厅,喝几杯马丁尼。”

“没问题。我会给你买一大杯马丁尼。如果你想喝,多来几杯也不成问题。”

“不行,你也得喝,”她说,“就这一次。破例一次,为了庆祝。”

“我觉得以我这个年龄,马丁尼可能真会要了我的命。”

“那就喝一杯淡啤。我要喝三杯马丁尼,然后你可以把我抱回房间。”

沃尔特不喜欢拉丽莎说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个年轻活泼的女人——只是,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他生命中最亮的那道光——她没有意识到雇主和雇员之间的身体接触不该被拿来开玩笑。

“三杯马丁尼肯定会在明早赋予‘头痛球’'38'这个词新的意义。”他说道,蹩脚地暗示拉丽莎明早他们要驱车前往怀俄明县见证一场拆迁。

“你最后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拉丽莎问。

“从未。我一生从未喝过酒。”

“连高中时也没有?”

“从未。”

“沃尔特,这太不可思议了!你一定要试试!有时候喝上几杯好玩极了。一杯啤酒不会把你变成酒鬼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他说,同时思考着这是不是真话。他的父亲和哥哥是他青少年时期的灾难,他们都是酒鬼;而他那正迅速成长为他中年时期灾难的妻子,也有变成酒鬼的倾向。他向来是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个角度来理解自己的极端节制的——起初,是为了尽可能地和爸爸、哥哥不一样,后来,则是为了要始终如一地对帕蒂好,因为后者在喝多了的时候,就可能会对他不好。这是他和帕蒂慢慢学会的一种相处之道:他总是清醒,而她有时喝醉,两人都从不建议对方作出改变。

“那么你担心什么呢?”拉丽莎问。

“我想我不愿意去改变一个已经顺利运转了四十七年的习惯。如果没有出问题,那为什么要修理它呢?”

“因为好玩!”拉丽莎猛打租来的车的方向盘,超过一辆正在泥水中磨叽的车,溅起一片水花,“我要给你点一杯啤酒,让你至少喝上一小口来庆祝。”

此时已临近春分,查尔斯顿南部的北方硬木林却依旧是阴郁的灰、黑色。再过上一两周,南来的温暖气流就会抵达,给树林带来一片绿色,之后再过上一个月,那些能从热带迁徙过来的足够顽强的鸣禽就会让它们的歌声响彻树林。可是在沃尔特看来,灰色的冬天似乎才是北方树林具有地域特色的本来面目。夏天不过是每年光顾的意外好时光而已。

那天早些时候,在查尔斯顿,他和拉丽莎以及他们当地的律师一起,正式向蔚蓝山基金的矿业合作伙伴,纳唐能源与布拉斯科,交付了他们所需的文件,有了这些文件,他们就可以着手炸掉福斯特洼地,开始在未来的蔚蓝莺保护区那一万四千英亩土地上进行山顶剥离开采。纳唐能源与布拉斯科的代表随后签署了基金律师们在过去两年里准备出来的成堆的文件,这意味着相关煤炭公司正式承诺遵守一系列的复植协议和权利转让协议,这两样合起来,就可以保证那些经过开采的土地永远地成为“荒野”。基金董事会主席维恩·黑文以远程会议的形式“见证”了签约,稍后他直接打电话到沃尔特的手机,向他表示祝贺。可是,沃尔特却没有丝毫庆祝的心情。他终于成功地摧毁了多个郁郁葱葱的绿色山顶,断送了若干英里清澈见底、物种丰富的三、四、五级溪流。而为了成就这一切,维恩·黑文还不得不把该州别处价值两千万美金的矿业权低价卖给了那些已经准备好去蹂躏那片土地的天然气开采者,之后又将所得款项移交给沃尔特不喜欢的各路相关人马。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给一种濒危鸟类在西弗吉尼亚道路地图集上留出一片用一张邮票就可以盖住的“栖息地”。

沃尔特觉得,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和失望的自己,就像那一片灰蒙蒙的北方树林。而出生在温暖南亚的拉丽莎,就是那个给他的灵魂带来某种短暂夏日的阳光般灿烂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在西弗吉尼亚“取得胜利”,因此他觉得今晚唯一值得庆祝的事就是他们可以着手推进关于人口过剩的活动了。可是他没有忘记他的助手是个年轻人,他不愿去破坏她的兴致。

“好的,”他说,“我会喝上一杯啤酒,仅此一次。为了向你致敬。”

“不对,沃尔特,是向你致敬。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他摇摇头,明白就这点而言,她大错特错了。没有她的温暖、魅力和勇气,与纳唐能源和布拉斯科的整个合作计划都可能化为泡影。没错,大的理念是他提出的,可他拥有的似乎也只有大的理念了。现在,从其他任何方面看,拉丽莎都是驾驶者。她在为早上的签约仪式而穿的条纹正装外面套了一件尼龙连帽外套,帽子里满是她乌油油的头发。她的手握住方向盘上的两点和十点位置,手腕上光秃秃的,银手链滑入了外套的袖子里。数量众多是沃尔特所憎恶的现代文明的特质,尤其当它体现在汽车文化中的时候,但是年轻女驾驶者的自信,以及她们在过去一百年里得到的自由,并不在此之列。男女平等,正如拉丽莎那用力踩在油门上的小小的脚所传达出的,让他为自己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而感到高兴。

他必须为基金解决的最令人头疼的问题是安置那两百多户在蔚蓝莺公园规划边界内的小块土地上拥有房屋或者拖车的居民,他们当中大多数都非常贫困。部分家庭中的男人还在煤矿业工作,要么是井下工人,要么是司机,但多数男人都处于失业状态,整天拿着猎枪开着车打发时间,他们用全地形车把在深山中打到的猎物带回家,补充家庭伙食。在基金引起媒体关注之前,沃尔特迅速行动,买通了尽可能多的家庭;他给一些位于山腰的土地开出的是低至每英亩二百五十美金的价格。可是,当他争取当地环保社团支持的行动取得了反效果之后,一个名叫乔丝琳·佐恩的积极到令人恐怖的环保分子开始发起反对蔚蓝山基金的活动,当时还有一百多户人家坚守住处,其中多数分布在通往福斯特洼地的九英里河山谷中。

除去福斯特洼地的搬迁问题,可以说,维恩·黑文已经为核心保护区找到了理想的六万五千英亩土地。这块地百分之九十八的地面权集中在三家公司手中,当中的两家是不愿露面、经济观念理性的控股公司,第三家则由一个姓福斯特的家族全权拥有,这个家族一百多年前就离开了西弗吉尼亚,如今正在沿海的安逸生活中逐渐衰亡。这三家公司都是为从经认证的森林中谋利而经营着这片土地,没有理由不接受基金开出的合理的市场价格。“黑文一百”的中心地带附近还有一大片大体上呈沙漏状的储量相当丰富的煤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开采过这一万四千英亩土地,因为就算是在西弗吉尼亚,怀俄明县也属于极为偏远的多山地区。沿着九英里河有一条运煤货车无法通行、路况很差的小路,蜿蜒通向山中;山谷最高处,靠近那片沙漏状煤层的顶端,就是福斯特洼地,也是科伊尔·马西斯的家族和朋友们聚居的地方。

过去几年里,纳唐能源和布拉斯科都分别和马西斯打过交道,也都败下阵来,他们费力劳神,赢得的却是马西斯永恒不变的敌意。事实上,在和煤炭公司的最初几轮谈判中,维恩·黑文向煤炭公司抛出的主要诱饵就是帮他们摆脱科伊尔·马西斯这个难题。“这就是协同合作的神奇之处,”黑文对沃尔特说,“我们是新加入的选手,马西斯没理由对我们抱有敌意。我能让纳唐能源在复植问题上让这么大步,就是因为我答应他们,马西斯这个难题由我来摆平。我的优势就在于我不是纳唐能源,而我发现这个就躺在路边的小小好意就值两百万。”

真是这样就好了!

科伊尔·马西斯是西弗吉尼亚边远地区纯否定精神的代表。他始终如一地不喜欢任何人。做马西斯敌人的敌人仅仅意味着你是他的另外一个敌人。对大煤炭公司、美国矿工联合会、环保人士,以及所有的政府部门、黑人、爱管闲事的北方佬,他通通施以同等的憎恨之情。他的人生哲学是:离我远点儿,不然就他妈的等着后悔吧。六代粗暴的马西斯家族成员都已被埋葬在九英里河畔那座陡峭的山上,而这座山是煤炭公司进驻后首批要炸掉的目标之一。(沃尔特接受基金会的这份工作时,没有人提醒过他,在西弗吉尼亚迁墓将会是个难题,但他肯定很快就了解到了这点。)

沃尔特自己对马西斯的这种无定向愤怒其实也略知一二,因此他本来也还是有可能让马西斯改变主意,假如后者没有让他如此清晰地想起他父亲的话。他的内心有着一股顽固的、自毁性的怨恨。在他们无数封友好信件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七月一个炎热晴朗的上午,沃尔特和拉丽莎开车驶过那条灰尘弥漫的山路,带着沃尔特事先准备好的一系列颇具吸引力的条件,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九英里河山谷。他愿意付给马西斯的家族和邻居们高达每英亩一千二百美金的价钱,并在保护区南部边缘自然条件相对优越的洼地拨给他们免费土地,且提供搬家安置费用,还承诺采用全国最先进的技术来移动马西斯家族的坟墓,并负责重新埋葬。但是科伊尔·马西斯就连听一听细节的耐心都没有。他说:“不行,没门。”还说他死后也要埋在家族的坟墓里,没人能阻止他这样做。突然之间,沃尔特回到了十六岁,心中的愤怒令他眩晕。这愤怒不仅仅是针对马西斯,为他的粗鲁和缺乏理性,而且,矛盾的是,这其中还包括了对维恩·黑文的愤怒,因为后者将他置于马西斯的对立面,而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同并且钦佩此人在经济上表现出的这种不理性。“抱歉,”他说,当时他正站在一条车辙纵横的小路上,烈日当头,他大汗淋漓,旁边是马西斯故意不肯邀请他们进去的堆满废品垃圾的院子,“可是,这是愚蠢的做法。”

拉丽莎站在他的身旁,拿着公文包,那里面装满了他们原本幻想着马西斯或许真的会签署的文件,她突然清了清嗓子,表达了对这个不恰当用词的遗憾。

马西斯是个消瘦而英俊得出奇的男人,快六十岁了。他对着他们周围的绿色高地愉快地笑了笑,高地上一片昆虫的嗡嗡声。他的一只狗,一只毛茸茸的杂种狗,开始低吠,一脸凶相。“愚蠢!”马西斯说,“先生,这个词用得真有意思。你几乎让我高兴起来了。可不是每天都有人说我愚蠢。你知道,这里的人不会那么没头脑。”

“我是说,我相信您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沃尔特说,“我刚才指的是……”

“我估计我的聪明够我数到十,”马西斯说,“你怎么样?先生,你看上去受过一些教育,你知道怎么数到十吗?”

“我,其实,知道怎么数到一千二,”沃尔特说,“还知道怎么让一千二再乘上四百八,然后在这个数目上再加上二十万。如果您愿意花上一分钟来听一听……”

“我的问题是,”马西斯说,“你会不会从十倒着往前数?这样,我替你开个头。十,九……”

“听着,我非常抱歉我使用了‘愚蠢’这个词,这户外的太阳有些毒,我的意思不是……”

“八,七……”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时间再来拜访,”拉丽莎说,“我们可以给您留些资料,您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

“哦,那就是说你们认为我识字,是吗?”马西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的三只狗都开始低吠了,“我相信我数到六了。也许是五?我这个愚蠢的老家伙,数到几都记不得了。”

“我说,”沃尔特说,“我真诚地向您道歉,如果我——”

“四,三,二!”

三只显然很聪明的狗朝他们逼了过来,耳朵低垂着。

“我们会再来的。”沃尔特边说边和拉丽莎匆忙地往后退去。

“你们要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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