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背影:政学两界人和事 作者: 张耀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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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公园召集上述同人就陈独秀来信进行讨论,周作人在日记中写道:“上午 风。收《新青年》七卷六号二册,……下午至厂甸买杂志,往大学,又至公园赴 适之约,共议《新青年》八卷事,共十二人,七时散。
然而,陈独秀还没有看到北京同人的反馈意见,就独断专行地与群益书 社彻底决裂。在7卷6号即“劳动节纪念号”的封面上,自1卷1号起一直没有变 动的“上海群益书社印行”突然消失,只保留了“中华民国邮务局特准挂号认 为新闻纸”的竖排字样。接下来的8卷1号的封面上,用“上海新青年社印行”取 代了原来的“上海群益1?社印行”。关于此事,汪原放回忆说:
只记得陈仲翁认为《新青年》第七卷第六号“劳动节纪念号”〔1920年5月1 日出版)虽然比平时的页数要多得多,群益也实在不应该加价。但群益方面 说,本期又有辞版,又有表格,排工贵得多,用纸也多得多,如果不加价,亏本 太多。
我的大叔两边跑,两边劝,无法调停,终于决裂,《新青年》独立了。
记得我的大叔说过:“仲甫的脾气真大,一句不对,他竟大拍桌子,把我骂 了 一顿。我无论怎么说,不行了,非独立不可了。我看也好。我想来想去,实在 无法再拉拢了。”
新青年社从群益书社分裂出来独立经营的启动资金,主要是自4卷1号 “复活”之后逐步积累的公共财产:每一期的编辑费连同北京地区的发行费, 以及由部分同人出资经营的《每周评论》周刊的盈余资金。随着新青年社在上 海正式成立,兼社长与主编于一身的陈独秀更加率性而为。8卷1号的第一篇 文章就是他自己的《谈政治》,其中点名批评了胡适的“不谈政治”。用胡适晚 年的话说:陈独秀离开北京南下上海之后“在上海失业,我们乃请他专任《新 青年》杂志的编辑。这个‘编辑’的职务,便是他唯一的职业了。在上海陈氏又 碰到了一批搞政治的朋友一那一批后来中国共产党的发起人。因而自第七 期以后,那个以鼓吹‘文艺复兴’和‘文学革命’为宗旨的《新青年》杂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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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变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机关报。我们在北大之内反而没有杂志可以发表文
章了。”⑩
五、《新青年》同人的利益分化
《甲寅》时代的李大钊,是章士钊“调和立国论”的奉行者。他在《新青年》 同人团队中所扮演的依然是相对宽容的调和角色,或者说是比较接近于蔡元 培的兼容并包精神的一个角色。1919年初,他在致胡适信中写道:“适之吾兄 先生:听说《新青年》同人中,也多不愿我们做《新中国》。既是同人不很赞成, 外面又有种种传说,不办也好。我的意思,你与《新青年》有不可分的关系,以 后我们就决心把《新青年》、《新潮》和《每周评论》的人结合起来,为文学革新 奋斗。……我们大可以仿照日本‘黎明会’,他们会里的人,主张不必相同,可 是都要向光明一方面走是相同的。我们《新青年》的团结,何妨如此呢?刚才有 人来谈此事,我觉得外面人讲什么,尚可不管,《新青年》的团结,千万不可不 顾。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⑩
《新中国杂志》的创刊时间是1919年5月,终刊时间是1920年8月,直接参 与创刊工作的胡适在创刊号中发表了译自契诃夫的小说《一件美术品》,以及 与陶孟和合译的《国际联盟组织法》。李大钊所说的“你与《新青年》有不可分 的关系”,充分肯定了胡适在《新青年》同人中不可替代的领袖地位。正是为了 维护〃《新青年》的团结”,胡适很快脱离了《新中国杂志》。
1919年9月16日,因散发传单被捕的陈独秀,在胡适等安徽同乡的积极营 救下出狱,随后便南下上海。对于失去经济来源的陈独秀(仲甫〉,胡适给予了 慷慨资助。10月11日,汪孟邹在致胡适信写道:“适之吾兄:九号讯已照悉一 切。划付仲甫五十元或照办,但中秋节后财政棘手已极,干枯异常。今日巳与 仲甫接洽,商后一星期日即行照付,他云可以,略后无妨。望勿为念可也。
陈独秀把《新青年》编辑部迁回上海之后,《新青年》杂志的政治色彩越来 越明显,陈独秀与北京同人之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尽管如此,胡适依然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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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社中最为重要的大股东。1920年8月2日,陈独秀在致胡适信中写道:“八 卷一号文稿,我巳张罗略齐;兄想必很忙,此期不做文章还可以,二号报要强 迫你做一篇精彩的文章才好。我近来觉得中国人的思想,是万国虚无主 义一一原有的老子学说,印度空观,欧洲形而上学及无政府主义^底总汇, 世界无比,《新青年》以后应该对此病根下总攻击。这攻击老子学说及形而上 学的司令,非请吾兄担任不中。吾兄在南京的讲义,务请恳切商之南京师,特 别通融,给新青年社出版。可否乞即速示知。”
一个月后,陈独秀又在没有落款日期的另一封信中写道:“适之兄:我对 于孟和兄来信的事,无可无不可。‘新青年社’股款,你能否筹百元寄来?八卷 二号报准十月一日出版,你在南京的演讲,倘十月一日以前不能出版,讲稿要 寄来,先在《新青年》上登出。”
与此同时,陈独秀还在致周作人信中写道:“豫才兄做的小说实在有集拢 来重印的价值,请你问他倘若以为然,可就《新潮》、《新青年》剪下自加订正, 寄来付印。”?
事实上,无论是胡适、周作人还是鲁迅,都没有把自己的著作交给新青年 社出版发行。胡适的《尝试集》和《胡适文存》先由北大出版部初版,然后交给 汪孟邹的亚东图书馆再版。1920年8月,周作人经罗家伦之手在新潮社出版翻 译小说集《点滴》。鲁迅的第一部小说集《呐喊》直到1923年8月才由新潮社初 版,连出版经费都是他自己垫付的。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把《呐喊》交给新青年 社。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显然是他们都不再看好新青年社的“金字招牌”,不愿 意把已经无偿奉献过一次的作品再次奉献。关于这一点,鲁迅1921年7月31日 写给周作人的书信可资证明:“好在《晨报》之款并不急,前回雉鸡烧烤费,也 已经花去,现在我辈文章既可卖钱,则赋还之机会多多矣。”@
1920年12月初,陈独秀致信胡适,抬头写着九位同人的名字“守常、玄 同、适之、孟和、一涵、慰慈、豫才、启明、抚五”。这是陈独秀第一次把鲁迅即 周豫才(树人〉的名字与《新青年》其他同人并列在一起:“弟日内须赴广州, 此间编辑事务已请陈望道先生办理,另外新加人编辑部者,为沈雁冰、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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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俊三人。弟在此月用编辑部薪水百元,到粤后如有收人,此款即归望道 先生用,因为编辑事很多,望道境遇又不佳,不支薪水似乎不好。望道先生已 移住编辑部,以后来稿请寄编辑部陈望道先生收不误。四号报已出版,五号 报收稿在即,甚盼一涵、孟和、玄同诸兄能有文章寄来〖因为你们三位久无文
章来了〉。
胡适收信后,在信纸上写下两句批语:“请阅后在自己名字上打一个圈 子,并请转给没有圈子的人。适。昨日知《新青年》已不准邮寄。适。”然后把 信件交给其他同人传阅。
12月14日,陶孟和致信胡适:“《儒林外史》收到,谢谢。《新青年》既然不准 寄,就此停版如何?最好日内开会讨论一番,再定如何进行。”
随后的事实充分证明,胡适、陶孟和从欧美国家学习来的公幵透明的民 主议事程序,偏偏导致了《新青年》同人的彻底决裂,从中可以看出以“启蒙” 自居的《新青年》同人,既不十分“民主”也不十分“科学”的历史局限性。
六、“金字招牌”的内部争夺
1920年12月16日,陈独秀应陈炯明邀请赴广东就任教育委员会委员长, 临行之前在写给胡适、高一涵的来信中表白说:“弟今晚即上船赴粤。此间事 都已布置了当,《新青年》编辑部事有陈望道君可负责,发行部事有苏新甫君 可负责。《新青年》色彩过于鲜明,弟近亦不以为然,陈望道君亦主张稍改内 容,以后仍趋重哲学文学为是。但如此办法,非北京同人多做文章不可。近几 册内容稍稍与前不同,京中同人来文太少,也是一个重大的原因,请二兄切实 向京中同人催寄文章。……南方颇传适之兄与孟和兄与研究系接近,且有恶 评,此次高师事,南方对孟和很冷淡,也就是这个原因,我很盼望诸君宜注意 此事。余言候到粤再谈。弟独秀十六夜。
这封信于1920年12月27日寄到与胡适一家同住在钟鼓寺14号的高一涵 手中。胡适见信后于1921年1月2日给陈独秀回信;提出三个办法:其一,听《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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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流为一种有特别色彩之杂志,而另创一个哲学文学的杂志,篇幅不求 多,而材料必求精。我秋间久有此意,因病不能作计划,故不曾对朋友说。其 二,若要《新青年》“改变内容”,非恢复我们“不谈政治”的戒约,不能做到。但 此时上海同人似不便做此一着,兄似更不便,因为不愿示人以弱。但北京同人 正不妨如此宣言。故我主张趁兄离沪的机会,将《新青年》编辑的事,自九卷一 号移到北京来。由北京同人于九卷一号内发表一个新宣言,略根据七卷一号 的宣言,而注重学术思想艺文的改造,声明不谈政治。其三,孟和说,《新青年》 既被邮局停寄,何不暂时停办,此是第三办法。但此法与新青年社的营业似有 妨碍,故不如前两法。
陈独秀收到胡适回信后,分别致信李大钊、陶孟和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 1921年1月11日,钱玄同把陈独秀来信转寄鲁迅、周作人兄弟,并且附上了自 己的意见:
顷得守常两信,附来信札三件,兹寄上,阅后,请直接寄还守常为荷。 初不料陈、胡二公已到短兵相接的时候!照此看来,恐怕事势上不能不走 到老洛伯所主张的地位。
我对于此事绝不愿为左右袒。若问我的良心,则以为适之所主张者较为 近是。(但适之反对谈“宝雪维几”,这层我不敢以为然。〉①我们做了中国百 姓,是不配骂政府的;中国的社会决计不会比政府好。②现在社会上该攻击的 东西正多得很。③中国的该办人和皇帝一样的该杀。④要改良中国政治,须先 改良中国社会。⑤徐博士固然是王老七的令弟,但若使“五四运动”的“主人 翁”来做总统,也未必高明,因为他们的原质是一样的。……马克思啊,“宝雪 维几”啊,“安那其”啊,“德谟克拉西”啊,中国人一概都讲不上。好好坐在书房 里,请几位洋教习来教教他们“做人之道”是正经。等到略略有些“人”气了,再 来开始推翻政府,才是正办。以上所说,是我的意见。但也不愿就和仲甫去说。 姑且和两兄言之。……至于仲甫疑心适之受了贤人系的运动,甚至谓北大已 入贤掌之中,这是他神经过敏之?可以存而不论。(所谓长江流域及珠江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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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议论,大概就是邵力子、叶楚伧、陈望道等人的议论。〕试作一三段式曰: 研究系不谈共产; 胡适之和北京大学亦不谈共产; 故胡适之和北京大学是投降了研究系。 这话通吗?②
“老洛伯”即胡适,他在《新青年》4卷4号用白话文翻译过苏格兰女诗人八’ 站7的诗歌《老洛伯》。“宝雪维几”是布尔什维克的另一种音译。“贤人系” 即以梁启超为精神领袖的研究系。研究系的梁启超、张东荪等人此前在《改 造》(原名《解放与改造》)月刊宣传过社会主义,后来又对社会主义加以反对 和抵制,从而受到陈独秀等人的严厉批评。在《新青年》8卷4号中就有陈独秀 摘编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的一组文章。
1921年1月20日,鲁迅按照钱玄同的要求致信李大钊。正在与陈独秀一起 从事建党活动的李大钊,收到鲁迅来信后于当天致信胡适:“适之兄:信已传 到我手。我因为昨天想到你那里去,好带给你看,故未传给他人。不意那位办 《北京晓报》的方先生到辛白先生处邀我去谈,所以未得到你那里去。前天见 了玄同,他说此事只好照你那第一条办法,但关于研究系谣言问题,我们要共 同给仲甫写一信,去辩明此事。现在我们大学一班人,好像一个处女的地位, 交通、研究、政学各系都想勾引我们,勾引不动就给我们造谣;还有那国民系 看见我们为这些系所垂涎,便不免引起点醋意,真正讨嫌!起明、豫材的意见, 也大致赞成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