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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山匪-第24部分

小说: 山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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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陈八卦喊:“克勤克俭!耕读传家!”孙老者接道:“三阳开泰!福禄寿到!”铃声伴他俩且行且唱,守岁的村人就把听到的教条向儿孙们再次讲说,一家的儿孙孝顺了,几家的儿孙都看样儿学样儿。 
  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如暴风刮过,西塬上的人家又打开了花鼓子。锣鼓歇处,里角叫板,接着就咿咿呀呀曳曳络络,对唱着,衬唱着,合唱混唱着,深夜人静,臭臭花鼓子的声腔唱词清晰可闻: 
  姐妹房中打牙牌,忽听门外有人来,小妹她上前把门开,小郎哥门坎上系鞋带,扯进小郎里边坐,替奴打一牌,替奴打一牌。 
  小郎哥进房来,小妹妹奉茶来,哥说他口不渴,有烟你吸给我,有烟你吸给我。 
  天牌地牌奴不爱,单把人牌抱在怀,合身子躺到牙床来,合身子躺到牙床来。 
  小郎哥莫动奴的手,小妹妹年幼花未开,能看不能采,能看不能采。 
  单等来年春三月,桃花杏花百样花儿开,小妹妹挂招牌,小妹妹挂招牌。 
  招牌挂在大门外,单等情郎哥哥来,过路的客官如流水,三尺的涎水你咽下怀,三尺的涎水你咽下怀。 
  八十的老公来采花,万两的黄金不爱他,他是老人家,他是老人家。 
  七岁的玩童来采花,万两的黄金不爱他,他是小娃娃,他是小娃娃。 
  十七八学生来采花,分文的铜钱不取他,陪他尽心儿耍,陪他尽心儿耍。 
  先耍青龙来吸水,再玩鲤鱼双鼓腮,越玩越自在,越玩越自在。 
  正月十五坐了胎,肚里有个小婴孩,怀下婴孩是露水,四月一日成血块,四月一日成血块…… 
  突然间就有鞭炮连天响,一家接连一家,是子时到了。提着灯笼的妇孺一流带串到庙里去,步履匆匆是为着争烧头炉香。五圣师庙的三间正殿里,金陵寺的大雄宝殿观音堂,钟磬齐鸣,红烛高烧,新年的道场依旧隆重热烈。 
  到了大年初五,天还没有亮,苦胆湾的人家用烟花爆竹灯笼火把来渲泄心中的积忧与欢乐。州河两岸,烟火明灭,鞭炮半响,性急的后生,还搬出锣鼓家伙猛敲,哪怕正月十五过了吃糠咽菜,这过大年的乐子你不享白不享。 
  欢庆的声浪持续着,一声撕天裂地的尖锐长哭从天而降,仿佛一把利刃从人们心头划过。长哭从孙家的祖坟里传来,那是十八娃携子哭夫。她用头拱着坟上的泥土,披头散发地爬扑着不成人样儿。小金虎在怀里哑着嗓子哭叫,脸蛋上的泪水结成了冰。高卷赶来了,一次次地把她扯起;白顶子帽根子赶来了,百般地劝说安慰;腊娥和狗欠欠赶来了,陪着她长声啼哭。 
  取仁赶来又转身回去。大椿树下,他扭过头来,能穿凿地层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长兄的坟头。蓦然,他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哼哼,太岁能取了人头?” 
  从正月初一开始,取仁一直蒙头大睡。回乡以来,家灾乡祸缠结了多少坐庄的权贵和逛山的恩仇,离奇的传闻将天海的冤仇和山重的恩德煮成了一锅粥,这一切在有学问有见识的取仁脑中还不曾仔细地研磨过,一道血铸的坎儿堵在胸间每每在静思之时令他钻心地疼痛:承礼大哥的死难道成了破不开的谜?算是世交的陈八卦有那么高的智慧和手段,居然也认同太岁一说岂不太过蹊跷?嫂子十八娃的无名哭闹随时发作,无父的小金虎一哭全家人的心都疼,州川上下都说十八娃是东秦岭的人望子,她身上潜藏着太多的由头对孙家来说是吉是凶?其父老贩挑的死和其母水灵子被迫到土匪南山罩的老窝子红崖寺重操旧业,这中间又何以暗渗着老连长丝丝缕缕的公私隐衷…… 
  几天的大睡实际上是几天的推演和归纳,这中间有多少乡贤提了水礼来贺他荣任校长并关心办学执教的诸多事宜,又有多少老亲故旧来给孙老者拜年同时想和熟知古经朝代的“锛子娃”取仁攀谈攀谈,却都被老三告知“我二哥冒风了才喝了五花汤刚睡下”。取仁的脑子里紧织慢绣着种种他意料和不料的诸多事实和后果,可父亲执槌的锣鼓声一阵急似一阵地在他心间撞击,一时间对他父亲活人的境界产生了怀疑。 
  孙老者的打鼓始终不改的是州川“老套”,他的“撇八槌”似雄鹰拍翅,他的“长马锣”可以将一只鼓槌抛在空中呼啦啦转几匝落在手里刚赶上节拍,他的“上南坡”在松处加楔紧处扯皮以至三番六遍在一遍和一遍之间用膝盖磕击鼓环绣出锦音;他还可以在“花打四门”这一段后半拍的休止上空闪一个自由的翻腕;他还可以在鼓心鼓边鼓帮的不同位置指点大铙、马锣、筛锣的轻重缓急;他打出的“花帮”清脆而不轻浮……到各地考察过音乐和民间艺术的唐文诗先生认为关中的渭北和西府一些地方,把春节锣鼓打成了舞蹈,外在的张扬和夸张动作遮蔽了鼓乐本身的质素。而孙老者的击鼓完全是一种打击乐,十几件器乐的全部凝结点只在鼓槌的击点上,大铙不许翻腕亮腔,对拍只能错开二指划擦轻叩,而马锣决不许余音延长,所有击点一旦到位必须拇指拖带小指触锣止响,而筛锣的低音填空要到位适中,双膝夹锣是特技之一,所有响器皆以槌点为中心结成一体。孙老者凝神击鼓,目不斜视,他脸颊上的松皮随着鼓点跳动,他的鼓声一响四围立的坐的全都躬身静凝目光聚集,连跑着闹着的娃们家也蛰伏大人怀中,正在烧火的擀面的婆娘媳妇一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倾耳恭听。人们知道一个真真实实的春节来到了。这或许是多年的惯例,正月初一早晨的第一拨锣鼓必起于孙老者的槌音,之后才是十八王子乱点兵谁高兴了都可以邀人敲打一阵子。   
  染房里(19)   
  在孙老者双槌顿落鼓心、右手捋着胡子的时候,有人适时地递上他的白铜水烟锅。孙老者接过烟锅点燃,扬一扬手示意后生们继续敲打,就怡然弛然地蹲到场边的碌碡上,咕噜噜吸一口水烟,双目美滋滋地闭了,侧耳倾听这州川特有的古乐。 
  一个后生刚敲毕,大家就议论着哪一段没敲准哪一段少了音,突然就有牛闲蛋马皮干跑来,说口前村捎来一个帖子,初十他们的狮子到苦胆湾来喝彩。孙老者依旧吸他的水烟。老人们都明白,说是喝彩实际是来斗狮子,这在州川地区成了年节闹社火的时尚,各村扮的狮子已从滚绣球、跳方桌演变成斗狮子、烧狮子,以至逛山混迹逞强动武,每年都闹出事端。孙老者突然立身,把烟哨子噗一吹,对大伙儿说:“敲呀!” 
  老三赶紧凑过来,轻声说:“大,我二哥正瞌睡着,叫大伙儿别敲了。” 
  孙老者复又蹲到碌碡上,有人递上烟荷包,他低头伸指头进去捏着烟沫子,头也不抬,声也不高,说:“你二哥是一个人睡觉,大家是搭伙儿敲响器过年,谁有胆量不让大家过年?” 
  “刘镇华不让大家过年。”这是陈八卦的兜子停在大椿树下、麻鞋兜夫跑过来扯住他衣襟的时候,猛然说给他的一句话。孙老者提了棉袍,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厅堂。 
  堂屋里,陈八卦正给腊娥说单方。腊娥头上勒一条黑带子,歪歪着身子,牙口里咝咝溜溜地吸着气。孙老者在堂前方桌的另一边坐了,腊娥扭着屁股对他软了一下腰算是礼了个拜,孙老者拿水烟袋朝陈八卦示了一下。陈八卦眯目口述:“鼠穴泥研细用丝帕包敷于额外以热气熏蒸。”说罢挥手示意离去,腊娥似没听懂,嘴里“啊啊”地哈着气,就被海鱼儿拽走了。 
  孙老者平声问道:“又出了啥事?” 
  陈八卦就把商州城里正月初一出的事从头告知。 
  河南巩县有个刘镇华,字雪亚,光绪九年生人,清末秀才,毕业于北洋政府的保定军官学校监狱科,曾任“学堂庶务长”及“河南省视学”。辛亥年冬,为了征讨河南的满清残余武装,陕西的“秦陇复汉军”在大都督张钫的率领下兵至豫西,刘镇华以皖系段祺瑞麾下的四千人马为基本,收拢了陕豫边界数十县的民间武装向“秦陇复汉军”投归,号称十万人马。后经张钫大都督的保举,袁世凯任命刘镇华为“陕豫观察使”,这股武装驻于嵩山附近,遂被称为“镇嵩军”。张钫受南方革命思想的影响意欲联合镇嵩军倒袁,刘镇华杀了张钫的密使直接投靠袁世凯,袁即将张钫监禁。同盟会的首领之一黄兴派人联合刘镇华反袁,刘亦杀害了黄派来的二位说客。白朗事起,刘镇华追剿有功,被袁世凯任命为陆军中将。民国六年发生护法战争,陕西靖国军攻打皖系陈树藩,胜利在望之时,刘镇华出兵救陈于窘境。民国七年,刘镇华坐上陕西省长宝座。民国九年,直系吴佩孚派阎相文、冯玉祥等入陕驱逐陈树藩,刘镇华又转而投靠吴佩孚。阎相文、冯玉祥先后任陕西督军,刘镇华因其善变而连任陕西省长。民国十一年直奉战起,冯玉祥离陕,刘镇华继任督军,始集陕西军政大权于一身。刘主陕后勒民大种鸦片,征收高额烟税,其附加杂税上涨一倍,又预征来年田赋丁银烟税,致使秦地哀鸿遍野,陕民九死一生。刘镇华疯狂扩充镇嵩军,由入陕时数千人扩至十三万大军。吴佩孚洛阳过寿,刘奉上寿礼二十万银元,皆乃秦人血汗。民国十三年第二次直奉大战,刘助援直系兵败,又入晋投靠阎锡山。之后由阎锡山保荐出任“陕豫甘剿匪总司令”,遂纠集“镇嵩军”旧部十万人马,组建五个军,发动西安围城之役。十四年腊月,豫西窜匪一部由峡口入陕,兵至富水关,龙驹寨告急。为了守卫龙驹寨这个商州的钱柜子,老连长雪夜发兵,倾城出动,在武关排兵布阵,豫西窜匪前锋稍触即溃。适逢丙寅虎年春节临近,龙驹寨地方长官及五帮会馆联合为老连长庆功,又是秦腔二黄的连台本戏,又是州河两岸的竹马社火,又是竹林关的老套花鼓,生性爱热闹的老连长索性在龙驹寨喜度新春佳节。可他哪里知道,他眼中已经败退的豫西窜匪,实为镇嵩军南路之戴厚娃部,该部拟由西峡、商南、龙驹寨、商具、蓝田入陕,与由潼关入陕的主力合围西安。这股武装在武关佯攻之后,转身钻入南山,由毕家铺、竹林关、中村、高坝店一路直取山阳县,刚得手还来不及搜刮粮款,当夜即遭遇南边来的一股武装的猛烈袭击,一种威力强大的“开花炮”打得戴厚娃晕头转向,天明后才知是主帅刘镇华的人马,原来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孙老者听得目瞪口呆,他所效忠过的满清王朝覆灭之后,商州地面江湖乱道,他凭借大贯爷的威望造福乡里,哪知道军国政治天下风云,就促气急问:“如今的天下如乱鼓咚咚,你终日在南北二山捉神弄鬼,国家大势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八卦冷峻着脸道:“我听一个娃说的。” 
  孙老者越发惊怪,问:“一个娃?” 
  “一个娃。”陈八卦答了一句话,就埋头去摆弄面前的蒸馍蘸蒜,任凭孙老者以长指甲急叩桌面追问,他都不再言语。孙老者转而又问:“商县城到底怎么样了?” 
  陈八卦又道出以下情形: 
  其实,戴厚娃部的实际兵力只两个团。其所以取道山阳县一是怕与老连长交火迟滞了出山计划,二是龙驹寨在是年春才由镇嵩军憨玉珍部洗劫过,无油水可捞,憨军不仅将寨城掳掠一空,连数十里外的大峪口腰线石窟也用大炮轰塌,帮会巨商藏匿洞中的细软被憨军搬运了一天一夜;第三条是更重要的,镇嵩军首领刘镇华在汉口被吴佩孚封为“讨贼联军陕甘总司令”之后,化装成美孚石油公司老板抄近路逆汉江而上,到陕鄂交界的白河县亲率柴云升部北上,经南宽坪高坝店过山阳县取道商县,不料在山阳县自相残杀。刘镇华遂将队伍整编,两股人马约一万人合成八个团,于大年初一大摇大摆开进商县城。   
  染房里(20)   
  商县城是座空城。老连长将两团兵力排布武关,一个团作为后备驻扎龙驹寨鸡冠山,他自己则在寨城里由矮胖子土包子陪着花天酒地。而商县城里仅有两排兵士巡城以防贼防火。大年初一好天气,日上三竿之时,车辚辚马萧萧,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同时涌进身穿蓝土布棉军服的蛮子兵,其间夹杂着光脚板抬担架、挑辎重的民夫。一时间,大街小巷如洪水漫溢,巡城军官不知出了什么事,即刻请示苟县长,岂料苟县长、毛科长正在老衙门大院摆了八桌酒宴,为入城将官接风。巡城军官当即派出快马向龙驹寨的老连长报告,谁知镇嵩军早在南秦岭二龙山沙河子接连放了三道警戒线,切断交通,隔绝信息,城里的人不准出去,外边的人不准进来。 
  听到这里,孙老者把目光撇到一边,将信将疑地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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