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须剑 作者:酥油饼-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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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一长串,店伙计没有一句听懂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何容锦。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简明扼要地转述了。
店伙计满口应承。
阙舒等店伙计出门后才道:“祁翟今日面见沙纳利,若无意外,午时便能出发。”
何容锦道:“为安全起见,你还是与他们一起走得好。”
阙舒道:“你若是肯,那再好不过。”
何容锦道:“我想去街上走走。”
阙舒道:“我陪你。”
“我们还未离开京都,不便招摇。”何容锦推着轮椅往外挪了几尺,发现阙舒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你……”
阙舒在他发货之前,主动道:“只与你保持三丈之距,不叫人发现便是。”
何容锦嘲弄道:“你为何觉得你不会被人发现呢?”
“即便发现了又如何?”阙舒隐忍了几日的怒火终于在他不断的拒绝中爆发,“你究竟是在担心本王的安危,还是在担心突厥小可汗的心情!”
何容锦沉默。
他的沉默在阙舒眼里便成了默认,心头燃烧的小火顿时蔓延成大火,“本王的那个问题你还不曾回答!确珠,便是你留在突厥的原因?”
何容锦淡然地瞟了他一眼道:“若是,我又为何要走?”
“难道不是为了诱我离开,以免耽误你们之间的好事吗?!”阙舒冷笑。
何容锦道:“西羌王果然深谋远虑,若非你提醒,我还忘了有如此良策。”
阙舒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承认了?”
何容锦仰头,不愠不火地看着他,“你心中早有定论,我承认与否又有何干系?”
阙舒背过身,用力在桌上捶了一拳。发泄后的怒火不似原先那般旺盛,他平了平气,极力放缓声音道:“你若否认,我自然相信你。”
何容锦手下意识地想摸葫芦,摸了个空之后才回想起葫芦已经被店伙计拿去打酒了。他只好将手在扶手上摸了摸,“承认也好,否认也好,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阙舒突然朝他扑过去。
何容锦将轮椅往后挪了三尺,抬起掌朝阙舒劈去。
阙舒身体一侧,手抓住扶手,用力朝自己怀里一拉。
何容锦皱了皱眉,只得用另一只手朝阙舒的喉咙抓去。
阙舒不避不让,任由他掐住自己身体最柔弱的部位,两只手牢牢地抓着轮椅的扶手,定定地盯着他。
何容锦手微微用力,“放手。”
阙舒噙着冷笑。
何容锦冷声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阙舒缓缓开口,声音稍稍沙哑,“杀吧。”
“你!”
“你不是很恨我,很想把我挫骨扬灰么?”阙舒主动将脖子往前递了递。
何容锦手指往上一抬,“若非看在西羌百姓的份上,你绝不会活到现在!”说完,他松开手。谁知阙舒猛然抓住他的肩膀,将唇凑上去,堵住他的嘴唇,用力地吮吸着。
何容锦先是一懵,等唇上传来痛感才反应过来,反手便是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
阙舒身体落入椅子之后仍未停歇,朝后翻了个跟头才堪堪站起。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挂起得意的微笑,“你舍不得杀我。”
何容锦双眼赤红,手指用力地抓着扶手,几乎要将整个扶手卸下来。
阙舒见他怒极,揉了揉胸口被打的位置,正想说几句话缓和下气氛,便听店伙计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随后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打开门。
店伙计端着馒头、牛肉和葫芦站在门口,谄媚地笑道:“一切都安排妥帖了。车夫原先当过兵,打仗的时候断了腿,走路有些不利索,但对各地的道路很是熟悉。也愿意跑长途,人也好,很信得过,客官只管放心。”
阙舒听不懂他叽里咕噜说什么,便看着何容锦。
何容锦正在气头上,连正眼也不看他。
店伙计在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最懂察言观色,见两人都没反应,将东西往桌上一放,顺手扶起椅子,便倒退着出去了。
25、动魄惊心(六)
阙舒见何容锦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放软口气道:“先吃点东西吧。”
何容锦推轮椅到桌边,伸手抓住葫芦。
一早等在旁边的阙舒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何容锦眼皮子也不抬,就用内劲将他的手弹开。
阙舒用左手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借酒消愁,也要注意身体。”
何容锦一口酒含在嘴里,不上不下,半晌才咽下去道:“我喝酒,只因为我喜欢喝。”
阙舒闻言居然点了点头道:“也好。”
何容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好什么?”
“喝酒伤身。你若是因喝酒伤身而缠绵病榻,本王便照顾你一生一世。”阙舒说得认真。
何容锦嘴巴张了张,咬牙道:“不敢劳驾!若有一日,我真的缠绵病榻不能下床,我自会结果我自己,绝不会让浑魂王费半点心。”
阙舒脸色一变,正欲发作,却见何容锦喝酒喝得更凶。他知道论武功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是无果,反而令他更加变本加厉,因此只好强自按捺住满腔怒火,在旁坐下来吃馒头。
晌午过后,外头人声渐起。
他们住的房间正好面街,阙舒推开窗户,便闻喧哗声如雷贯耳。
贯穿京都南北的官道和这里隔着一条街,那里动静稍大些,这里便能听得一清二楚。
阙舒站在床边,见高举的旌旗从对面房屋与房屋之间空隙闪过,道:“我们启程吧?”
何容锦拿起桌上的一只馒头,然后拎起包袱放在大腿上,慢慢朝外头推去。
店伙计准备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果然如他所言,一看便是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老兵,满手的老茧,笑起来极是热情,连心情欠佳的何容锦见了他都忍不住微笑还礼。
阙舒付了定金,老兵招呼得更是殷勤周到。
不过马车虽然有了,如何坐上马车还是桩难题。
这辆马车的车厢只是普通大小,容不下坐着轮椅的何容锦,只能一样一样地往上抬。饶是如此,也须将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阙舒见状,自觉地上前弯腰。
何容锦看出他的意图,单手推开他,身体用力往里一纵,双手往车厢底座一牌,翻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阙舒面露遗憾,抬脚上车。
老兵随后将轮椅抬了上来,问道:“不知道两位想去哪里?”
何容锦道:“先去济济尔城。”
“好。”老兵果然是老江湖,闻言也不多问,直接关上车门,坐上车辕,驾着马车往外走。
京都是严进宽出。
城守卫略问了几句,便放他们通过。
何容锦等着马车出城有一会儿了,才拿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干啃着。
阙舒倒是准备齐全,看他吃了两三口,立刻送上水囊。
何容锦想要拿葫芦,却听阙舒道:“突厥城镇不如中原和西羌繁密,不知要等几日才能进城打酒。”
一句话打消了何容锦挥霍的举动,毕竟无酒可喝的日子他尝过一次,实在煎熬。
阙舒看着他拿起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才露出笑容来。
马车向南走,走到傍晚才停歇。
老兵道:“前面有一座庙宇,只是要给些宿资。”
何容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沿路你只管安排。”
老兵将银子揣入怀中,沉稳道:“客官只管放心。”
他口中的庙宇供奉的神祗何容锦从未见过。幸好庙中僧人也不强求他们上香,带着他们入房间之后,便告辞了。
老兵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解开之后便露出五六个烙饼,“他们只提供住宿,不提供吃食,所以我之前备了一些,还请两位享用。”他说着,径自拿了一个,随意在通铺上找了个位置躺下了。
阙舒看着干巴巴的烙饼皱眉,等何容锦拿了一个,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也拿起一个。
通铺只有他们三人住,何容锦、阙舒和老兵各占一角。行车半日,三人俱乏了,吃完后便各自躺下不提。
次日一早,三记鼓声震得整座庙宇为之震颤。
何容锦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老兵解释道:“这是他们在做早课。他们庙里的规矩是,客人必须在他们做完早课之前离开。”
何容锦和阙舒虽觉得规矩有些奇怪,也不曾多想,两人双双下床,正要洗漱,就听门被敲了两下,僧人在门口道:“三位贵客有礼,住持有请。”
何容锦愣了下,疑惑地看着老兵。
老兵也是一脸茫然道:“我来此借宿数次,头一次遇到住持有请。”他问僧人何事。
僧人道:“不知。”
何容锦本不想多事,奈何他们出门时,僧人还在门口等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睡了人家的床,开口拒绝难,何容锦开口解释后,不见阙舒反对,便跟着僧人往住持院走去。
住持比他们想象中要年轻,约莫四十来岁的年轻,双眼精光毕露,双掌满是老茧。何容锦暗暗警惕,此人武功不凡,不知是何来路,又不知为何在此庙宇做住持。他一开口便让何容锦怔住了,“异国贵客来访,老僧有失远迎。”
何容锦不知对方底细,含糊道:“住持客气。”
住持道:“难得有王驾驾临本庙,容老僧厚颜讨要一份墨宝,悬挂庙中,以供来往香客同沾王恩。”
何容锦觉得他说话有些不伦不类。听他语气他似乎知道阙舒的身份,可知道阙舒是西羌王之后还要突厥百姓来沾一个异国王的恩泽,岂非古怪得很?
住持道:“莫非贵客不愿?”
阙舒听完何容锦的转述后,平静地问道:“你们想要提笔何字?”
住持道:“西羌乃突厥属臣!”
何容锦皱眉。他虽然隐居突厥,但心中从来只当自己是西羌子民,听到他出言不逊,心中勃然大怒。
阙舒见他脸色难看,忙问道:“他说什么?”
何容锦如实直言。
阙舒道:“西羌使团的到来促进两国友谊,使突厥与西羌重新成为坚强的盟友。如今西羌使团还未离开突厥边境,突厥便想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成?”
这种话,何容锦自然转述得十分迅速。
住持道:“西羌之所以与我突厥重拾友谊,不过是惧怕我突厥精兵强将。你们西羌连年内战,闹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早该投靠我突厥,由我突厥庇护。”他说完,身体立刻朝阙舒扑去。
何容锦推开阙舒,双手将轮椅侧了侧,正好挡在住持进攻的路线上。
两人一交上手,便都知双方实力不弱。
何容锦武功略高,但吃亏在行动不便,无法彻底进攻。
阙舒只看了一会儿,就看出了其中的名堂。他武功虽然不高,但身边高手如云,眼力一等一的好。因此在何容锦应对敌人分身乏术之时,便由他控制轮椅,配合进攻和防守。
不过他太注意何容锦与住持的大战,反倒忽略了一个人。
就在阙舒推着何容锦后退之际,凌厉的一掌朝他后背拍来。
何容锦听到破风声,下意识想推开阙舒去挡,但阙舒眼里只有冲何容锦踢来的住持。两人为着对方,一个转头,一个伸手格挡,交错地拦住了对方的对手。
住持和老兵齐齐一愣。
何容锦反手拍开老兵,长臂一拦,将阙舒护在身后,“你们是谁派来的?”
26、动魄惊心(七)
住持不答,拍了拍手掌。
院中立刻跑出许多拿长棍的僧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何容锦拉过阙舒,正要说话,就听阙舒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
老兵一腿踢来。
何容锦推开阙舒,抓住他的脚用力一扭。
老兵身体跟着打了个滚,翻倒在地。
何容锦喘了口气,冷声道:“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拖我后腿!”
其他僧人冲上来。
何容锦与阙舒背靠背御敌。
那些僧人只仗着手中的武器,武功十分稀松平常,阙舒打了一会儿,便觉游刃有余,笑道:“我为你拖住追兵,你离开便是。”
何容锦冷哼一声,掌风一下变得凌厉起来,让住持左右支挡,好不狼狈。
阙舒知道他们只是暂居上风,时间一长,他们耗费的气力远多于敌手,这风向便会慢慢偏移。只是何容锦双腿不便,要突出重围还需另想他法。
他的念头一闪而过,便发现原本紧紧靠着他后背的轮椅往前挪了挪。
住持猛然一声大喝,身体向后掠去。
与此同时,一直安坐在轮椅内的何容锦竟然双掌一拍扶手,跟着朝住持飞去。
场上变化只是刹那。
阙舒一听何容锦的动静就知道他的打算,一脚踢开侧面攻来的僧人,单手抓着轮椅用力一扫,挡在老兵与他之间。
老兵微微一怔,扬掌正要向轮椅拍落,便听一声惨叫,何容锦紧接着喊道:“住手!”
尽管喊的是对头,老兵和僧人还是抽空投去一眼,随即便真的停下了手。
只见何容锦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色微微发白,但双眸亮得惊人,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主持的咽喉。住持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逼得靠坐在墙边,脖子不由自主地上仰,冷汗不时从额头淌下来,显然是紧张以极。
“放开他!”老兵道。
何容锦不理他,看着阙舒道:“将轮椅推过来。”
老兵不等阙舒上前,就一个箭步遮挡在两人中间,威胁道:“你敢动,我便杀了他。一个住持换西羌王,这笔买卖划算!”
何容锦淡然道:“你抓住他了吗?”
阙舒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