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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天下 作者 高月-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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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八月下旬,河湟地区集结了近十八万唐军,与此同时,大批粮食从巴蜀和关中调入陇右,唐廷征调鄯、兰、原、泾、陇五州以及关中的五十万民夫为后援,二十万辆马车、牛车尽皆入军,唐蕃道上马牛车延绵百里,满载着粮食、干草、军器、帐篷等等各种物资赶赴鄯州。
这场战争带来的负面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由于大量粮食运至陇右,关中粮价从年初的斗米五十文上涨到了八十文,而太仓存粮用以备战而不得平准粮价,到了八月时,斗米一举突破了百文,由米价上涨带来了各种物价飞涨,房价翻番,准备在长安买房的泗州太守崔平哀叹,何日才有自己家宅?
就在唐军大举集结陇右河湟地区时,吐蕃也同样在举国备战,年轻的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一面遣使前往长安求和,一面调集乌海、九曲等地的吐蕃、吐谷浑兵力十二万,以及家属、桂庸等附属奴隶三十万人,羊马五十万头,一齐赶赴大非川参加会战,连同赤岭已有的驻军三万人,共计十五万大军,数十万随军家属,集结青海南畔。
赤松德赞任命大相尚息东赞为留后总督,命大论达扎路恭为大非川主将,又命大将铁刃悉诺罗为石堡城总管,率军两千驻扎。
大战一触即发。
……
九月初,青海以西已是朔风劲起。飞沙走石,寒意逼人,在青海西畔吐蕃重镇伏俟城以西约二百里的一片森林外奔来了一队唐军骑兵,这支唐军骑兵共有百人,显然是唐军巡哨,为首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唐军将领,他约三十岁左右,容貌英武,神情严峻,手执一根大铁枪,后背射狼弓,他便是李庆安手下副尉南霁云,随李庆安赴安西,又跟随他东进河湟参战。
他为巡哨,已在周围探查了两日,现在正准备回去,南霁云搭手帘向南向四周眺望了片刻,南面隐隐可见延绵千里的大非川,阻碍了南下的道路,而向东则是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草原牧场,一条河流将草原一分为二,在河两边,远远可见一群群牛羊在悠闲地吃草,这一带也有吐蕃人出没。
南霁云一挥手,百名骑兵调转马头,沿着森林边缘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行了五十余里,渐渐到了森林的边缘,他们来到几株大树下,忽然从树上跳下了几名唐军岗哨,前面一人便是荔非元礼。
这次安西军支援河湟战役,兵力虽然不多,但全部是安西精锐,除了李嗣业和田珍率领的二千陌刀军外,还有李庆安的斥候营五百余人,连同他带来的五百江都兵,共计一千弓骑军,带三千匹战马,李庆安为斥候营主将,下面还有白元光、荔非兄弟等三员大将,他们从龟兹出发,经蒲昌海大漠到敦煌,又南下当金山口,沿祁连山南麓(也就是今天的柴达木盆地北部边缘)向东行军,这是先秦时,羌人开拓的通向西域的道路,汉代匈奴人也曾沿这条道路与河湟诸羌联系。
李庆安率领的这支斥候营行军数千里,终于在九月初抵达了青海湖畔,而另一支李嗣业率领的安西陌刀军则走河西走廊,绕过乌鞘岭,从东面进入河湟。
荔非元礼上前低声问道:“前面可有吐蕃家眷?”
南霁云笑了笑道:“有!我们看见了几十顶帐篷,都是吐蕃军家眷,他们带有大群牛羊,附近三十里内没有吐蕃军营。”
荔非元礼大喜,他知道吐蕃人作战都是部族全体出动,男人打仗,老幼妇孺放牧为后勤,既然南霁云看见了帐篷,那就一定有女人了。
他咧嘴呵呵大笑,一竖大拇指赞道:“不错啊!小子,来安西没多久,就能胜任斥候巡哨了,难怪李臭弓对你另眼相看呢!”
南霁云拱手笑道:“我初来乍道,还望元礼大哥多多指教。”
荔非元礼搂过南霁云肩膀,笑眯眯道:“你能找到女人,就说明你很对老荔的胃口,跟着老荔没错,想当年李七郎刚来戍堡时,便是跟着我混,在我老荔的指点下……”
他们穿过一片森林,眼前出现了一泊湛蓝的湖水,湖水四周罕无人迹,但在东岸却驻扎了近百顶帐篷,这里便是李庆安安西斥候营的临时驻地了。
南霁云翻身下马,快步向李庆安的中军帐跑去。


第四卷 石堡城 第123章 青海湖畔
由于吐蕃是奴隶制的军事部落联盟。军事制度沿袭了原始部落以氏族集团为基础的全民皆兵制,部落就是军事、行政与生产三位一体,每逢出征,吐蕃皆整个部落参战,士兵在前方打仗的同时,部落老少及财产相随不会落下太远,故有前方军队败退之时,“辎重疲弱”常为唐军所缴,从而成为吐蕃部落的掣肘之痛。
一直到安史之乱爆发后,大唐陇西空虚,被吐蕃军乘机掠夺走百万汉人,成为吐蕃奴隶,吐蕃这才改变了整个部落参战的局面,而改由汉人奴隶提供后勤。
这次河湟之战,吐蕃依然是部落连动,不过吐蕃已掳掠了不少汉人奴隶,他们被称为庸,他们这次也被编进了后勤之中。
南霁云发现的吐蕃人便是生活在乌海附近的一个小部落,他们约有三千余人,一千男子驻扎在赤岭,而妇孺和奴隶便分布在伏俟城以西的草原上。一般是有血缘关系的十几户人家聚居在一起,距离唐军最近的那几十顶帐篷,便是由十三户吐蕃人组成。
他们一共有五十余人,其中三十名吐蕃妇孺,其余二十几人都是从陇右掳掠来的汉人,是分给他们十三户人家的奴隶,绝大部分是妇人,还有几个老人,而男人奴隶都被派去大非川筑城了。
天已近黄昏,河边十几名身着褴褛的汉人女奴正在驱赶羊群回圈,其余女奴则在营帐做饭伺候吐蕃主人。
这些汉人女子原本都陇右的良家妇女,有的成家生子,有的还是未嫁小娘,她们所居住的城池被吐蕃人攻破,顿时家破人亡,夫死子散,她们的命运极为悲惨,先是抓进军营为妓,活下来的便被分配给吐蕃各部落为奴,她们没有人身自由,为主人做牛做马,白天受尽女主人鞭打折磨,夜晚满足男主人的淫欲,她们的地位甚至还不如牛马,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她们活不了几年,很快便被折磨死去。
“今天是他们大节,哎!不知今晚上我们能不能喝到羊肉汤?”
“芦娘。你就别做梦了,青稞子能吃到半饱就不错了。”
这时,几只羊从羊群中跑出,几名女奴顿时慌了手脚,一起跑去追赶,若少掉一只羊,她们可就活不成了。
“小羊回来!”
一名年轻的女奴拼命追赶,忽然,草原上的一根硬茬刺进了她的脚掌,顿时血流如注,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其他几名女奴连忙围拢上来,她们从破烂的裙子上撕下布条给她包扎。
“快去把羊追回来,跑丢了咱们可就要倒大霉了!”年轻女奴焦急地指着远处的白羊喊道。
忽然,她的手僵住了,她看见远处出现了一队军马,正向这边疾驶而来。
她突然惊恐地叫道:“有军人来了!”
女奴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们太清楚被这些虎狼军人抓住的后果,她们都经历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给她们留下了刻骨铭心般的噩梦。
女奴们也顾不上羊群,她们惊恐地四散奔逃。受伤的女奴被两个同伴搀扶着向南奔逃,但她们哪里跑得过战马,片刻,如雷的马蹄声便在她们耳畔响起,有人哈哈大笑,“都是吐蕃娘们,弟兄好好享受啊!”
“是汉人!”
年轻女奴猛地站住了,她蓦然转身,只见一个大胡子唐军正向她纵马冲来,她激动得大喊大叫,泪水流满了她的脸庞。
“救救我啊!”
向她冲来的荔非元礼愣住了,这个吐蕃娘们又哭又叫,还会说汉话,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先看出来了,他大声喊道:“荔非将军,她好像是个汉人女子!”
“汉人?”
荔非元礼忽然大声令道:“去叫弟兄们不要乱来,先问清情况。”
他翻身下马,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女人面前,见她脚掌被一根硬木刺穿,血肉模糊,便从怀中摸出一袋伤药,替她撒在伤口之上。
女奴跪在地上,低头抹着眼泪,荔非元礼蹲在她面前,打量她一下道:“你说吧!如果你真是汉人女子,老荔不会伤害你。”
“军爷,奴家姓赵,小名芦娘,今年十六岁。原是关中凤翔人。”
“等等!你既然是关中凤翔人,那怎么会在这里?” 荔非元礼挠挠后脑勺,疑惑地问道。
“奴家五年前随父母去松州投靠大伯,在那里爹爹种了几亩薄田为生,三年前,吐蕃人攻破松州,满城人都被抓走,走过一处山崖时,吐蕃人让我们告别家乡,爹爹和大伯悲痛之下跳崖而死,娘也跟着爹爹跳下去了,我们五百多名年轻女子被送进了吐蕃人军营……”
“别说了!”
荔非元礼霍地站起身,怒火在他眼中闪动,这时,其他十几名女子也慢慢聚拢过来,荔非元礼向她们挥挥手道:“你们不要怕,我们是唐军,会保护你们,会送你们回家乡。”
十几名汉人女奴呆呆地听着,忽然,有人嚎啕大哭起来,所有人顿时哭成一团,她们哭着向唐军讲述着自己被吐蕃人掳掠后的悲惨命运。多少年的痛苦折磨,多少年的思念亲人,她们绝望了,她们痛苦地等待死亡来临,可这一刻,一支唐军,一支她们自己的军队突然来了身旁。
女奴们积压在心中的苦痛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们捂着脸哀哀痛哭,说不下去了,几名女子想到自己丈夫儿女被杀死,甚至哭得晕死过去。
每一个唐军的脸上都流满了泪水。他们默默望着这群被吐蕃人奴役的姐妹,她们一个个衣裙破烂、骨瘦如柴,头发像稻草一样蓬乱,脸上充满了饥饿的苦色,唐军士兵们钢牙咬断,拳头捏着嘎巴响。
“报仇!”一名士兵忽然大吼起来。
“报仇!报仇!……”怒吼声在原野中回荡。
荔非元礼霍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远处的帐篷,他一拳砸在草地上,一字一句道:“给我杀过去,去救我们的姐妹,吐蕃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给我全部杀光!”
两百余名唐军飞身上马,他们抽出横刀,怒吼着向帐篷扑去,仇恨之火已在他们胸中熊熊燃烧,满腔的仇恨只凝成一个字:‘杀!’
十三户正在吃饭的吐蕃人被马蹄声惊动了,他们纷纷跑出帐篷,忽然发现是唐军杀来,他们惊恐万分,转身奔逃,两个吐蕃少年骑马要逃,被两支飞来的狼牙箭射穿了后背,惨叫着跌下马。
一名住在这里的部族长老大怒,拔剑上前拼斗,却被一名唐军呼啸而过,人头被劈飞,三十名吐蕃妇孺瞬间便被唐军的铁蹄淹没了。
……
天色黑尽时,李庆安的大队缓缓抵达了河边,帐篷中间点起了熊熊的篝火,荔非元礼正率领唐军们忙碌地杀羊烤肉,二十几名女子被安置在别帐里,有唐军给她们送去了羊奶和烤好的肉。
荔非元礼胸中怒火依然难平,他恨恨地向李庆安禀报道:“七郎,我老荔愤慨难当,把这里的吐蕃人全杀了,若触犯了什么军纪。你责罚我好了。”
“你杀人我不责罚你,可如果有一人逃掉,我打你一百军棍!”
荔非元礼大喜,他立刻道:“没有,我保证没有一个人逃掉,我们是包抄而来。”
这时,南霁云带着一名剃头穿毡老者上前道:“将军,这名老人也是汉人奴隶,他知道伏俟城那边的情况。”
老者上前跪了下来,泣道:“将军啊!我是临洮人,已经被抓来十年了,如果我能再回故乡,我一定给你立长生牌,天天给你跪拜。”
李庆安心中难过,连忙将他扶起,安慰道:“老人家,我们一定会送你回故乡,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伏俟城的情况?”
老者叹了口气道:“我是临洮的铁匠,打了三十年的铁,手中有活,所以才没有被杀死,两个月前,我被征去伏俟城干活,三天前才随主人回来,伏俟城里堆满了粮食,我数过,有二十四座大粮仓,那里是吐蕃军的粮库重地。”
“那里有多少吐蕃兵驻防?”
“我不清楚,估计有几千人吧! 
不过听我主人说,伏俟城的军队不是太多,吐蕃重兵都集中在青海的一南一北,南面的赤岭大非川一带,北面的大通山谷地,军爷,我不知道你们居然会跑到背面来了。”
李庆安的眉头皱成一团,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恐怕要成为现实了,那就是他怎么去河湟?青海湖南北都有重兵驻防,他们根本就绕不过去,如果他们一旦被吐蕃人发现,那也只能退回敦煌了,那他来河湟还有什么意义。
他背着手慢慢地踱步,思考着对策,从南面过去,要翻越赤岭,首先大非川他就过不去,只能走北路,绕青海以北的大通山谷地过去,他仔细研究过地图,大通山谷地宽约百里,吐蕃人不可能处处防备,中间肯定有缺口,如果再想办法将大通山的驻兵南调一部分,那肯定会出现防守漏洞,这样,或许他们会有机会了。
想到这,李庆安招手将南霁云和贺严明二人叫来,道:“我们身在敌后,情报是第一重要,你们各率一小队人马去伏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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