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4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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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
安禄山沉思了片刻,确实很有这个可能,他也很了解李亨,连自己的儿子都敢杀,他还有什么不敢,这时他心中开始紧张起来,急忙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按原定策略走?”
他们很早便商量过退路了,如果他们和李亨谈判不成,李亨必然会动杀机,这时他们就从西走,从李庆安控制的关中西部走,去关内渡河,或者取道汉中。
高尚摇了摇头,“殿下,从昨晚千牛卫的举动来看,千牛卫必定也有了戒备,不能再从西面走,我们得另觅道路。”
“那先生有对策吗?”
“有!我们走水路。”
……
两个时辰后,安禄山的车队抵达了新丰县,就在他们正准备离开官道,前往另一条小路时,这时,数千名驻扎新丰的关中军士兵从旁边的树林中杀出,箭如密雨,安禄山的卫队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一片,顷刻间,数千士兵将安禄山的车队团团围住。
“安禄山何在?”一名军官厉声喝问道。
“我家大帅不在车上,已经离开多时了。”
……
从长安到陕州,除了走陆路潼关外,走漕渠水路也可以前往,漕渠是维护关中经济的主要命脉,李隆基登基后,便几次大规模疏通漕运,其中开元二十八年陕州太守李齐物开凿了开元新河,两年后接任陕郡太守的韦坚又继续加深开凿漕渠,将开元新河接通了灞水,使江淮船只可以直抵长安以东九里外的广运潭,这条运河便由开元新河改名为天宝渠,韦坚也由此升为刑部尚书,跻身政事堂为相。
上午,广运潭中舟楫如云,大量的船只趁河水尚未冻结之前,离开关中前往江淮,在一座河运检查署前,几名河运官员乘坐一条小船,正忙碌地在船只中穿行,收钱放船,他们眼睛毒辣,任何一条船都休想免费逃过,这时一艘体型颇大的花船驶了上来。
“停船!”
河运官员一声高喝,他们的小船靠近了花船,“做什么的?”
大量货船出现一条花船,确实很引人瞩目,花船上有十几名年轻家仆,一名中年管家男子拱手笑道:“官爷,这是出嫁的花船,赶时辰去陕州。”
“赶时辰走陆路才快,走水路什么时候才能到?”
两名官员好奇探头看了看,从船帘缝隙中可以隐隐看见一名极为肥胖的女人,穿着大红裙,头上戴满了珠翠,打扮十分妖艳,她侧身坐着,看不清模样,不过她那身肥肉便令检查官没有兴趣了,便笑道:“新妇座船,除了正常收钱外,应该还有喜钱才对!”
“有!有!有!”
中年男子取过两贯钱,恭敬地递上道:“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一般而言,过往船只只收几百钱,但对方却给了两贯钱,着实令两名官员喜出望外,他们接过钱,便一挥手道:“放行!”
花船缓缓地启动了,很快便驶离了检查站,消失在数百艘货船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
第十二卷 唐蕃大战 第498章 高原斥候
安禄山最终逃出了长安,一个月后,他开始在范阳军大规模清洗汉将,将所有的重要将领职位换成了胡人,在贞治元年的最后一天,安禄山在幽州自立为燕王,从此撕掉了虚伪的面具,他向天下公开发表声明,不再承认长安朝廷,而改为向成都的朝廷效忠,并在恢复正统朝廷的借口下,开始了积极的扩军备战。
十二月的吐火罗已是冰天雪地的世界,夜晚尤其寒冷,在百里无人的旷野里,高阔的天空满挂着星斗,干冷干冷的寒气,冻得星星也僵直了眼。
在距离王庭国都步师城约百里外的一座峡谷中,穿流峡谷的步师河已经冻成了一条冰河,这条发源于葱岭,蜿蜒千里的河流仿佛睡着了,冰面上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包括富有生命力的河水也沉寂了,此时,冰面倒成了一条便捷的商道,总有富有挑战精神的商人沿着这条冰河路,往来于疏勒和吐火罗诸国之间,将来自唐朝的商品贩运到吐火罗,卖一个好价钱。
到了夜间,这些商人就会结伴宿营在山壑间的洞穴中,点燃熊熊篝火,抵御严冬和高原狼群的袭击,在峡谷的中间,隐隐有火光跳动,显然有人在峡谷中宿营了。
这是一个长宽均不到一丈的山洞,但洞内却宽敞高阔,这种山洞是商人们最喜欢的宿营洞穴,只要在洞口点燃一堆火,便可以平安的渡过一夜了,此刻,洞口正点了一堆火,一个年轻的胡商坐在一旁,正在给火堆里添加木材,目光却警惕地向峡谷两边巡睃。
而在洞穴中则点燃了另一堆篝火,旁边有八九个商人正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大火上噼噼啪啪地烤着山鸡,香气诱人,在离篝火不远处,则卧躺在二十几匹骆驼,它们都在闭眼安睡,身上厚密的长毛足以让它们抵御严寒,骆驼的旁边则堆放着不少箱笼货物,大多是茶叶,也有丝绸和瓷器,这些在吐火罗也都是极为抢手的货物。
商人们的年纪看起来都不到三十岁,看面孔有汉人也有胡人,大多身高体壮,一边喝酒,一边大嚼着刚刚烤好的山鸡。
“周大哥,你说明天进步师城,吐蕃人会不会把咱们的货物没收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汉人,他将一只烤好的鸡腿洒上盐末,递给了另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这名男子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也是一名汉人,他正眯着眼靠在岩石上休息,便随手接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口,便大嚼起来,又喝了一口酒,口中含糊不清道:“关键看你说什么话,如果你说突厥语或者吐火罗语,吐蕃军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说汉语,那么吐蕃人第一个抓的就是你,记住了,你绝不能随便开口,老老实实地装哑子,否则你会害死我们大伙。”
这十个人其实就是唐军的一队斥候了,他们任务是探查王庭国吐蕃人的驻兵情况,因此他们扮作了商人,这十斥候中有五名汉人,五名胡人,首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校尉,名叫周泌,曾经在吐火罗驻扎,能说一口流利的吐火罗语,其实这十名斥候除了那名年轻士兵外,其他人都能说吐火罗语。
而那名年轻士兵是一名训鹰手,这是斥候队中最重要的职位之一,训鹰手就相当于后世的通讯兵,安西军中的通讯工具除了信鸽以外,还有猎鹰,尤其在吐火罗,猎鹰很多,用信鸽的往来通信会非常危险,因此一般都使用鹰来传信,所以训鹰手的重要性就由此可见了。
这名年轻的训鹰手叫王亦清,是安西的第二代汉人,今年只有二十岁,他祖地在洛阳,但他从来没有去过,回祖地看一看,再娶一个东都的女子为妻,便是他人生的最大梦想。
而校尉周泌是河东蒲州人,曾当过府兵斥候,因土地被兼并而成了逃兵,四年前带着妻儿父母来到安西,定居在碎叶,家里有一百五十亩地,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他便毅然从军,凭借过硬的军事技能和丰富的斥候经验,他被选拔进了安西军第一斥候营。
这是安西军王牌营,也就是李庆安当年率领的那支斥候营,能进入这支斥候营的唐军,都是军中顶尖高手,它更像一所斥候高等实战学校,士兵在里面呆满三年后都要出来,派到别的军中任职,出来后至少会升两级,周泌是在今年三月时期满出营,出来时是队正,被派到疏勒军后便成为了斥候校尉,这一次,唐军派出了三支斥候队深入吐火罗,他便是其中一支。
周泌喝了两口酒,对洞口放哨的年轻商人道:“阿木提,你也过来听听,我有话要说。”
洞口年轻的哨兵奔来过来,众人都聚拢在火堆旁,听校尉的安排。
“明天我们就要进入步师城了,我们最首要的任务并不是获得什么情报,而是我们绝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们要暂时忘记我们是唐军,而把自己当做商人,所作所为都要符合商人的特点,尤其是我们中的五名汉人,包括我自己,要进行一定的改扮,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中间无论谁被吐蕃人抓住,第一件事情就是服毒自尽,你们的家人会获得最高的荣誉,我希望大家记住这一点,以后我就不会再说了。”
王亦清偷偷地看了一眼手掌心,手掌上有一小瓶剧毒鹤顶红,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将药瓶紧紧捏住,就仿佛他将要喝下这瓶药一样。
周泌看了他一眼,又叮嘱他道:“王亦清,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个哑子,听不见也不会说,你记住了吗?”
王亦清茫然地看着他,‘啊!啊!’两声,手比划了一阵,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
周围斥候们都笑了起来,周泌也笑了,他拾起一块生鸡肉,指了指站在木箱上的两只猎鹰,意思是让他去喂鹰,王义清笑着点点头,转身去喂鹰了,这时,周泌笑道:“王亦清,一块肉不够,再拿一块吧!”
王亦清回头摆摆手,表示一块就够了,周泌脸色大变,冲上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指着他大骂道:“混蛋!你要害死我们吗?”
王亦清知道自己错了,他蹲下来,痛苦地低下了头,周泌克制住了愤怒,半晌,他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犯错,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熏聋你的耳朵,你记住了吗?”
王亦清低下头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周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众人道:“好了,现在夜很深了,大家轮流睡觉,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他交代完,两名当值的斥候各守一堆火,其他人纷纷倒下便睡觉了。
……
步师城是吐火罗地区仅次于阿缓城的第二大城,位于阿姆河北岸,有人口八万余人,以商业发达而著名,它更像吐火罗的商品批发中心,每年春秋两季,大量无力去唐朝的小商人便纷纷涌到这里,从大商人手中购买唐朝的稀罕货,回自己的家乡卖给有钱人,从中赚取差价,而吐火罗人尤其喜欢唐朝的茶叶,每天晚饭后能喝一杯茶解解腻,对他们而言,就是上等人的生活了。
正因为步师城的重要贸易地位,因此吐蕃人也极为重视此城,在这里驻扎了重兵,已被封为吐火罗都督的尚息东赞也曾经担任过吐蕃的大相,他不像一般军人那样只管盘剥压榨,他更重视吐蕃对吐火罗的长期占有,因此他对步师城的商业也略加宽容,准商人们从事贸易,但要缴纳重税,安西的商税率是二十税一,但尚息东赞规定的税率却是五税一,是安西税率的四倍,如果商人胆敢逃税,抓住了便斩首。
所以尽管尚息东赞准许贸易,但吐火罗的商业还是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现在除了能获取暴利的唐朝货物或者大食货物外,其余本地买卖农产品的小商贩们都纷纷破产了,谁能负担得起两成的税率。
当朝阳在寒风中颤栗之时,周泌率领的一队商人牵着骆驼队,走到了步师城的城门,周泌等五名汉人都做了妆扮,脸上涂黑了,唇上粘了吐火罗男人都有的翘胡子,周泌本人还粘了一圈络腮大胡子,再加上吐火罗人的传统装束,缠着大盘头,腿上是宽松的灯笼裤,再加上一口流利的吐火罗语,言谈举止也和当地人一样,这样就很难看出他们是汉人了。
步师城的城门口站着一百余名吐蕃士兵,他们身着锁子甲了,手执长矛,个个都黑面孔,高颧骨,前额头发全部剃掉,一个个模样凶狠,眼睛象鹰一样盯着往来的行人。
这队商人过来自然就成了吐蕃士兵关注的焦点,旁边还站着一名收税的吐蕃事务官,这是今天来的第一队商人,吐蕃士兵立刻迎了上来,用长矛指住了他们,用极为蹩脚的吐火罗语喝令道:“站住!”
商人们都停了下来,吐蕃士兵一拥而上,将十名商人上下搜了一个遍,吐火罗人用的货币是大食的银币和安西银元及铜钱,这些钱都放在随身袋子中,吐蕃士兵检查时,则要把钱袋打开,任他们伸手进袋中抓摸,至于会不会少一两把,那就不会多说了。
少点钱还是小事,最怕是他们搜查女人,几乎都是要从头摸到脚,所有的隐私部位都要摸到,如果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要更遭殃,所以吐火罗的女人几乎都很少出门了。
吐火罗男子都有带武器的习俗,吐蕃人也难以禁止,但吐蕃人又规定随身刀不能超过一尺,违令者就要抓住抽三十鞭,对于跑长途做买卖的商人则稍微宽容一点,准他们带长刀防身。
搜完身,接着就是用长矛刺扎箱笼,这是防止里面藏有奸细,至于瓷器和丝绸会不会被刺坏,他们就不管了,紧接着就是彻底搜查,所有的货物都要卸下,全部倒在地上,成捆的丝绸也要解开,防止携带兵器。
这时,一名吐蕃百夫长看见了王亦清肩上的两只鹰,他很有兴趣地走上前,指了指鹰,用蹩脚的吐罗语问道:“这是你的鹰吗?”
王亦清一脸茫然,他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啊!啊!’两声,表示自己是哑子,听不见,也不会说,养鹰是吐火罗人的一大爱好,很多人家都养有猎鹰,所以吐火罗男人肩上带着猎鹰是正常之事,只是王亦清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