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4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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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裴婉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名字很好听。”
李庆安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李林甫是几时和老对头和解了?”
便转身走了,裴婉儿望着他的背影,半天也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李庆安和裴婉儿说话之时,裴遵庆却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扇屏风后,注视着他们二人,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他看出了李庆安对自己的孙女婉儿有那么一点意思,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裴遵庆是一个非常务实之人,他不像裴宽那样热衷佛教,也不像裴旻专注于政务,他更看重家族的发展,现在裴家在朝廷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他是门下侍郎,而裴旻是中书令右相,这种一个家族既占据门下省高位,又掌握了中书省大权的情况,是极其少见的,可以说,裴家已经走到了一个顶峰,但裴遵庆依然不满足,因为现在的朝廷是大唐建国以来国势最薄弱的时刻,所能控制的地方不过是关中、关内道、河东道和河南道四个地方罢了。
而朝廷中有监国、有强藩,裴家的权力要大大地打个折扣,裴遵庆想到的是以后,当大唐重新统一,国力又重新恢复到最强盛之时,裴家的地位又如何?能不能全面超越崔家。
超越崔家一直是裴遵庆最关心之事,为此,他必须要给裴家找一棵大树,让裴家能得到这棵大树的依靠,能得到这棵大树的树荫,当李庆安进城第一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像宰一只鸡似的杀了孟云时,他便认准了李庆安这种杀鸡儆猴的风格,李庆安无疑就是这棵最适合大树。
他也看出了李庆安想拉拢世家的急切,他懂李庆安的野心,裴遵庆不由想起《战国策》之言:
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父曰:“耕田之利几倍?”
曰:“十倍。”
“珠玉之赢几倍?”
曰:“百倍。”
“立国家之主赢几倍?”
曰:“无数。”
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在李庆安急于得到世家支持之时,他为什么不效吕不韦加倍资之?
裴遵庆背着手走到了孙女裴婉儿面前,裴婉儿见祖父到来,盈盈行礼道:“婉儿向祖父问安!”
裴遵庆一摆手,微微一笑道:“婉儿是不是不明白李庆安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裴婉儿点了点头,“孙女确实不明白。”
“不仅你不明白,恐怕朝廷中绝大多数官员听了这句话都会一头雾水,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婉儿茫然地望着祖父,她一点也听不懂,裴遵庆轻轻抚摸黑豹皮,叹了口气道:“因为这块黑豹皮曾是李林甫的心爱之物,他弥留前命儿子把这块豹皮给我,请我转赠给你大祖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林甫一生中有几个大对头,你大祖父就是其中之一,李林甫临终前请我把这豹皮送给你大祖父,就是想与裴家和解,只不过我从没有告诉你大祖父,这块豹皮是李林甫所赠,李庆安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裴婉儿这才明白过来,她低声叹道:“原来他随便说一句话,就这么有深意。”
裴遵庆眯着眼笑了,他的孙女似乎也对李庆安有那么一点意思,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说破,便吩咐道:“黑豹皮和白狐皮都暂时不铺,你先收好,等第一拨客人来了以后再铺上去。”
"是,孙女明白。"
裴遵庆看了看大堂外,天色已亮,应该有性急的客人先来了。
……
太阳已经从长安宏伟的东城墙上露出了脸,射出道道金光,像是在大声的欢笑,藐视着那层淡雾不堪一击,蔚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示它的深邃无边。
靖善坊内已经热闹起来,十几名裴家子弟赶着牛车,将一袋袋用红布包着的寿礼送给坊内的每一户人家,每一个红袋中有寿桃两个,寿酒一瓶,以及三百文钱,这既是给乡亲的心意,也是一种赔礼,今天裴府面前的大路将临时封闭一天,用来停放客人马车,裴家的厚道知礼引来了坊中民众的一片赞誉之声。
爆竹也燃响起来了,‘呯嘭!’声震耳欲聋,一大群孩子捂着耳朵在火堆前蹦跳,第一辆客人的马车正缓缓地驶进了靖善坊,这是裴家的第一个客人。
一名放爆竹的裴家子弟立刻飞奔进府去禀报,片刻,裴遵庆和裴谞一起出门来迎接,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第一个赶来的客人竟然是韦滔。
韦氏家族曾在长安各大世家中仅次于裴家,排名第三,但几次沉重的打击使韦家渐渐衰落下去,一次是天宝年间的韦坚案,在各地为官的韦家子弟大多被清理,第二次便是李亨东宫罢免案,韦滔和韦涣双双被免职,虽然韦见素后来还担任过相国,但李豫在罢免杨国忠的势力中,韦见素也被罢免,后来又被任命为兵部左侍郎,而李亨上台后,根本不念旧情,也不考虑韦家为他做出的牺牲,甚至他从前被迫出家的韦妃也不去看一眼,让韦氏家族上上下下都十分寒心。
韦滔虽然没有职务在身,但他还有散官头衔,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又曾是太子少师,地位尊贵,加上他是韦氏家族的族长,因此他的到来受到了裴家的礼遇。
“想不到第一个到来的客人居然是韦兄!”
裴遵庆哈哈大笑地迎了上来,和韦滔亲热地拥抱了一下,韦滔也笑道:“以裴韦两家的交情,裴阁老过寿,我怎敢不第一个来。”
韦家和裴家的关系非常不错,联姻极深,裴遵庆去世的妻子就是韦家之女,当然,韦滔这么早来,也并不是因为韦家和裴家的关系,他是另有目的,他眼一瞥,看见了李庆安的马车停在一旁,心中暗暗高兴。
他早早到来,是想来找李庆安谈一谈,前几天,李庆安亲自给他送请柬,不料他正好不在家,弟弟韦江替他收了请柬,这件事让韦滔一直后悔,如果他知道李庆安来,他绝对不会离开家门一步。
韦滔当年在扬州和李庆安打过交道,还结下一段仇怨,当年李庆安刚到扬州被刺,便是韦滔的一手策划,他是受女婿棣王李琰的指使所为,尽管他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但后来李庆安时和他关系也颇好,还在他府上借酒劲砍了一张桌子,扬州之事似乎也淡化了。
这时,李庆安也快步走了出来,老远便拱手笑道:“原来是韦少师,前几天我去府上送请柬,你正好不在。”
“让殿下白跑一趟,韦滔心中不安,今天早点来,也是想向大将军道歉,顺便想叙叙旧。”
李庆安自然明白韦滔想叙旧言外之意,便笑道:“正好我也无事,我们一起说说话,谈一谈扬州之事。”
他又对裴遵庆笑道:“裴侍郎,这第一个客人,就我来接待了。”
“呵呵!大将军尽管随意!”
……
李庆安是筹备组成员之一,也算是裴家的半个主人了,他将韦滔请进了小客房,两人分宾主落座,李庆安的亲兵给他们上了茶,这时,韦滔忽然站起身,向李庆安深深行一礼道:“我先要向大将军赔罪!”
李庆安连忙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好赔罪的,韦少师临时有事出门,我又没有事先约好,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不!”韦滔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前两天送请柬一事,我是为当年扬州刺杀大将军一事而赔罪。”
李庆安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原来扬州驿馆刺杀案是你所为!”
那件事一直是李庆安心中的谜,他刚到扬州便遭遇了刺杀,一直没有查明凶手,此事有些不了了之,直到现在,李庆安才明白,原来是韦滔所为,他当时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韦滔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我与大将军无冤无仇,那件案子也是被棣王李琰所强迫,包括后面去抢黄金,也是棣王的命令,这件事过去了多年,但一直让我耿耿于怀,不说出来,我恐怕此生都不得安宁。”
说完,他竟跪了下来,向李庆安磕了一个头,痛苦道:“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大将军虽然逃过一难,但也险些被我所杀,我不敢恳求大将军原谅,但我确实是追悔莫及。”
李庆安将他扶了起来,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正如韦太师所言,我素来无冤无仇,韦太师也是被棣王逼迫,现在棣王也死了,冤仇宜解不宜结,那件事就过去了,我原谅韦太师。”
说到这,他又笑道:“我记得我还欠韦太师一张桌子,这样,我们双方所欠正好抵消,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韦滔心中感动异常,他长叹一声,感慨万分道:“大将军的心胸宽广,让韦滔万分敬仰,若大将军不弃,我们韦氏家族愿为大将军效力!”
第十一卷 回首东顾 第457章 成都来信
李庆安暗地拉拢联络世家大族,虽然是借了裴宽大寿的名义,但毕竟纸包不住火,一些蛛丝马迹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出去,被有心人放在了心上。
左相王珙也同样收到了裴家的请柬,为了给裴宽贺寿,朝廷特地休朝一日,以示对裴家的体恤,王珙也落得半日清闲,中午时分,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裴家赴宴,其实从上午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大小官员赶去裴府了,自古以来,权贵的寿宴都是官场交际的重要场合,尤其对于一些中小官员来说,一次富有成效的交谈,往往就决定了他的官场命运,所以中小官员们一般都会早早赶去会场,寻找会晤高官的机会。
但王珙却不同,他是堂堂的左相,政事堂相国,已经位极人臣,他不需要再眼巴巴地跑去,找某个高官恳谈,只有人家找他的份,因此王珙不慌不忙,悠闲地吃了午饭,又准备去书房小睡片刻,这是他雷打不动的规矩,刚到书房,一名丫鬟便跑来禀报,“老爷,夫人有请!”
王珙知道,这必然是妻子来催他出发了,从早到现在已经催了三次了,他便不高兴地挥挥手道:“去告诉她别急,到时间我自然会带她去。”
丫鬟笑着又施一礼道:“老爷,不是出发的事情,是夫人有客人来了,请老爷也过去一下。”
“客人?是谁?”王珙奇怪地问道。
“是夫人的内侄女来了。”
‘原来是她!’王珙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便点了点头,笑道:“让夫人稍等,我马上就来。”
他再也没有睡意了,立刻向内宅而去。
……
王珙的妻子是益州太守崔圆之妹,名门世家之女,嫁给王珙已近二十年,正是崔家对王珙的助力,才使得王珙在天宝年间的官场行情一步步见涨,最终成为大唐最有权势的相国之一,所以崔王两家在官场上已经形成了一种共损共荣的局面。
尽管崔圆成为了李隆基的相国,在一定程度上对王珙也产生了不利影响,但王珙的势力已根深蒂固,一个小小的联姻关系已动不了他,况且他又是李亨赖以支撑局面的柱梁,万万不敢动他,这样一来,王珙和崔圆的关系便被人看淡了。
别人看淡了,王珙自己可没有看淡,否则他也不会像此时这样,连午睡的惯例都不顾了,匆匆赶去内宅。
今天来的客人是王珙夫人的侄女,也就是崔圆的女儿,小名叫春娘,四年前嫁给了工部员外郎赵勋,前段时间权贵大量奔蜀时,她和丈夫也逃去了成都,但今天又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的姑母。
春娘长得着实普通,因化妆浓艳而平添了三分姿色,但她快人快语,做事精明能干,她正和姑母谈论着蜀地人情。
“成都虽然也算不错,但我觉得还是比不上长安的繁盛,光是东市的商铺,整个成都加起来也不到一半,我说的是赚钱,还有朱雀大街,长安高大的城墙,大明宫的壮丽等等,成都更是望尘莫及。”
“那吃穿用度怎么样?”王珙的妻子毕竟是女人,比较关心这些细节上的东西。
“吃穿的价格比长安稍微便宜一点,二十文钱一斤肉,七十文钱一斗米,而且那里的安西银元价格极高,一块银元可兑换一贯三百文钱,亏得这次我们带了不少银元去,大赚了一笔,才没有被买房亏死。”
“房子贵吗?”
“不止贵那么简单,一天一个价,天天向上走,贵倒也罢了,关键是我们这些南下人,硬生生被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亲王宗室去了成都就有良田美宅,不用掏一文钱,那些高官权贵也有官宅免费提供,一点不用担心,只有我们这些小官吏,必须自己掏钱买房,现在随便一处两亩的小宅都要两千贯钱,我们虽然有点积蓄,可若全部用来买宅,我们吃什么?更没有钱买丫鬟杂仆了,所以我这次回京就想把长安的宅子卖了,凑点钱回去。”
“我劝侄女还是不要卖的好!”王珙笑着走了进来。
春娘连忙起身行礼道:“参见姑父!”
“不用这么客气了,坐下吧!”
春娘又坐了下来,王珙的妻子连忙问道:“老爷,你劝春娘不要卖长安的房子,这是为什么?”
“是啊!姑父为什么不让我卖房子?”春娘也好奇地问道。
王珙微微笑道:“狡兔尚有三窟,难道你们将来不想回长安吗?真以为大唐的分裂会延续几十年?”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