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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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浩然摇了摇头,他这表示他不想说,而不是他不知道,任何一个大唐的官员甚至农民都知道原因,以前农民土地是自己的,交完国粮,手上还有点余粮,既然发生灾荒,还可以种点别的东西,可以抵御旱灾,而现在呢?
李庆安看在眼中,笑了笑又道:“这就是我说暂时的缘故,我听说河北道一带已经发生春旱,一个冬天都没有降雨雪,这到夏天时,必然又是一场大灾荒,可圣上不愿面对,还一心发动吐蕃战争,天灾加人祸,灾情怎么会不惨烈?”
“七郎,说话要注意身份!”
独孤浩然脸一沉,不悦道:“圣上自有他的考虑,但为臣子者,不该批评圣上。”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本来他们谈谈时事,很容易寻找到共同的话题,一起骂骂娘,你捧我一句,我敬你一言,彼此对视一笑,他们之间的矛盾也就和缓了,心中的芥蒂也随之解开,这就是谈话的最好结果,不料,两人话不投机,反而使他们之间的不信任感加强了。
两人一时找不到话说,独孤浩然心中着实不喜,李庆安是他女婿,官却比他大,让他无法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训晚辈,也使他心中隐隐有一丝嫉妒,尤其当李庆安对圣上有一种不满的语气出现时,独孤浩然心中的火窜了起来。
这时,这时,院子里传来明珠激动的声音,“李大哥在哪里?我和姐姐正好说到他呢!快带我去见见他。”
独孤浩然重重哼了一声,走到门口一声怒喝:“大胆!”
兴冲冲跑来的明珠被父亲一吼,吓得她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她这几天找了李庆安两趟,但都没有找到人,让她心中郁闷不已,今天听说李庆安来了,她顿时笑逐颜开,她有太多的话要对李庆安说,甚至没听管家说完便跑来了,结果迎面被父亲一顿怒斥。
“你看看你,这么大的声音,肆无忌惮乱说话,你还像个晚辈的样子吗?一个待嫁女子,整天就疯疯癫癫,去!回自己房里去。”
李庆安听出孤独浩然是在指桑骂槐,他心中也着实不高兴,便起身冷冷道:“那我就不打扰独孤伯父了,先告辞。”
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李庆安继续陪着笑脸,或装着什么都没听懂的话,独孤浩然就会更加嚣张,说话会更难听,但李庆安一冷脸,却使得独孤浩然心中有些发虚了,李庆安毕竟是东宫党头号重臣,安西郡王,还带着相位,不是他能惹得起,独孤浩然的口气立刻软了。
“这个……呵呵!七郎,你就再坐一会儿嘛!”
他又问明珠,“你姐姐呢?”
“在后面呢!”明珠怯生生道。
“今天七郎来一趟不容易,让你姐姐来陪着坐一坐,”
李庆安这才恍然大悟,他一下子看懂了独孤浩然,原来根本没有必要与他什么推心置腹进行和解,很容易就能把他搞定,只要自己阴沉着脸,拿出一个上级对下级的态度便可。
李庆安心中冷笑不已,他淡淡道:“很抱歉,我和储君有事要谈,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我打算带明月去看看庄园。”
“哦!那好,你在长安呆的时间较短,就多和明月聚一聚吧!”
说完,他干笑两声,便扬长而去了,待父亲一走,明珠立刻跳了起来,拉着李庆安的胳膊嚷道:“李大哥,明天我也要去。”
“明天去哪里啊?”
明月笑吟吟走进了院子,她也听说爱郎来了,心中恨不得立刻飞来,但她不像明珠那么内向,保留着一丝矜持,她其实早就来了,什么都听到,直到父亲走了,她才装着若无其实的样子走了进来。
“姐,明天李大哥说要带你去庄园,爹爹也答应了,你们一定也要带我去,整天呆在家里,我闷都要闷死了。”
李庆安只想和明月单独呆一呆,可不想带着这个好奇心十足的小姨子,他暗暗给明月使了个眼色,不料明月却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对妹妹笑道:“只要你李大哥答应,我没问题。”
明珠更是拉着李庆安的手撒娇道:“大哥,带我去嘛!你们遇到麻烦的时候,我还跑去安西,你忘了吗?”
明珠孤身跑安西一事,是她对付李庆安的杀手锏,只要一提此事,无往无利,李庆安指的无可奈何道:“那好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
第九卷 东宫之争 第297章 携美游庄(上)
李豫正式入住东宫已经三天了。这些他父亲当了十几年太子却只住了不到两年的宫殿,让李豫感慨万分,这将是他人生的起点,将是他大展宏图的始端,他坐在宽敞的大殿中,面前是中书省刚刚送来的奏折,他的批示将成为最后的决策,这些令人眼前发晕的权力已经让李豫完全忘记了父亲的叮嘱,低调隐忍。
是的,他不需要隐忍,他也无法隐忍,在他眼中,大唐就仿佛是一扇被刀劈得千疮百孔的大门,只要被人轻轻一推便轰然倒下,在他眼中,朝廷的财政无以为继,富庶的关中粮食无法自给,中原兵力空虚,重兵屯于边疆,七成以上的兵力都不在汉族人手中,朝廷赖以生存的江淮之地。也开始被土地兼并波及,照中原的土地兼并速度,五年后,江淮也将无米可送,所有的这些都让他无法隐忍,他如果再不加以制止,那么当他登基之时,就将是风雨危楼,大唐摇摇欲坠的时刻,年轻人的血性和对社稷的忧虑,使他在一入东宫之初,便表现出一种截然不同于父亲李亨的强硬和张扬。
此刻,李豫正坐在刚刚修饰一新的书房内,仔细地批阅着中书省刚刚送来的厚厚一叠奏折,这是李隆基给他的权力,准他代批奏折,在某种意义上,李豫现在就是皇太孙监国。
在李豫身旁,高力士坐在另一张桌上,替李豫分理奏折,此时高力士也是感慨万分,他也没有想到李隆基居然会如此大度地下放权力给皇孙,前太子李亨做了十几年的东宫,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批阅奏折的权力,孙子李豫却得到了,这是李隆基的信任吗?或许有一点,培养储君。但高力士却知道,这更多的是李隆基自己无心朝政的借口,把权力交给孙子比交给儿子更让他放心,至于把自己下放东宫,既有辅佐,也有监视,但更多是提醒李豫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做跨越自己角色的事,他只是储君,事关重大的军国大事或者从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他都无权批准,还是要上报圣上,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夺相国的权,他要学会适应自己的角色,仅仅只是监国,不让大唐向危险的方向滑落,尽管如此,高力士还是倍感欣慰,从这个生机勃勃的储君身上,他又看到了大唐的希望。
这时。高力士见一名小宦官出现在门口,便问道:“什么事?”
“高翁,李庆安来了!”
“哦!请他进来。”
高力士想了想,便起身向外走去,走到殿外,正好迎面见李庆安走来,高力士微微笑道:“七郎,恭喜你升为郡王。”
李庆安也笑道:“我也恭喜高翁来到东宫!”
高力士不由摇摇头苦笑道:“人人都说我被贬到东宫,唯独你来恭喜我,何喜而来?”
“陪伴新君是喜,不必黯然回乡又是一喜,高翁以为我说得如何?”
“你啊!”
高力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快进去吧!储君在等你呢!”
李庆安跟高力士走进偏殿,却一眼看见李豫站在书房门口了,老远便拱手笑道:“大将军现在才来见我吗?”
李庆安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躬身施礼,“参见皇太孙殿下!”
“大将军不必客气,快快请进!”
李豫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重视李庆安,他皇祖父已经明确告诉他,李庆安就是定下来给他护位保驾之人,在他登基前,将提升他为陇右、河西节度,以重兵保护他登位,李豫当然知道军权的重要,除了李庆安之外,其他几大节度使名义上是效忠圣上,实际上都是各有后台,安禄山与杨国忠结盟,杨国忠又是自己的父亲的死敌,也必然也是自己的对头。高仙芝已有投靠张筠的迹象,而张筠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不敢信任,至于哥舒翰,名义上是圣上的嫡系,实际上也是骑墙派,难以信赖,那只有李庆安才是他的铁杆支持者,李豫深知笼络李庆安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李庆安不仅年纪和他相仿,而且和他一样,也是对土地兼并持强烈反对态度,这让李豫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他请李庆安走进书房笑道:“大将军快要成亲了,我这里先祝贺你了。”
如果在半个月前,李豫说出这番话必然是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嫉妒,毕竟独孤明月是他梦寐以求的佳人,而且他不知道,本来独孤明月将成为他的皇后,就因为李庆安这个外来者的闯入,夺走了他的独孤妃,但现在对于他,尚不是江山美人兼得之时,江山社稷要远远比美人重要。李庆安就代表了他的江山,因此,把美人让出,也算是一种得到江山的本钱,这样算计之下,李豫的心结便迎刃而解了。
李豫热情地请李庆安坐下,又命人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大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李庆安笑道:“陇右战役需要时间准备,我打算成婚后就带家小返回安西,希望殿下能成全。”
李豫一怔,连忙问道:“你是说想带妻子一同回去?”
李庆安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按照惯例,封疆大吏都要留家人在长安,比如哥舒翰的妻儿,高仙芝也留妻儿在长安,安禄山是留了儿子安庆宗在长安,这是他们的人质,本意是为了防止他们拥兵造反,但到今天,这条规矩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真要造反,也不会在意京中的家人,再者,李隆基也在各边军都派了监军宦官,这比留人质在京中更管用。
虽然这么说,大家还是自觉地把家人留在京中,都不想坏这个规矩,而李庆安要把妻子带走,李豫也知道这里面有特殊原因,但这毕竟是坏了规矩,李庆安既然告诉他,也就是希望他能批准。
李豫沉思了片刻,从他的本意来说,他也希望李庆安把明月带走,他可不愿明月成为自己皇祖母,只是自己无权批准李庆安带妻女走,他也要向皇祖父请示。
“大将军,我本人当然同意李将军带妻女去安西,可是我需要理由向圣上解释。”
李庆安却微微一笑道:“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并非是想把妻子带去安西长住,我只是想带她去碎叶拜祭父母之墓,这是人之常情,也不是什么违反规矩的大事,我待她拜祭完父母便让她回来。”
李豫一拍脑门,‘高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人走了,什么时候回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到时再找个借口,易如反掌,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笑意,皆心领神会。
李豫立刻欣然道:“既然大将军只是想带妻子去拜祭先祖,那就没有必要再惊动圣上了,此事我便可以做主。”
李庆安大喜,连忙起身谢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大将军不用客气,另外我还有一事想和大将军商量。”
李豫给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立刻对伺候在一旁的几个小宦官道:“殿下书房的橱柜可能做好了,大家一起去帮忙搬吧!”
他把几个小宦官领出了书房,又轻轻关上了门,李豫见众人都走了,这才压低声音道:“长孙全绪被贬,圣上想把河东节度使韩休珉调为左羽林军大将军,这样河东节度使之位空出,必将会引来争夺,大将军能否为我提供一个人选?”
这件事李庆安到没有想到,他沉吟一下便问道:“那圣上有没有提出人选?”
李豫摇了摇头道:“昨天上午才说到此事,但下午杨国忠便提出他的人选,他建议由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
李庆安心中一跳,历史上确实就是由安禄山兼任了河东节度使,使他拥有了三镇之兵,最终造反,河东节度之权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安禄山拿走,这不符合他李庆安的利益。
“那其他人可有方案?”
“张筠提议封常清来接任,王珙则建议夫蒙灵察来继任此位。”
李庆安不由笑了笑,都是安西的大员,封常清自然是高仙芝的人选,夫蒙灵察任安东副都护,也是闲职,不知几时和王珙勾搭上了,这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笑道:“我倒有一个人选,殿下不妨考虑考虑。”
“大将军请说!”
李庆安缓缓道:“要找一个殿下容易控制之人,而这个人也是出自安西,对河东也很熟悉,原来是我的对头,不过他现在颇为落魄,殿下能猜到他是谁吗?”
李豫想了想便道:“你莫非是说潞州长史程千里?”
李庆安缓缓点头,“正是此人!”
李豫有些迟疑,道:“此人原来是庆王党,而且又曾是大将军的对头,我提议他,不是很合适吧!”
“不!不!他名义是我的对头,实际上他深恨之人是高仙芝,而且圣上会很乐意殿下身边再有一个和我关系不好的人,他从前虽是庆王党,但现在他应该痛定思痛了,有此人为河东节度使,会是殿下的一大强援。”
李豫喃喃道:“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