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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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卿,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朕有些累了,改天再和你谈吧!”
说罢,李隆基起身准备走了,李庆安急忙上前两步道:“陛下,听臣一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隆基的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陛下,银钱不比铜钱,一枚铜钱伪币危害不大,对普通民众也无多大损失,但银钱出现伪币,不亚于大钱的危害,陛下若不严加管束,那人人都会争铸银钱,大唐产银量本来就小,哪来这么多白银造钱,只会造成含银量越来越低,银钱泛滥,届时官定一银钱值百文,恐怕民间还不值十文,这样就会造成严重的钱制混乱,会造成物价飞腾,民众不再相信银钱,这不仅对朝廷,对陛下也是重大损失,请陛下三思。”
如果在十年前,李隆基或许会认真听取李庆安的建议,然后再召集相国们商议对策,但现在他年老体衰,精力不足,对这种须绞尽脑汁的事情已是厌烦之极,李庆安没说完,他便断然摆手道:“你是杞人忧天,问题还没出来,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朕心里有数。起不了什么风浪,再说朕已经同意皇亲国戚铸钱,就是要让他们共同维护钱制,这种事情靠朕一纸禁令就能堵得住吗?”
李庆安见李隆基听不进自己的话,不肯严加约束铸钱,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陛下,安西和大食贸易繁忙,靠小银钱尚不能满足需要,粟特和大食商人不止一次提出,希望安西能铸银饼,士兵们也希望铸造小银饼,便于携带,臣不敢擅自铸造,特向陛下恳求,准许安西在银钱的基础上,铸造七钱小银饼,用于和大食贸易和军费。”
李隆基已经失去耐心了,他没有意识到李庆安所指七钱银饼的意义,大唐产银各州皆铸银饼上贡,一般是二十五两为一饼,或者五十两的银铤,去年杨国忠还特地命岭南上贡了十万两银铤,在他看来,七钱银饼不过小一点罢了,这有何不可?他便点头答应了。
“七钱银饼之事,朕准了,不过你上贡给朕的白银,朕要五十两的银铤,你明白吗?”在事关自己的私利上,李隆基倒一点不含糊。
“臣领旨!”终于得到了李隆基的准许,这下,李庆安便下定决心,他要铸造与大唐银钱不同的银元了。
或许是想起了李庆安每年要给自己上贡十万斤白银,十万斤白银也就是一百六十万两,相当于一百六十万贯钱,这可以大大改善他的窘境,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李隆基的脸色略略好了一点,便笑道:“李爱卿,明天将是正式朝会,朕会有一系列的重大事情宣布,很多都事关于你,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精神饱满地来参加朝会。”
“臣谢陛下隆恩,臣告退!”
“去吧!”
李庆安退出了兴庆宫,虽然他没有能说服李隆基对银钱的约束,但李隆基却同意了他铸造‘小银饼’,用于支付军费和对大食贸易,
这也算是一个收获吧!早一点和大唐的银钱脱钩,省得被其拖累。
此刻已是下午时分了,李庆安刚走出兴庆宫,却迎面驶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里下来一名中年男子,李庆安认出来了,竟是独孤明月的父亲独孤浩然。
“原来是独孤伯父!”李庆安连忙上前,施礼笑道:“独孤伯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原来是七郎,好久不见了。”
独孤浩然显然对他的这个女婿非常满意,他笑呵呵拍了拍李庆安的肩膀道:“我是昨晚刚回来,刚才府中来了中官,说圣上要召见。”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庆安笑道:“不错了,咱们很快要成一家人了,既然有这个缘分,希望我们以后彼此照顾。”
“我上次听伯母说,伯父改任司农寺卿,真是恭喜伯父了。”
“哎!这是皇恩浩荡,好了,我怕圣上等急,我要先进去了。”
“那好,我就不耽误伯父了。”
两人分了手,独孤浩然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叫住了李庆安。
“七郎,我差点忘了,今晚你没有什么其他应酬吧!”
“没有,伯父有事吗?”
独孤浩然笑道:“今晚有个家宴,都是独孤家人,一是给我洗尘,另外也是给你和明月见见面,你一定要来。”
“伯父有请,我怎能不去。”
李庆安欣然道:“我晚上一定到!”
……
今天休朝日不仅是朝臣们在家休闲度假的日子,也是朝臣们互相拜访,寻找机会和关系的日子,尤其明日将举行大朝,这可是今年新年大朝以来的第一次朝会,据说有重大事情宣布,朝臣们纷纷走家串户,打听明天可能发生的大事。
对于独孤家,明天朝会上也会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独孤浩然将被正式任命为司农寺卿,这将是独孤浩然仕途的一个重大转折。
当然,独孤家也在紧张筹备李庆安与明月的婚事,只是李庆安家里没有长辈,高力士虽然表示愿意帮忙,但毕竟他不是李庆安的长辈,有些事情也不好过多麻烦他,只能是一些礼仪上的帮助、,所以大部分事情还是要独孤家来做,夫人裴氏已经快忙昏了头,好在成婚的六礼中纳采、问名、纳吉三个步骤早就已经定下了,所以明月才正式成为李庆安的未婚妻。
其次是纳征,也就是男方派人送聘礼到女方家,去年贵妃过寿时明月得封郡夫人,高力士和妻子便代表男方,给独孤家送去了猪羊酒等聘礼,然后是请期,也就是确定结婚日期,这由女方家决定,裴夫人已经定下来了,昨晚得到了丈夫的同意,因此,今天孤独家请李庆安去赴宴,其实也就是向他通报具体结婚的日期。
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是家宴,请准姑爷来吃饭,常理常情,可事实上,独孤家却非常重视今晚的宴会,一方面固然是李庆安位高权重,身为安西节度使,请他来吃饭当然不能像晚辈子侄一样的对待,另一方面,独孤浩然也想在家族内炫耀一番他未来的女婿,因此,今天的晚宴格外隆重。
天色已近黄昏,晚宴也张罗得差不多了,独孤家各房的族人都会陆陆续续到来,裴夫人累得疲惫不勘,她直起腰长长喘了口气,今晚她的准女婿也要来,准备得也不能太随便了。
按周礼,明月在结婚前是不能和李庆安再见面,但大唐风气开放,男女之间没有什么大防,在一起聚会吃饭,一起去游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更重要是裴夫人也知道,笼络好李庆安对丈夫也会大有帮助,所以她也就同意了让女儿和李庆安见面。
这时,一名侍女上前道:“夫人,老爷请你去房里一趟。”
“好!我这就去。”
裴夫人又交代了几句,便向内宅走去。
第九卷 东宫之争 第279章 独孤家宴
书房内,独孤浩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刚刚从兴庆宫回来,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今天发生了一件怪异之极的事情,李隆基在安抚他一阵后,竟夸奖他的长女明月美貌无双,一个老男人夸奖另一个男人的成年女儿长得貌美,这里面多多少少有点暧昧,而且还是当今皇帝,他夸奖一个女人长得貌美,这意味着什么?
李隆基只是莫名其妙说了这句话,便什么都不提了,甚至不提李庆安要成为他女婿,独孤浩然在官场上混,当然要会揣摩上意,他已经隐隐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李隆基看上了他的女儿。
可偏偏他的女儿是要嫁给李庆安,李隆基当然不会去得罪李庆安,便把这个棘手的事情扔给了他,让他去得罪李庆安,让他独孤家去悔这门婚事。
可悔这门婚事的后果是什么,独孤浩然也一样很清楚。不仅李庆安会和他势不两立,也会得罪杨家,而且独孤家族恐怕还会背负几百年的骂名。
但其中的好处也清晰可见,李隆基升他为司农寺卿,这里面不就有他的女儿的因素吗?如果女儿入宫为妃,受到宠爱,那独孤家也必然是另一个杨家,他孤独浩然也会荣升为相国。
悔婚的代价太大,可未来又是如此诱惑,让独孤浩然着实拿不定主意,当然,李隆基并没有明示什么,他也可以装作听不懂,让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可是独孤浩然偏偏动心了。
独孤浩然背着手来到窗前,望着远处女儿的绣楼,独孤家虽然属于皇亲一份子,但那份亲戚关系已经太遥远了,百年前,高祖的皇后便是独孤氏,生下太宗,独孤氏是李氏的娘舅家。
但这份亲戚关系,除了他的大女儿被当做公主送去和亲惨死外,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还曾经当了一段短暂时间的相国,很快便被无情地罢免了。
如果就这么平平淡淡下去,他独孤浩然再也没有任何出头之日。偏偏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了成为国丈的希望,他能不动心吗?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夫人裴氏走了进来。
“老爷,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没事,我想问问准备得如何了?”独孤浩然勉强笑道。
“都准备好了,三弟一家已经到了,老爷,你也快出去吧!”
“哦!”独孤浩然哦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动的意思。
裴夫人瞥了他一眼,其实她已经发现丈夫从宫里回来后就有点不对劲了,关上门谁也不见,临去宫里前还忙碌着酒宴,可回来便不闻不问了,几十年的夫妻,她还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吗?肯定是出事了。
“老爷,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你出任司农寺卿一职又出变故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
独孤浩然吞吞吐吐说了出来,“只是圣上问起了咱们家的明月。”
“什么!”
裴夫人脸色大变。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李隆基真的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儿,她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问道:“老爷,你不会答应什么了吧!”
独孤浩然见妻子脸色变了,他忽然明白了,妻子其实早就知道了,在自己不在长安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那么说这件事是真的了?”
独孤浩然其实还有个担心,如果李隆基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而他误会错了,后果也一样严重,现在妻子这般表现,就说明他并没有意会错,是有其事。
“老爷,明月的婚期已经定了,你不会现在再节外生枝吧!”
“其实也不算定下来,不是还没告诉李庆安吗?”
“绝对不行!”裴夫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丈夫的非分之想,她盯着独孤浩然的眼睛,愤愤道:“老爷,你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你会逼死明月,你忘了吗?女儿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你还想让她死第二次吗?”
“夫人!”
独孤浩然有些不悦地拉长声音道:“圣上并没有说要我们家的女儿,我也没说要让女儿入宫,我只是和你商量商量,你那么激动做什么?难道就只有你为女儿着想,我就不替她考虑吗?”
想到丈夫毕竟是一家之主。裴夫人克制住了激愤之心,用缓和的口气道:“老爷,有些话我们私下可以说一说,圣上毕竟是那么大的年纪了,他还能活几年,就算明月没有许人,她若进了宫,也就几年光景,圣上去了,明月的命运会是什么,想都不用想啊!你看看太极宫和大明宫那些千百个老嫔妃,圣上这还在呢!她们就和活死人没有区别了,明月进宫,将来无子无女,她悲惨的命运我们会内疚一辈子啊!老爷,你听我说,既然圣上没有明说,那咱们就当不懂,赶紧把明月的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夫人,其实我觉得明月为妃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杨家如此受宠,长安人哪家不盼望自己能生个女儿。我敢说明月进宫,受宠绝不会亚于贵妃,那时明月高贵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未必不会感激我们,我们独孤家族也能沾她的荣光,这是好事啊!”
“老爷,你怎么能这样无耻!”
裴夫人万万没想到丈夫竟是这样无耻的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要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甚至根本不在乎女儿会不会因此走向绝路,她心中失望到了极点,不用说她也知道丈夫其实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但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休想得逞!
这时,门口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老爷、夫人,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裴夫人忍了一口气道:“老爷,族人都到了,你去不去?”
“我去干什么,去宣布女儿的婚期吗?哼!”
独孤浩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负手望着窗外,脸阴沉如水,裴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妇人之见!”
门关上的刹那,房内传来了独孤浩然不满的声音。
……
从下午开始,独孤明月便开始化妆了,大唐的贵族女子化妆有简妆和繁妆之分,平时居家外出都是化简妆,半个时辰便结束,但遇到重大庆典或者重要的宴会之类,则就要化繁妆了,从脸部化妆,到梳头、整衣,至少要两到三个时辰,每一步都一丝不苟。
今晚家宴,明月将是主角,而且李庆安也要来,明月当然要用最美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情郎,明月坐在李庆安送给她的葡萄镜前,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自己的容颜,她今天喜气洋洋,心情格外舒畅。
她今天梳了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