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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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事务的主导权,他心中极为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便躬身道:“臣告退!”
他慢慢退下去了,李隆基等他退下,又给鱼朝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门关上,这才对杨国忠道:“朕找你来有两件事,先说河南旱灾,三个月滴雨不下,有人上书地方官私吞救济粮,招致民怨沸腾,饥民造反,朕想让人去看一看,你是户部尚书,可推荐一人。”
杨国忠连忙道:“臣推荐户部侍郎张埱前往,他久在户部,熟悉各地民情,当能胜任。”
张埱是张筠的三弟,一直担任户部司郎中,是张筠控制户部的关键人物,杨国忠想调走他,显然是在打户部的主意了,但他却不明白李隆基的用意,李隆基让他派人,是因为他的人资历都较浅,想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不料杨国忠贪得无厌,又打上了户部的主意,让李隆基心中略略有些不悦。
他便按住话题,又道:“算了,朝中事务繁杂,你初任吏部,熟悉之人也不多,此事朕就不问你了,朕会另外派人。”
李隆基取过高仙芝的奏折道:“朕想问问你,你既为兵部尚书,高仙芝提议进攻吐火罗,你怎么看?”
“臣坚决支持!”
安西事务一向是李林甫的领域,杨国忠负责南诏,他一直插不进手,现在李隆基既然有意把安西事务给他,这个机会杨国忠当然不会放过,他连忙取出一本奏折,道:“这是吐蕃使姚中廷出使吐蕃后写来的奏折,吐蕃赞普刚刚身死,新赞普年幼,国内派系争权激烈,无暇对外用兵,现在哥舒翰已取九曲,剑南边境平静,南诏屈臣于大唐,东北有安禄山镇守,正是在西北用兵之时,既然吐蕃无暇顾及西域,臣以为正好全面扫平吐火罗,把吐蕃势力彻底赶出吐火罗,陛下,机不可失啊!”
“那大食呢?你怎么不考虑大食的因素?”李隆基问道。
杨国忠冷笑一声道:“大食不过是西域一胡蛮罢了,略强于康国、石国,只敢和昭武诸国争锋,安敢和我大唐天军对抗,再说臣闻其国内内讧,无力东进,是以臣不考虑大食,臣只虑吐蕃。”
李隆基虽然知道大食并不是像杨国忠说的那样,只比康石等国略强,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扶持突骑施来对抗大食了,不过杨国忠有一句话说对了,大食正处于内战之中,这确实是个机会。
李庆安的西域方略虽很有道理,但并不影响吐火罗战役,完全可以两线同进,想到唐军将横扫吐火罗,引来万邦来唐,李隆基心中就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立刻提笔,在高仙芝的奏折上了批了一个‘准’字,并道:“传朕的旨意,加封高仙芝为鸿胪寺卿、御史中丞,赏银万两,绢五千匹,拿下吐火罗,朕一并封赏三军。”
杨国忠大喜,他终于能插手安西事务了,他趁李隆基信任自己之机,连忙奏另一件事道:“陛下,臣闻李庆安擅自解散亲兵,充作私军前往柳州,望陛下严惩!”
杨国忠一句话倒提醒了李隆基,他又看了看李庆安的西域万言策,沉思良久,从李庆安的自我解职书,到贵妃的枕边风,再到现在的西域局势分析万言书,李隆基感受到了李庆安的诚意,正如李林甫的劝谏,李庆安确实不算太子党人,他便缓缓道:“再传朕的旨意,李庆安改封河南道采访使,安抚河南灾情。”
第七卷 风雨大唐 第212章 钦差大臣
开元二十一年分全国为十五道。每道置采访处置使,简称采访使,掌管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在某种程度上,它并不算一种官职,在大唐职官表上也没有它的品衔,它和边疆节度使一样,是大唐皇帝派往各地的钦差大臣。
河南道采访治所位于汴州,汴州也就是今天的开封,位于水陆的要津,四通八达,北通魏搏、东入江淮、南接荆楚,为大唐的漕运中心,长安及洛阳通向东方的道路就是经过汴州,汴州人口众多,漕运发达,自古便为中原重镇,历代王朝都在此逐鹿中原,再加上它土地肥沃,农业发达,因此它在大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从天宝九年年初开始。河南道的汴、宋、濮、陈、许、滑、曹等七州足足四个月滴雨未下,河床干涸、冬麦枯死,灾情已经开始初现,朝廷下旨,各州县开仓放粮,正因为开仓放粮,天灾引发了人祸,一个月前,旱情最严重的宋州谷熟县爆发了饥民哄抢粮库、杀死县令的惨剧,三千饥民在宋城人杨志的率领下逃往宋州南面的磨山,占山为王,与此同时,汴州漕运码头的数万挑夫因连续三个月无工可做,开始聚众闹事,汴州转运支使衙门被砸烂,漕运民夫的骚乱开始有向各地蔓延的趋势。
一名退仕在家的老官员终于忍无可忍,上书朝廷,指出有官员贪污赈灾粮,四月下旬,大唐天子李隆基终于下旨,封原北庭节度使李庆安为河南道采访使,前来巡查河南各地。
夜里,汴州州治所在的开封县内,大街上冷冷清清,一队队衙役三五成群地在大街上巡逻,但走来走去,巡逻范围总是以几家青楼为圆心打着圈儿。更夫懒精无神地敲打着竹筒,那快断气的声音给睡眠中的人们平添了几个噩梦。
‘梆!梆!梆!注意火烛……门窗关闭!’
这时一辆马车奔驰而来,在州府衙门的后宅门前停下,一名官员从马车上下来,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条缝,“你找谁?”一名老家人问道。
“请转告吴太守,就说宋州司马杨汝宁求见。”
“哦!是杨司马,请先进来吧!”
官员闪身进了门,问道:“这么晚来打扰,吴太守睡了吗?”
“还没有呢!在书房看书,杨司马请在这里稍候,我去通报老爷。”
汴州太守姓吴,叫吴清,五十余岁,开元七年进士,为官近三十年,他曾做过户部郎中、门下给事中,宋州长史等职,天宝四年起出任汴州太守。至今已快五年。
吴清出身贫寒,但他很会钻营,他妻子便是户部尚书张筠之姐,有了张家这个靠山,吴清仕途一帆风顺,去年底的朝廷扩相,他最终被张筠提名为候选人,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他却躲过了太子党的清洗风暴,吴清也不由感到一阵庆幸。
不过这次河南道的旱灾又把他推到了大唐的热点之中,他前几天接到张筠的快信,圣上已经决定任命北庭节度使李庆安为河南道采访使,提醒他注意。
此时,吴清并不在看书,而是在考虑如何应对李庆安可能的稽查,李庆安是太子党中的唯一幸存者,太子已废,太子党被清洗一空,而他的后台高力士也被罢黜,可以说李庆安后台尽失,而自己却有张筠为后台,从实力上他要高上一筹,而且天宝二年圣上下旨,严禁采访使干涉地方政务,这样一来,自己更有了对付他的手段。
“老爷,宋州杨司马求见,说是奉崔太守之命来送一封信!”门外传来管家的禀报声。
吴清立刻想到了宋州太守崔廉,原来是相国党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兄长崔翘成为杨党,崔廉也改换了门庭。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地方官们的至理名言,因此依附朝中高官成为地方官们前仆后继的动力,有儿子的想着联姻,有女儿的想着嫁女,或者拜作门生,或者转弯抹角引为父亲们旧日同窗,或者母亲们的针线好友,种种理由,总之能想到的都要用到。
太守也算高官了,上州太守是从三品,中州太守是正四品,有的时候,这些三品四品的高官,也会拜一个四品侍郎为后台,没办法,全国有六百多个太守,却只有十几个侍郎。
吴清有些想远了,他收回思路笑道:“请他进来吧!”
片刻,杨汝宁快步走进,拱手笑道:“刚刚才赶到。打扰吴使君了。”
“不用客气,杨司马请坐!”
吴清请杨汝宁坐下,又命侍女上了一杯茶,这才笑问道:“听说杨司马有信送我?”
杨汝宁连忙笑了笑道:“其实是口信,我家崔太守命我送口信给吴太守。”
“哦!什么口信呢?”吴清端起茶,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吴太守,向圣上告密之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您看……”
杨汝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清的反应,如果吴清反应震惊。那他就可以据此和吴清商量对策,他见吴清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茶,眼皮都不眨一下,手也丝毫不抖,心中不由一阵失望。
“吴太守莫非已经知道是谁?”
吴清不屑地笑了笑,莫说是告密之人,连告密信的内容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崔廉命杨汝宁来找自己的用意,宋州出现饥民造反,情况十分严重,那崔廉心中害怕了,便想和自己结成联盟,以求共同对付李庆安,若大家都是张党,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他们是杨党,道不同不与之谋,即使要合作也是张筠和杨国忠去谈,这个崔太守,还是有点幼稚啊!
吴清倒不好明着拒绝,他微微一笑道:“我刚刚接到的消息,李庆安已经进了许州,最迟后天他就到汴州了,杨司马还是赶紧回去,让崔太守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吧!”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他,他们合作的时间已经没有了,杨汝宁听懂了吴清的婉拒,心中十分沮丧,只得起身道:“那好吧!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杨汝宁告辞走了,吴清喝了口茶,又继续刚才的思路,李庆安已到许州,这倒提醒了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
……
官道上尘土飞扬,几个月滴雨未下,两边的树木都被尘土染成了黄色。已经不见一丝绿意,路边的小河干涸见底,土地皲裂有一指宽,官道是两县的分界,东面是许昌县,西面则是长葛县。
官道长葛县一侧的不远处有一座龙王庙,庙前数百农民正在举行祈雨仪式,桌上摆放着三牲供果,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执香向上苍祷告,在他身后,数百名农民跪在地上,虔诚地匍匐磕头。
这天下午,官道上远远走来一队人马,约三百名青壮男子,他们的服装与众不同,清一色的黑色长袍,腰束革带,挎着横刀,后背弓箭,个个身材魁梧,气势威严,这便是从襄阳过来的李庆安和他的亲兵们了。
李庆安虽然知道他那封西域战略书会有效果,但他却没有想到竟是来做河南采访使,或许这就是李隆基的矛盾所在,既想重新启用自己,但又感觉时机不对,便把自己派来河南巡查。
查什么?李隆基的圣旨中说得很清楚,查官粮是否短缺,查地方官是否枉法,难道李隆基不免掉自己的御史大夫一职,就是为了今天吗?
“使君,你看那边!”
几名亲卫笑着指向龙王庙求雨的民众,大家心情都十分畅快,不用再去柳州了,而且主公的官职又得到恢复,近一个月积在心中的憋屈被一扫而空。
李庆安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龙王庙前的祈雨仪式,他倒是第一次看见民众祈雨,安西北庭都是靠冰山融水,不靠天下雨,没有什么龙王庙,不过他一路走来,并没有感觉旱情有多严重,尤其是许昌县,基乎没看见逃难的饥民,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河流都干枯,像颖水虽然水很浅,无法行船,但多少还是有一点水,能保证沿途民众饮水,这和他想象中的千里白骨、饿殍遍野的情况完全不同。
“张永庆!”
他回头喊了一声,立刻跑上来一名浓密大眼的年轻亲兵,“使君,我在呢!”
“你老家不就是许昌吗?我来问你,今年的旱情在你记忆中是最严重吗?”
“回禀使君,现在旱情还没有到严重的时候,我听父亲说,开元十五年的大旱才叫严重,挖草根、剥树皮、吃硝土,饿死了很多人,大家全部逃往襄阳,一路上都是病死饿死之人,可现在你看,一路上的树皮都是完整的,其实……”
说到这里,张永庆忽然停住了,“其实什么?”周围几个亲卫齐声问道。
张永庆叹了口气道:“其实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
“人祸怎么可怕法,说说看?”李庆安笑问道。
“我祖父说有一次遇到旱灾,朝廷下令开仓放粮,结果一斗米中至少有三升沙子,官老爷们一斗米贪了三成;这还算好的,至少有米吃,还有一次就是开元十五年大旱,我父亲带领我们一家逃到襄阳,等回来后,家里的十亩土地已经被县里廉价卖给哪个王爷了,说是无主之田处理,我们去论理,却被告知要用市价赎回来,家里哪有钱,所以父亲便带着我们去安西谋生了,哎!”
众亲卫皆忿忿不平,各自讲述所见所闻的不平之事,这时,李庆安忽然发现在前方数里外似乎有一片绿色,他眼睛一亮,立刻催马便向前方疾奔而去,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跟了上去,
大约奔驰了五六里,李庆安勒住了战马,在官道许昌县一侧果然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嫩豆苗,足有数百亩之多,几名衙役正在田间忙碌,他们见官道上来了大群衣着奇怪的人,便向豆田里喊道:“县公,这边有奇怪之事。”
片刻,从豆架中钻出一名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穿着七品官袍,袍襟系在腰间,裤角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