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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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话音刚落,他忽然一声惨叫,一根长矛从他前胸透出,监督石国军作战的大食将领拉舍尔满脸狰狞道:“你竟敢蛊惑军心!”
他拔出长矛,怒瞪远恩道:“死战到底,不准任何人言撤退!知道吗?”
远恩望着他带血的矛尖,胆怯地点了点头,拉舍尔又对一名军士道:“速向将军求救,说石国军势危。”
不等他的军士去报信,后面的大食主将朱迪尔已经看出了形势危急,石国军队很可能会先溃退,他急回身对副将侯赛因道:“你继续指挥战斗,”
他又对五百亲卫下令,“速随我前去支援石国军。”
一直跟随在朱迪尔身边的五百精锐发动了,他们都已经换上了从伊吾军身上缴获来的明光铠,骑着神骏无比的阿拉伯战马,每人配备有二十根飞刺短矛,这五百人是骁勇善战的贝多因人,个个都是马上枭雄,在开元年间朱迪尔参与镇压粟特沙里克起义时,这五百名贝多因人便一举击溃了三千起义军,屠杀起义军和他们的家眷近万人。
在几天前击溃伊吾军的战役中,正是这五百贝多因人率先击败了沙陀人,继而又杀死唐军主将韩志。他们是朱迪尔的王牌军,往往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此刻眼看石国军要溃败,朱迪尔便派出了这支百战之军。
五百贝多因人一起策马疾冲,萨拉丁雄鹰大旗在空中飞扬,这是大食主将移动的标志。
李庆安一直便在关注这面大旗,只见大旗向石国军阵移动,这是朱迪尔亲自来救石国军的危势了,为对付这支犀利的阿拉伯骑兵队,李庆安拿出了他专门为之准备的秘密武器。
他回头对荔非元礼喝道:“你可以出战了。”
此时的荔非元礼全身重甲,手执一柄一丈八尺的陌刀,在安西时,他便曾是李嗣业陌刀营下副尉,来北庭后,他从瀚海军中挑选出一千高大臂长的军士,准备训练成北庭陌刀军,只可惜陌刀难铸,北庭在几个月内,也只造出了六百把陌刀,便临时组建了陌刀营。
这六百重甲军就藏在六千枪骑兵中,他们是李庆安用来对付五百贝多因人的秘密武器。
随着一声令下,六百重甲陌刀军跟着荔非元礼向敌军的帅旗奔去,李庆安也一催战马,率数百亲兵,赶去石国军的战场,此时,石国军便是大食军的软肋,它的败亡直接关系到整个碎叶战争的胜负。
贝多因人一出场便表现出他们疾速和彪悍的特性,他们俨然狂风一般在唐军周围奔突,用缴获的唐军盾牌抵御唐军的箭雨,他们的短矛却仿佛毒蛇一般,会突然射出,给人致命一击,百锤阵已有十几人死在飞矛之下。
大食主帅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石国军的士气,四千余石国骑兵又渐渐会聚,抵挡住了唐军的突击,朱迪尔大声指挥着石国军重新布阵,就在这时,荔非元礼的六百陌刀军杀到了。
他们如一堵铁墙横档在百锤阵和贝多因人之间,陌刀翻飞向贝多因人骑兵逼去,矛刺如冰雹般丁丁当当射来,射在陌刀军的重甲上,却无法穿透,陌刀军步伐凝重如山,一步一步向贝多因人杀去,一百多名贝多因人不知厉害,他们大喝一声,手执长矛向陌刀军杀去,企图用强烈的冲击力刺穿重甲士兵的胸膛。
不料两军刚一接触,雪亮的陌刀翻飞,一百多骑兵连人带马被砍成了碎片。
朱迪尔大吃一惊,急令收兵,就在这时,陌刀身后的唐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击,百名锤骑兵跟随着雷万春以万钧之力,向石国骑兵杀去,二千唐军紧随在后,雷万春俨如巨灵神下凡,杀入密集的敌军从中,大铁锤左突又砸,在他锤下的石国士兵无不脑浆迸裂,五脏皆烂,百名手下也跟着铁锤挥动,一时间锤影弥漫,敌军死伤惨重,锤骑兵强劲的冲击摧毁了石国军队刚刚集结的阵型,石国军被杀得人仰马翻,眼看即将崩溃。
朱迪尔大急,他厉声高喊,“结阵!不准后撤。”
他的命令没有效果,石国军已被雷万春杀得胆寒心裂,朱迪尔蓦地回头盯着雷万春,不杀此人,他们必败无疑。
他从马袋中抽出一支黑黝黝的短矛,精钢打制,尖锐无比,他的眼眯了起来,目光紧盯着雷万春的胸膛,他仿佛想起了几天前他亲手射杀唐军主将的那一瞬间,那条美妙之极的弧线,短矛射入唐将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那一刻的刺激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的短矛慢慢举起来了,锁定了正在三十步外屠杀石国军士的雷万春,就在他即将投出短矛的一刹那,一支铁箭如闪电般射到,他眼前只见一个黑点蓦地放大,眉心之间便是一阵剧痛,眼前变成血红一片,随即是死一般的黑寂。
铁箭射穿了朱迪尔的头颅,短矛落地,他翻身从马上栽下,八十步外,李庆安慢慢收回了烈火弓,不由仰天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今天临阵射杀大食主帅,他又有一种重回安西戍堡的感觉。
“大食主帅已亡,夺得帅旗归者,赏银千两!”
唐军欢声雷动,个个奋勇争先,萨拉丁雄鹰战旗在一片血雨腥风中消失了……
朱迪尔被射杀消息传出,都摩支见势不妙,率先带领部下逃离了战场,随着突骑施人逃离,大食联军彻底崩溃,大食军和石国军一败涂地,被唐军追击掩杀,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这一战,唐军斩杀敌军近七千人,生俘五千余人,只有石国王子远恩在百余侍卫的死命护卫下逃走,大食联军全军覆没。
……
凛冽的寒风中,碎叶城城门大开,突骑施尔微特勒可汗率领二百余名突骑施贵族跪在地上,在他们身后,两千余名突骑施士兵放下了武器,列队等候处置。
在城门口内,一千余名碎叶汉人拥挤在城门口,他们箪食壶浆,激动万分地等待着唐军到来。
远远的,唐军的旗云出现在草原尽头,经过两天休整,李庆安率八千唐军前来正式收取碎叶城。
浩浩荡荡的唐军越走越近,他们个个盔甲鲜明,威风凛凛,李庆安望着这座巍峨的城池,心中无限感慨,一千三百年后,这座城池消失在岁月的风尘中,这片土地成为异国他乡,可是在强盛的大唐,这里却是汉人的边疆。
队伍在突骑施贵族面前停下,尔微特勒可汗高高举起大印道:“大唐边戎卑臣尔微特勒向北庭节度使请降!”
李庆安翻身下马,扶起他笑道:“可汗眼光长远,须知碎叶的安稳还要靠可汗与唐军共同维持,希望可汗能与唐军和睦相处。”
他又看了看缴械投降的突骑施士兵,便点点头给荔非守瑜使了一个眼色,荔非守瑜立刻率领三千军,前去收编突骑施人。
尔微特勒可汗看着他的军队唐军带走,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军队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权力的消失,从今以后,碎叶突骑施就将成为历史。
他暗自伤神,便对李庆安道:“使君,我打算带儿子去长安拜见天可汗,不知可否准行?”
李庆安微微笑道:“觐见皇帝陛下自然是好事,我处理一下碎叶之事,也要回京述职,可汗不如和我一同前往。”
尔微特勒可汗连忙道:“使君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打算后天便出发,先走一步。”
“那好吧!”
李庆安翻身上马,回头高声令道:“列队随我入城,收取碎叶!”
唐军列队,开始正式进入碎叶城,随着唐军骑兵进入城门,碎叶的汉人一片欢腾,他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面饼和美酒高高奉上,激动的泪水流满了每个人的脸庞,从开元七年碎叶失唐,这个在外流浪了三十年的游子,又终于回到了它的母亲的怀抱。
第七卷 风雨大唐 第198章 相国提亲
十一月初的长安也很有几分寒意了。寒风扯着最后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飞舞,行人的步伐也变得急匆匆,大街上寥寥无人,这时,宣义坊内来了一辆马车,十几名带刀家丁护卫左右,马车很快就在户部尚书张筠的府停下,马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皮肤白皙,身子微胖,留一撮山羊短胡,此人便是张筠的弟弟,太常卿张垍。
作为开元名相张说之子,张筠和张垍都官居高位,深受李隆基的信任,尤其张垍还是长安文坛领袖,长安文人欲得一官半职,他这柱香是一定要烧的。
天宝初年李白名震长安,就是因为看不惯张垍的权贵嘴脸,而被张垍陷害,最终被礼送出长安。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中写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个权贵指的就是张垍。
今天张垍忧心忡忡来找大哥,是因为杨国忠得云南之战,而正式被封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杨国忠的强势入相牵动长安每一个权贵心,如果说从前杨家受宠只是因为贵妃的缘故,杨锜、杨铦之流虽然能官居高位,但不过都是弄臣而已,但杨国忠的入相则意味着杨家势力的真正崛起。
张垍不用通报便直接进了门,管家上前道:“老爷在后园钓鱼。”
“我知道了,我自去找他。”
张筠的宅子占地近百亩,亭台楼阁,树木葱郁,在后园还有一潭占地二十亩的小湖,这座宅子是他们父亲张说留下,张垍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不需要引领,他很快便来到了后园的湖边。
远远看去,几名盛装侍女端着玉盘站在一座用整块白玉雕成小亭中,大唐户部尚书张筠便坐在亭子里,一杆鱼竿正垂钓西风,他穿着一袭蓑衣,头戴竹笠,俨如一个独钓寒江雪的老农。
张垍慢慢走进亭子,几名侍女见他进来,慌忙要施礼。张垍却摆摆手,令她们不要惊扰了兄长。
“是二弟吗?”张筠没有回头,便直接猜到了来人。
张垍十分惊讶,连忙笑问道:“大哥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这还用猜吗?除了你,谁还敢不经禀报进我后园?”
张筠回头瞥了兄弟一眼,向旁边指了指笑道:“坐下吧!”
张垍盘腿坐下,挥挥手命侍女们下去,片刻,亭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人,他叹了口气道:“大哥对杨钊入相怎么看?”
“他现在不是杨钊了,改名杨国忠,哼!国之忠臣,我还能怎么看。”
在兄弟面前,张筠没有隐瞒,心中不悦现于颜表,他很了解李隆基,这次李隆基极力反对众相不接受南诏投降的意见,一意孤行赞成了杨国忠的南诏方案,又以杨国忠大功于社稷,一举将他提升为相国,如此种种的急切表现。张筠便看透了李隆基的心思,让杨国忠来接李林甫的右相。
这个右相之位,早就是张筠内定为自己了,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文采能力,他都完全有资格升为大唐右相,而杨国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居然能成为右相的候选人,着实让张筠对李隆基不满。
他重重又哼一声,道:“他现在入相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后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李林甫估计还能做几年,这几年是我们机会,我们一定要抓紧了。”
听大哥的口气,似乎有对策,张垍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大哥可有什么计划?”
“计划?”张筠冷笑一声,“当然有,但关键是势力,只要势力足够了,这右相之位就跑不出我的手心。”
“可是大哥,我们伸手进军队恐怕不妥吧!”
张筠瞥了他一眼,带一丝嘲讽地笑道:“二弟,我说的势力可不是指军队。”
张垍一呆,这次恍然大悟,他拍拍脑门笑道:“看我糊涂,真有军队,莫说相国。就连……”
他干笑两声,说不下去了,这时,水波一阵荡漾,张筠一提鱼竿,一条一尺长的鲤鱼跃然出水,张筠笑呵呵将鱼取下,放进鱼篓中,这才又对兄弟道:“这扩大势力就和钓鱼一样,不能鲁莽,得用迂回的手段让他们愿者上勾,世家名门一直是朝廷打压的重点,圣上嘴上不说,可心中却忌讳,看他栽培崔翘,就是要用崔翘来分化崔家,这和当年他用裴遵庆来分化裴家如出一辙,所以无论是裴家还是崔家,我都不好直接出面,你是长安文坛领袖,你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去好好替我结交世家,明白吗?”
“是!我明白。请大哥放心,不过除了名门世家,关陇大族极为重要,长孙家族、独孤家族,这些都是皇亲国戚,大哥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对圣上的影响将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提醒,上个月独孤适去世了,你是太常卿,对独孤适的身后名誉要定重一点。还有,下午我准备去一趟独孤家,我估计这个独孤家族,我能拿下来。”
说到这,张筠将没有加饵的鱼钩长长抛出,淡淡一笑道:“我要让你看一看,姜太公是怎么钓鱼的。”
……
独孤适的去世使独孤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几个在外地的儿子纷纷请假回京,操办丧事,长子独孤浩然更是请了半年的丧假,留在长安给父亲治丧,昨天过了四十九日,独孤家的法事终于撤掉了,尽管心情依旧悲痛,但至少每个人都从繁重的治丧压力中稍稍喘了一口气。
房间内,独孤浩然正和妻子裴氏谈论着两个女儿的婚事,小女儿明珠虽然已经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