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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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从前面奔来几名沙陀人,他们指着远处山脉,用突厥语万分激动地说着什么。
“他们说什么?”南霁云听不懂突厥语。
朱邪盛义也激动起来,结结巴巴道:“他们说在山间发现很多很多葛逻禄人,好像都是女人和孩子。”
不能南霁云下命令,兴奋的沙陀人已经纷纷催马向山脉疾奔而去。
“将军,快去吧!晚了可就没有了。”朱邪盛义一催马,也跟着追了上去。
片刻,除了唐军外,沙陀骑兵已经跑得没有了踪影,南霁云喊之不及,只得对唐军一挥手,“大家跟上,注意敌军伏兵,听我的命令行事!”
唐军纷纷调转马头,冲上了一座山丘,沿着沙陀人的足迹向北驰去,他们先奔至上游,找到了一处浅湾淌过了河水,又奔驰了三十余里,离巨大的山体越来越近了,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山坳,仿佛一柄巨剑将山体切开,形成了一条宽约两里的幽深山坳,四周森林茂盛,长满了参天大树,大树投影在谷口,遮住了阳光,使这一带颇为阴森,凉风习习,几条小溪从山谷里潺潺流出,汇成了一条小河,一直流向南方的多逻斯河。
“将军,水中有血!”
一名唐军发现了溪水中的血迹,南霁云霍然抬头向谷口中望去,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之感,极可能是沙陀遭遇埋伏了。
“冲进去!”
南霁云一声令下,水花四溅,七百唐军骑兵催马冲进了山谷,山谷非常幽深,足足走了三里才听见前方有喊杀声传来,绕过一个弯,山谷陡然宽阔,一幅惨烈的景象呈现在唐军的面前,只见到处是沙陀人的尸体,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尸体上大多是插着箭矢,说明他们遭遇了伏击。
不远处,数百名骑兵混战在一起,朱邪盛义身披两箭,正奋力挥刀拼杀,他被十几名葛逻禄人包围,三百沙陀骑兵只剩下一半,而葛逻禄人也不多,最多两三百人,伏击成功使他们占据了上风。
葛逻禄人个个状如疯虎,不顾一切地阻止沙陀向山谷内入侵,“杀!”
南霁云一声大喊,唐军骑兵席卷而上,箭如密雨,长矛挥舞、横刀劈砍,唐军的战力极高,他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极为精良,强劲的弓箭,尖锐的长矛,锋利的横刀,还有坚固的明光铠甲,相比之下葛逻禄人的装备就逊色得多,一般葛逻禄人都没有盔甲,武器也简陋,弓箭也是自制,平时他们是牧民,战时为兵。
但这一支葛逻禄人装备相对精良,他们都有统一的皮甲,衣甲服饰都是一样,他们仿佛是某个贵族的侍卫。
唐军的杀入使战局顿时逆转,两百余名葛逻禄人难以抵挡,在唐军犀利的攻势下,片刻便战死了大半,剩下的数十人边打边退,最终被唐军的强劲的箭雨吞没。
山谷里终于安静下来,这片十几亩大小的平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地尸体,十几名受伤未死的葛逻禄人被恨极的沙陀人一刀剁下人头,山谷里发出最后的惨叫。
剩下的沙陀人奋力向山谷内冲去,
朱邪盛义身中两箭,都不是要害,他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跟着属下冲进了山谷,唐军也加快马速,跟了进去。
山谷比想象的要深得多,越走越宽阔,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他们冲去一道隘口,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山谷里宽十几里,地势开阔,中间是一片湖泊,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在湖畔的几片空地上驻扎着上百顶帐篷,帐篷大多质地优良,里面还夹杂着几顶色彩艳丽的帐篷,这是粟特贵族才拥有的帐篷。
南霁云忽然明白了,难怪那些沙陀人个个兴奋异常,他们果然眼光毒辣,竟然发现这是葛逻禄人贵族所在。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四周是悬崖峭壁,估计沙陀猎人是从上面发现了藏在深谷里的葛逻禄人。
此时,他已经无暇多想了,沙陀人如狼群般冲进了最近一片营帐中,开始了奸淫掠夺,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声,老人的斥责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山谷。
南霁云一声怒喝:“去制止他们,不准滥杀妇孺!”
唐军纵马冲进大营中,他们兵力众多,很快便拦住了沙陀人的杀戮,几十名沙陀骑兵想冲进另一片营帐,被两百多名唐军执矛拦住了去路。
“我家将军有令,不准私掠财物!”
沙陀人顿时鼓噪起来,朱邪盛义大怒,挥刀喊道:“我们奋不顾身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抢女人和财物吗?”
他话音刚落,一支箭呼啸而来,从他脸庞擦过,钉在大树上,朱邪盛义顿时哑口无言了。
南霁云执弓缓缓上前,道:“我救你们一命,就得听我的。”
他一挥手,命令手下道:“把所有人都从营帐赶出来,财物打包带走,有敢反抗者,无论男女,一律格杀。”
说完,他又对忿忿难平的沙陀人道:“唐军军纪严明,不得滥杀无辜,更不得奸淫妇女,所有财物妇孺,一概带回大营,该怎么处置,按唐律来定,属于你们的一份,我家使君自会赏给你们,使君有言,胆敢违反军法者,无论唐军沙陀,一概格杀勿论。”
一名翻译高声又用突厥语说了一遍,朱邪盛义不敢得罪唐军,他见抢劫无望,只得郁闷地坐下,命人给他包扎伤口,沙陀人也泄了气,一个个无精打采,眼巴巴地望着唐军收刮钱财、抓捕女人,他们不理解什么军纪,在他们看来,是唐军在吃独食,没有他们的份。
“将军,你快来!”
一名士兵跑到南霁云面前,耳语了几句,南霁云惊讶,跟着他走进了一顶最大的帐篷,帐篷里金碧辉煌,铺满了名贵的地毯,随处可见各种金器。
十几名妖艳的年轻女人惊恐地蹲在一个角落里,几名唐军看守着她们,一名打扮得同样妖艳的女人被带了上来,看得出她是名汉人。
她跪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军爷饶过我们。”
“你是汉人?”南霁云瞥了她一眼问道。
南霁云的话勾起了女人的伤心往事,她垂泪道:“奴婢是伊州汉人,三年前被葛逻禄人抢来,被大王子看中,成了他的妻妾。”
“大王子?”南霁云一愣,“你是说谋刺逻多?”
“正是他,这是他的部落,我们都是他的女人。”
女子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其中一名胡姬,道:“那个粟特女人是他的正妻。”
“南将军,你来看这些箱子。”一名士兵指着后帐道。
忽然,谋刺逻多的正妻,也就是粟特大商人的女儿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长长地指甲拼命抓向发现箱子的士兵。
一名唐军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几个女人连忙把她拉了回去,但她拼命挣扎、大声哭叫,把自己衣服也撕烂了,半裸着身子,坐在地上乱蹬乱踢,仿佛要了她的命一般。
女人的异常举动让南霁云更加有兴趣了,他大步走到后帐,后帐码放着二十口大箱子,用铁皮包裹,都上了锁。
‘咔嚓!’他随手一刀,劈开了一只大箱子,慢慢地打开了,眼前顿时金光闪闪,所有的人都一阵惊呼,箱子里竟是一块一块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黄金块,每一块至少重两三斤。
“将军,这边也是!”一名士兵打开了另一口箱子,也是黄金。
“这边也是!”
箱子里基本上都是黄金,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是谋刺逻多十几年的积累,全部被唐军俘获了。
“南将军,怎么办?”
南霁云沉吟一下,低声道:“这些黄金让弟兄们随身携带,暂时不要让沙陀人知道。”
第六卷 节度北庭 第177章 回纥特使
葛逻禄人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作战讲究高度机动灵活,在广袤的草原上出没不定,寻找最佳的战机对敌军一击而中,但唐军也同样拥有强大的骑兵,在机动灵活上绝不亚于游牧民族,而且装备之精良,更是令葛逻禄人望尘莫及。
葛逻禄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自唐军进入他们的控制地以来,葛逻禄人便尽量避免与唐军正面交锋,他们一直在数百里外迂回,等待着唐军的漏洞出现。
但唐军的行动却出乎他们意料,唐军主力在向北行军三天后,忽然又掉头返回了拔扎曳城,并扎下大营,而五千后军则率领返回了庭州,这显然是防止他们葛逻禄人绕道袭击后方,战役的节奏忽然放慢了下来。
在玄池以东三百里,一个被当地人称为八羊海的小湖泊旁,葛逻禄和回纥联军便驻扎在这里,葛逻禄的驻兵和唐军不同,没有营栅壕沟。一顶顶牛皮帐篷连成一片,马匹就栓在帐篷旁,以保证他们随时出发,来去如风。
中间一顶较大的帐篷便是他们的中军大帐,这天天刚亮,中军大帐里陡然间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嗷叫,大帐里,谋刺逻多暴跳如雷,发疯般地挥舞长刀在牛皮大帐上劈砍。
“我的女人,我的财宝啊!千刀万剐的唐人。”
谋刺逻多几近疯狂,在大帐里来回奔跑,歇斯底里地叫骂,长刀乱挥,牛皮大帐被他砍得千疮百孔,他刚刚得到消息,他的部族在去回纥的半路上被唐军发现,侍卫全军覆没,他的财物和女人全部被唐军掳走。
女人没了他可以弄新的,可是他积攒了十八年的黄金也没有了,这使他怒极攻心,失去了理智。
“传我的命令,全军上马,去杀死唐军,去杀死所有的唐军!”
谋刺逻多挥刀向帐外冲去,脚下却被地毯绊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旁边的十几名手下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涌而上,将谋刺逻多牢牢按住,夺取了他手中的刀。
“大王子,你冷静点。”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 谋刺逻多含糊不清地喊道。
帐帘一掀,葛逻禄大酋长谋刺黑山从外面快步走进,他也得到了消息,正要来安抚儿子,却见他像疯子一样披头散发,鼻涕满脸,不由眉头一皱,斥道:“你这个样子还像个副帅吗?把我脸都丢尽了。”
谋刺逻多两眼通红,重重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回纥拔野古部酋长阿史那也闻讯赶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史那愣住了。
谋刺黑山叹了口气道:“我儿的妻女被唐军俘获了,生死不知。”
阿史那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怎么……可能,唐军怎么可能抵达金山,没有弄错吧!”
谋刺逻多的妻女是要送到他的部落去保护,他已经安排人在金山另一头准备接纳了,怎么会被唐军俘获。他心中有些失落,原以为可以做自己的人质,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是唐军主力,只是他的先锋。”
谋刺黑山心中颇乱,他又对几名侍卫道:“先把大王子带回帐去,看好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帐,阿史那连忙追了上去,“黑山酋长,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很累,明天再说吧!”
谋刺黑山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大帐,这几天唐军放松了压力,给了他思考的时间,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他不该同意把回纥军引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唐军忽然愿意讲和,这些回纥人会老老实实收兵回去吗?
谋刺黑山怔怔地望着帐外发呆,原本以为是一次小冲突,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演变为事关葛逻禄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原本以为葛逻禄只面临大唐的威胁,最后他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蹲着一只恶狼。
谋刺黑山哀叹一声,抱住了头,心中悔恨交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而感到深深的痛苦,现在该怎么办?
……
唐军大营里,南霁云的先头部队也已经返回。带回了满载着财物的一百多辆马车和近千名葛逻禄老弱妇孺,当这些战俘运进大营时,正是唐军的吃饭时间,立刻引起轰动,无数士兵端着饭碗跑来围观。
葛逻禄战俘们低着头,个个忐忑不安,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人,在唐军的一片窃窃私语中,眼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恐惧之意。
李庆安和一群唐军将领快步走了过来,南霁云翻身下马,上前一步半跪施礼道:“属下在金山中段抓住了葛逻禄大王子的部落,特来押解回营,探查胡酋主力之事,属下命人继续寻找。”
李庆安看了一眼战俘,点点头道:“南将军辛苦了,不知弟兄们伤亡情况如何?”
“回禀将军,唐军无伤亡,但沙陀骑兵却伤亡过半,他们遭遇了葛逻禄人的伏击。”
朱邪盛义上前跪下,羞愧道:“卑下只顾争功,却忘了敌军的埋伏,以至于伤亡惨重,特来请罪。”
这朱邪盛义虽然以后将加入北庭军。但现在他还是属于援军,李庆安倒不好说什么,便连忙将他扶起来,安慰道:“盛义将军不必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次小心就是了,请先回去疗伤,战利品分配我自会安排。”
“多谢使君!”
朱邪盛义带领手下回沙陀营了,大营里忙碌起来,男女战俘分别带到后营关押,各种财物则交给行军司马清点入仓。这时,南霁云见周围无人,便低声对李庆安道:“将军,我另外还缴获一批黄金,约三万两。”
由于朝廷在对阵亡将士的抚恤上着实不得力,把长期抚恤的义务推给了地方,但地方上财力有限,又加上文官不太重视,往往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