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作者 高月-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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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冤家路窄,李庆安升任北庭节度副使,安西的程千里也同时调任北庭副都护,两人竟又成了同僚,而且李庆安也兼任北庭副都护,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平级。
这里需要多说几句,北庭节度使和北庭都护虽然互相兼任,但实际上它们还是有所不同,北庭节度使又叫伊西节度使,属于军职,相当于后世的边疆军区司令。主要管辖大唐实际控制的庭、伊、西三州驻军,也就是翰海军、天山军、伊吾军,以及其他地方的守捉、戍堡等等。
而北庭都护的管辖就宽阔得多,不仅包括北庭三州,还包括天山以北的突骑施、葛逻禄、沙陀等各部族的羁縻府州,比如双河都督府、鹿州都督府、大漠都督府,沙陀州都督府、鹰娑都督府等等,但实际上大唐对这些羁縻府州只有名义上的管辖权,所以,如果北庭都护不兼任节度使,没有领兵权的话,实际上就是个虚职。
李庆安就是双任,节度副使兼副都护,这就比程千里只任副都护多了一个军权,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权力。
没有实权,令程千里郁闷不已,他没有来迎接李庆安。
杨奉车连忙解释道:“程都护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不能来迎接李将军,请见谅!”
“我和程都护是老朋友了,他生病了,我当去探望他,不过这几天没空,改日再去。”
他翻身上马,对来迎接的文武官员拱手道:“各位同僚,以后大家就要再一起共事了,我李庆安没有多余的话,只给大家说一句,一切按规则办事,大家尽管放心,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好了,现在可以回去了,改日我再和诸位一一细谈。”
虽然北庭节度使府是在金满县的管辖范围内,但它却不在县城内,而是一座独立的城堡,离县城约三里,是一种雄伟的古城。叫做北庭城,分内外城,外城周长三千步,内城周长两千步,内外两城皆有护城河,城堡用巨砖砌成,高大坚固,在荒原上形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雄堡。
北庭城内有驻军两千,是节度使亲兵卫队,但没有军户和普通民宅,另外在城堡周围还驻军六千余人,整个金满县驻军八千,北庭的绝大部分汉人军户都集中在金满县境内,这里到处是成片的农田,一个个汉人村落分布在平原上,天山融水形成的金满河从中间流淌而过,流入十几里外的庭湖,充足的水源,肥沃的土地,形成了北庭三角洲,金满、轮台、蒲类三县便位于这个三角洲的三个角上,也使这里成为北庭最富庶的地区。
此时,北庭的春天已到,原野上一片绿意盎然,田地里到处是忙碌着播种春小麦的农民,远方大片胡杨林中栖息着不计其数的水鸟,清风拂面,使人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
浩浩荡荡的车队到来使金满县沸腾了,城中的数万男女老幼一齐奔出城来,在官道两边夹成了长长的欢迎队伍,他们大部分都是汉人,来自中原各地,一声声问候,那熟悉的乡音,使许多人热泪盈眶。
李庆安带来的物资中,除了钱帛、粮食和军资物品外,也带来不少民用物品,如生活器具、镰刀锄头等农具,甚至还有几架拆散的新式巨大水车。
李庆安被十几名老者围住,争相向他介绍北庭的风土人情,李庆安含笑向他们点头致意。
这时,走上来一群军人,有人老远便喊道:“七郎!”
李庆安回头,不由大喜,竟然是段秀实,他连忙向老者们道个歉,快步走上前,重重在段秀实的肩头捶了一拳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不欢迎吗?”段秀实微微笑道。
“这是说哪里话,我当然欢迎。”
看见段秀实,李庆安忽然想起了白元光,眼中不由一阵黯然,他低声道:“老白不幸战死,我愧对安西的弟兄们啊!”
段秀实心中也难过,白元光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搂住李庆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能死在战场上,也是我们军人的一种荣耀,七郎不要太自责了,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着,他又拉过两名身材魁梧的年轻军官,给李庆安介绍道:“这两位是安西斥候营的后起之秀,都是白元光的族弟,裨将白孝德、白孝节。”
两名年轻军官立刻向李庆安半跪行一个军礼,“参见李将军,我们继承兄长勇烈,跟随将军。”
“两位将军请起!”
李庆安连忙把他们扶了起来,白元光是龟兹国王子,那这两位也是龟兹国的贵族了,只是他有些疑惑,他们怎么能来北庭,还有段秀实,他怎么也来了?
李庆安迟疑着向段秀实望去,段秀实嘿嘿笑道:“你肯定是想知道,我们怎么能来北庭,对吧!”
“你就说吧!别打哑谜了。”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高帅的大度,大伙儿听说你做了北庭之主,很多弟兄都想跟来北庭,高帅也不阻拦,就说想去北庭者,皆可随意,我便辞去安西军职,来北庭投奔你了,还有不少弟兄,估计这几天都会陆续到了。”
李庆安大喜过望,他正愁手下得力干将不足,便来了一批人,他对段秀实笑道:“也不要辞去安西军职,太可惜了,我直接上奏兵部把你们调来。”
“李使君,我也来了。”
旁边出现了一名年轻文职官员,李庆安险些没认出来,竟然是裴宽的长孙裴瑜,才半年多不见,他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身材壮实了不少,但面如黑炭,竟比安西的武将们还要黑上几分,他原来可是风采风流的白面书生。
段秀实在一旁介绍道:“裴公子这大半年基本上在安西各地考察,还去了一趟碎叶和宁苏国,而且是奇才,大半年时间便学会了突厥语和粟特语。”
李庆安心中欢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大丈夫就应该在边疆建功立业,假日时日,你必将成为裴家的柱梁。”
裴瑜点了点头,“我祖父也来信,让我跟随李将军,在北庭长远发展,肯求李将军能多给我外出机会,我愿为李将军出使岭西。”
“放心吧!每个人我都会尽用其才。
说到这,李庆安向众人挥手道:“天色不早,大家抓紧时间入仓卸货。”
车队顿时忙碌起来,民用物资直接在金满县卸货,而钱粮等军需物资则要转去北庭城仓库,大部分马车上都是军需物资,马车纷纷调头,从另一条路驶向北庭城。
现场一片忙碌,李庆安招呼完众人,翻身上马刚要走,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声音清脆悦耳。
“大哥!”
李庆安蓦然转身,只见路边跑来两个长得一般相貌,且穿着打扮也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正跳着向他挥手,正是他的如诗如画姐妹,两人不顾旁人惊诧的眼光,冲了上来。
李庆安轰然大喜,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姐妹,把她俩孤00地丢在安西,没想到她们也来北庭了。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姐妹俩冲上前,拉住李庆安胳膊激动得满脸泪水,她们日夜思念,苦苦等了近一年,终于把李大哥等回来了。
“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一人委屈得哭了起来。
“你是如画。”李庆安一下认了出来。
他连忙给如画抹去眼泪笑道:“大哥一直在青海作战,一有空闲就想你们,我也想早点回来啊!”
他又牵着如诗的手笑问道:“是谁把你们送来北庭的?”
如诗泪光盈盈,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中的幽怨哀婉,却让李庆安更加心痛,她紧紧牵住李庆安的手,哽咽着声音道:“是段大哥带我们来的,说大哥以后不会再回安西,雾娘也这么说,我们就跟他来了。”
李庆安感觉到如诗把自己手紧紧握住,仿佛怕自己再跑了一般,心中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便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那小莲呢?她还在安西吗?”
“大哥,我在这里。”
他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地声音,他一回头,只见小莲便站在他身后,低头着,扭捏不安的样子,一年不见,她长高了一大截,一个清秀俏丽的少女已经容貌初现。
“大哥,是雾姑娘让我来的。”
李庆安见她乖巧可爱,不由心中喜欢,便道:“你是我妹妹,你当然要来北庭,这和高雾可没关系。”
小莲的眼睛慢慢变得明亮了,看了一眼李庆安,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蛋儿羞得通红。
李庆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又问她们三人道:“你们来了多久了,住在哪里?”
如画抢着道:“我们来了半个月了,杨都护给我们安排了一栋宅子,说以后会是我们的家,我们就住在里面。”
李庆安回头向杨奉车望去,只见杨奉车向自己拱拱手,他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这是李庆安来北庭后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杨奉车提心吊胆半天,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对李庆安大声道:“李将军,我领马车去仓库,先走一步了。”
“我也去,杨都护稍等片刻。”
他立刻对三女笑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看一个人。”
李庆安领着她们三人来到舞衣的马车旁,舞衣老远便看见她们,她不由惊喜万分,跳下马车迎来了上来,“如诗如画,小莲,你们不是在安西吗?”
“哈!是舞衣姐。”
如画高兴得跳了起来,飞快跑了上去,李庆安在扬州时,她们几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关系十分要好,今天在异乡重逢,更加亲热,如画和小莲拉住舞衣的手,兴奋地问个不停。
如诗却悄悄地笑着问李庆安道:“大哥,你把她哄到手了?”
“还差一点火候,得再努力一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此时就他和如诗在一起,见如诗比去年更加明艳动人、更加娇嫩丰盈,又握着她柔软滑腻的手,不由心神荡漾,便低声道:“今天晚上,你可要陪我。”
如诗娇羞无限地点了点头,却悄悄在他手掌心掐了一下,含情脉脉地小声道:“哥,我知道的。”
李庆安爱煞了这个温柔体贴的佳人,他点点头笑道:“你把舞衣先带回住处,我要去处理公务。”
“嗯,大哥你去吧!”
李庆安翻身上马,策马上前对舞衣笑道:“舞衣,你先随她们回去,我还要去处理公务,就不陪你了。”
舞衣见到了如诗如画,初来北庭的担忧也随之一扫而空,她心情格外舒畅,便对李庆安笑道:“李将军尽管去忙,我和如诗如画在一起,不用担心。”
“那好,我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如诗,笑了笑,催马向车队追去。
……
注一:北庭节度使一般兼任北庭都护,前面写李林甫任北庭节度使,而荣王李琬遥领北庭大都护是不对的,这里更正。
注二:历史上白孝德和白元光是否有关系,不得而知,但天宝八年时白孝德应该四十岁了,这里是剧情需要。
第六卷 节度北庭 第170章 步步官场
凉州,安思顺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刚刚得到消息,羌胡在瓜州大败,被沙陀人追杀,几近全军覆没。
安思顺多少也有点懊恼,事实上他袭击李庆安车队的决定,是在李庆安抵达凉州的前一天才刚刚做出,他收到了安禄山的请求信,请求他在半路截杀李庆安,当然,杀掉李庆安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给李庆安一个沉重的打击。
安思顺对安禄山的请求一般不会拒绝,但这一次他却有点迟疑,毕竟袭击新任北庭节度使不是一件小事,但安思顺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他在思考了一夜后,便做出了决定。
他如果能成功栽赃在沙陀人的身上,那李庆安主政北庭后,将是沙陀人的恶梦,那么沙陀人会不会由此迁到河西瓜州?
答案是肯定的,以回纥人习惯于征服同化。沙陀人是不会去投靠回纥人,只能选择东迁,如果他在善加诱导,再加上朝廷影响,沙陀人一定会留在河西,让他安思顺得到一支犀利的骑兵。
只有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失败就在于他低估了李庆安的敏锐,就在于他无法远距离操控实战,如果他知道最终演变为攻城战,那或许他就不会冒这个险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安思顺只能把这个苦果咽进肚子里,从此北庭河西不睦,不过北庭是更多有求于河西,他不怕李庆安向朝廷告状,死的人全部都是羌胡,和他河西军何干?倒是如何安抚羌胡,才是令他头疼之事。
安思顺站在桌前沉思,他对李庆安使出的天雷非常感兴趣,据他所知,在应龙城之战中,李庆安就使用了这种威力巨大的火雷,当然不会是什么天神降雷,那这种火雷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今还是个谜。
“这究竟是什么呢?”
安思顺轻轻敲打着桌子,他立刻走到桌后,盘腿坐下。铺开一张纸,提笔写起信来。
……
李庆安来北庭已经三天了,视察仓库,操练军队,听取钱粮开支汇报,但更多的是接见官员,文官、武将,林林总总将近百人,忙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但至始至终有一个人他没有见到,那就是副都护程千里,程千里依然借口在家养病,而李庆安也没有去他家里探望,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的让步,但谁也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