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并且加强城建。拓跋焘不以为然,说:“古人说得好:‘在德不在险。’赫连勃勃造了那么坚固无比的统万城,最后不还是被朕攻灭,国破家亡。如今天下还没有平定,朕更需要人力上战场去打仗,而不是发动老百姓去建造房屋城墙。”而作为国本的军事上的开销,拓跋焘则绝不吝惜。
另一方面,拓跋焘本人也是武艺出众,马上马下皆非等闲之辈。他喜欢亲自带领轻骑兵,冲杀于敌阵,虽贵为皇帝,在战场上却又毫无特殊之处。即便是左右死伤惨重,他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指挥余下的军队继续作战。这可比南朝那些目光短浅、身处深宫(刘裕这样的开国君主除外)的皇帝们要强过太多。士兵们由这样的君主率领,无不拼死搏杀,所向披靡,加上北魏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和机动力,在北方几乎可以驰骋千里,无人能敌。对于手下,拓跋焘赏罚分明,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他的眼中容不得沙子,大臣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他在执法过程中也存在处罚不当、刑罚过严的问题,最终造成了后来崔浩被杀的悲剧,自己也被自己的残忍送上了不归之路,这些待到后面我们再细说。)
凭借个人的魅力与群臣的努力,拓跋焘统领的北魏大军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神麚四年(公元431年)在夏、宋两条战线同时获胜,使拓跋焘有足够理由坚信,统一北方的一天并不遥远了。他班师回朝后,便大封百官,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太尉长孙嵩被加封为“柱国大将军”(这是北魏所独创的一个封号,起初基本上等同于“总司令”,是武将中的最高级别。“柱国”这个名字后来沿用至西魏、北周两朝,成为统率府兵的重要军事将领),在战略谋划上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崔浩被加封为司徒,另一名将军、长孙嵩的侄子长孙道生被封为司空。然后,他又颁布诏书,认为大敌已除,国家要把重点转移到文化建设上来,授予当时北方名士卢玄、崔绰、高允等人为中书博士。
灭掉夏国之后,北魏的西边已经一直延伸到了凉州的南面,与黄河西面沮渠蒙逊的北凉接壤,小小北凉无力对抗强大的北魏,北魏则暂时没有精力跟这个弱小的邻居翻脸,双方互相遣使,北凉向北魏称藩,北魏封沮渠蒙逊为凉王。
西南的吐谷浑在北方大乱的一百多年中,一直游离其外,大多数时间是在做一个旁观者。事实上这一支力量与拓跋氏也是渊源很深,他们是慕容鲜卑的旁支,吐谷浑的远祖名字就叫吐谷浑,是当年慕容部单于慕容涉归(参见《纵横十六国》)的庶长子。作为庶子,吐谷浑是处处受到歧视打压,终于因为牧场马匹的问题发生冲突,与嫡传单于慕容廆争执不下。吐谷浑一赌气,率部西迁,长途跋涉,翻过阴山,到达今日陇西、青海的高原之上。后来慕容廆有些后悔,派人追赶长兄,终于没有追回,甘肃一带曾一度流传过一首《阿干歌》(鲜卑语“阿干”意为兄长),相传为慕容廆怀念吐谷浑所唱:
阿干西,我心悲,
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
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
辞我土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吐谷浑部族逐水草而生,不断扩大活动的范围,经过几代的传承,到了公元五世纪前期开始强大,与东面的西秦发生了冲突。西秦灭亡后,他们又与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夏国正面交锋,一举击破铁弗人最后的一支骑兵。吐谷浑首领慕将俘虏的赫连定交付北魏的同时,向拓跋焘提出了土地与财物的索求,其中核心的一点,是要求占领西秦国的故地。北魏方面自然不会轻易地答应,只是名义上封慕为西秦王,对他的进一步需求置之不理。从此吐谷浑并不十分热衷于与北魏通好,而是周转于魏、宋之间,两边讨要好处,于夹缝中得生存。
同样生存在夹缝中的还有氐族杨氏建立的仇池国。历史上的仇池国一共有两个,前仇池在前秦苻坚统一北方的过程中被消灭,后仇池和北魏等国一样,是杨氏在淝水之战后乘天下大乱而复兴起来的。后仇池仅保有武都、阴平的一隅之地,并向南朝的宋国称藩,后来又攻取了汉中郡,成为北魏西南面的一个小国。
再看看北面,柔然老可汗大檀刚死,力量损失太大,几年之内都无力南侵,北魏的长城也已经修好,六镇之兵开始组建,这个边患远没有从前那么严重了;南面的宋国,虽有元嘉治世聊以自慰,但那样的规模尚不足道,第一次北伐彻底失败后,刘义隆忙于处理内部的事务,北部边境全面防守,这个敌人也用不着担心。
于是,拓跋焘的矛头便对准了东面的“海夷”北燕,这片区域是他祖父拓跋珪三十多年前讨伐后燕时,所遗留下的小小“历史问题”。
北燕从创建伊始就是苟延残喘的局促小国,冯跋在位时,着手缓解鲜卑人与汉人的矛盾,并与南朝和柔然等国连横,才没给一下子灭掉。他的弟弟冯弘靠着兵变上了台,一开始的根基就不稳,北魏于延和元年(公元432年)对它发动进攻,辽东一带的六个郡同时投降了北魏。北魏连续几年攻打北燕,冯弘的策略是“乌龟不出头”——固守城池,然而国土被蚕食得厉害,眼看已经守不下去。
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冯弘的心思却还在自己的家务事上。他宠爱小老婆慕容氏,把元配正室王氏给废了,连带着把世子冯崇也给废了,改立慕容氏的儿子冯王仁为世子,北燕的内部,被他搞得污七八糟。冯崇听从同母弟弟冯朗、冯邈的建议,一起叛降北魏。
冯弘扛不住北魏的强势,只好主动把小女儿送到拓跋焘的后宫,向北魏请罪称藩。拓跋焘说:“称藩可以,不过你还得把世子给我送来(即相当于人质地位的世子)。”冯弘哪里舍得,执意不肯。大臣刘训劝他:“我们虽然与北魏通婚,但是不遣侍子的话无法彰显我们的诚意,若是北魏大举进攻,如何能敌?吴、蜀两国有大江山川之阻,照样被司马氏所灭。当年晋国能强得过如今的魏国吗?我们燕国又能强过当年的吴、蜀么?于今之计,只有老老实实地送侍子,然后休整内政,赈济民乏,劝课农桑,国家社稷或许还能保全。”刘训的见解虽迂腐,却也是当时那样情况下无奈的选择。冯弘把自己宠爱的儿子看得比政权社稷更为重要,当场大怒,杀了刘训,绝口不提送侍子之事。
冯弘日夜难寐,要想做个土皇帝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宋国那边是称了藩,然而实在是够远的,不如投奔自己的传统属国高丽,以待后变。想到此,他便派尚书阳伊出使高丽,请求救援。
北魏太延二年(公元436年),冯弘的使者忽然入贡北魏,并主动请求遣送侍子。拓跋焘心说,你这不是耍我嘛,我屡次提出要你送,你不送,现在无故变卦,其中必然有诈。他一面派人去高丽国,不许高丽王收容冯弘,一面派大将娥清、古弼率一万精锐骑兵,与平州刺史拓跋婴的辽西军会合一处,攻打北燕。
魏军一路凯歌,杀到北燕国都和龙(今辽宁朝阳)城下。阳伊领着高丽的数万救兵,也正好赶到和龙城的东面。冯弘绝望之下看见救兵,喜出望外,便下令全城军民跟随阳伊等人迁往高丽。和龙城中鲜卑贵族众多,自慕容燕建立以来久居此地,并不愿意迁徙。城中发生内讧,尚书令郭生借着民怨,决定率部投敌,打开城门迎接魏军。
郭生是个傻人,既然真心投降,却又不派人去魏军大营联络,莫名其妙大开着城门,怪得跟空城计一般。娥清、古弼等人不信,魏军没人进城。郭生急了,只好转过头来攻打冯弘,冯弘命高丽士兵进城,将郭生乱箭射死。和龙城被高丽兵大肆抢掠,落得一片狼藉,乱成一团。冯弘放一把火,烧了宫殿,举城东迁。北燕灭亡,幽、平两州入于北魏。
拓跋焘本有意征讨“不听话”的高丽,苦于山高路险,地处偏远,一时难以发兵。次年,高丽王受不了骄矜跋扈的冯弘,将他杀死,没有再生事端,北魏继续东征的计划也就暂且作罢。冯氏北燕,到此结束,而冯氏家族,还将在数十年后的北魏政坛上,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北魏灭燕的同年,南朝的宋国却死了一位重量级人物,他就是北府兵的最后一位见证人——檀道济。
元嘉七年的北伐徒劳无功,宋文帝刘义隆本已非常郁闷,不想这时宋国又出现了人才的断档。前面说过,他的荆州亲信王华、王昙首,以及王昙首的哥哥王弘,都是他初期统治的得力助手,担任侍中一级的人物,其中王弘更是身兼司徒、录尚书,是最主要的辅政大臣。
可是这几位的年纪本来就比宋文帝要大出两三轮,活得又都不长。王华和王昙首四十来岁就去世了,还没赶上看到宋军的北伐。王弘多活了几年,也是终日提心吊胆,常以徐羡之、谢晦等人为前车之鉴。王弘兄弟身居权要,王弘这个人又性情狭隘,没什么气度,朝中大臣对他们多少有些嫉恨。左光禄大夫范泰是一名三朝老臣,很有政治头脑,私下里提醒王弘说:“天下之事重大,权要之位难居。你兄弟二人太显摆了,不好,不如表现得谦恭退让一点。彭城王乃是皇上的弟弟,应该将他征召入朝,共辅朝政。”
王弘深以为然,便向宋文帝上表,以民间大旱、自己身体不佳为借口,请求辞职,并将权力转交给彭城王。宋文帝起初还不肯,后来见王弘的确疾病缠身,也就松了口,于元嘉六年(公元429年)将王弘的侍中、司徒、录尚书事的职务全部转授给了自己的弟弟彭城王。
这位彭城王,就是刘裕的第四个儿子刘义康。刘义康比宋文帝刘义隆小两岁,自小就十分聪慧,更让人佩服的是,此人博闻强记,凡事过目不忘。刘裕很喜欢这个儿子,宋王的治所在寿阳,入建康受禅时,他就把刘义康留在寿阳镇守。刘裕若能再多活几岁,改立刘义康为太子也是很有可能的。现在王弘推荐他还朝辅政,刘义隆也表示赞同,这都是看中了他超强的处事才能。
刘义康入朝为政后,表现果然不让人失望,史载他“性好吏职,锐意文案,纠剔是非,莫不精尽”。可以说是朝中大小事务,皆决于他。王弘也乐得退居二线,把事情委托给他,避开旁人的耳目。而且他的“运气”也不错,死的时间“选”得好,享了三年清福,就在元嘉九年(公元432年)去世了,成为参与那起废立事件的主要人物中唯一得到善终的一位。
王弘死后,刘义隆朝中的侍中,就只剩下殷景仁和刘湛两位了。刘裕时期,手下是猛将如云;刘义隆前期,手下猛将是数不出来了,但文臣还是有那么些的。到了这时候,被杀的被杀,病死的病死,朝野的有识之士,真是少得可怜。殷景仁被宋文帝任命为尚书仆射,刘湛在外为官,殷景仁又向宋文帝请求征召刘湛入朝。不久,刘湛也被任命为尚书仆射。
刘湛博览群书,自比管仲、诸葛亮,还没当官时就以才气闻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当地政府的征召,简直比当初的诸葛亮架子还要大。直到刘裕当了太尉,征他出来当自己身边的参军,他才勉强出山。不过,他出山以后的表现证明,他不但比不上管仲、诸葛亮,而且连“小诸葛”之类的美称都不配,完全是个眼高手低的人。
(其实那个年代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人还真是不少,而且多为士族之后,这可能源自东晋以来文人放荡不羁,思想自由的一种潮流吧。元嘉年间被刘义隆征召为官的谢灵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应该说,从文学修为的角度来看,谢灵运的确是一个大家,他开创山水诗派,自成一家。他的诗歌意境颇似陶渊明,乍读起来,都是隐士的风格,所不同者,一为山水隐,一为田园隐。然而,陶渊明一生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真正的大隐,其不与浊世同流合污的气概,为后人所称道。谢灵运的诗歌虽然轻灵自然,却只停留在字面而已。诗背后现实中的谢灵运,是个一心想要大展宏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趋利小人。他与刘义真结交,目的就是想帮助他夺权篡位。宋文帝欣赏他的文采,让他做秘书监,整理藏书,又命他编撰《晋书》(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那本《晋书》),这也算是人尽其材了。可这个谢灵运却一个劲地想着被重用,看不起分配给他的任务,也看不起宋文帝亲信的三王、殷景仁等人,愤愤不平,整日里要么请假不上班,要么消极怠工。结果,《晋书》没写成,宋文帝也看不下去了。宋文帝想,你这种人,还是自己回家逍遥自在去吧,于是就暗示他自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