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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永乐风云-第14部分

小说: 永乐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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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妙锦略带挑衅地问道。

“兵科给事中程济!”官员一脸正色答道。

“给事中?”妙锦虽是名门千金,但还真不知道给事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过虽不识官职,官服的等级妙锦还是知道的。程济一身绿袍,胸前绣着一面鹌鹑补子,妙锦瞧了,当即不无轻蔑地一哼道:“八品小官,也配拦本小姐驾?”

“品佚虽小,却是职责所在!”程济脸稍一红,旋恢复正色道,“本官按制值守登闻鼓,姑娘要击鼓,本官依例还要问得一二!”

“你要问什么?莫非想阻我击鼓?”妙锦冷笑道,“你莫非不知阻拦击鼓是重罪?”

“本官不敢阻拦姑娘!只是朝廷派我等科道言官值守登闻鼓,便是要问清击鼓者所诉冤情,以便记档留存;击鼓者若是无事生非,有意扰乱宫禁,本官也好据此参劾!”

“参劾?”妙锦咯咯笑道,“我又不是官员,你能参我何?”说完妙锦想了想,又道,“也罢,我便告诉你,本小姐不满皇上无端囚禁我二姐和二姐夫,今日得向他讨个公道!”

“敢问姑娘,您二姐和二姐夫是何人?”程济刚从四川岳池州教谕升任兵科给事中,到京赴任未满一月,徐妙锦在京城官员中可谓无人不晓,可他尚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咿呀,这你都不知?”妙锦头一扬道,“我二姐便是中山王第二女;二姐夫乃太祖高皇帝第十三子,代王朱桂!”

“啊!”程济一声惊呼,这下才搞清楚眼前这少女的身份。真相大白后,程济不但未生怯意,心中反倒生起熊熊怒火。原来程济也是个热血男儿,先前虽一直在蛮荒之地担任教谕微职,但也存了颗兼济天下的雄心。藩王势大,威胁朝廷,这点道理他看得是一清二楚。建文继位后,朝廷渐露削藩之意,程济看在眼里,也是十分赞成。本着处江湖之远不忘其君的人生准则,程济在短短数月内数次上书朝廷,极言藩王之祸害,这与庙堂君臣之意倒是暗合。正巧,当年方孝孺在汉中当教谕,知道程济这个人,便顺势将他擢为兵科给事中,程济入京,遂拜入孝孺门下,追随老师还有齐泰、黄子澄等朝廷大臣,在削藩、改制等事中劳心出力。代王被囚,正是朝廷削藩之又一大成果,程济为此欢欣鼓舞。不想今日这徐家小姐竟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用击登闻鼓的方式来为代王喊冤,竟还说什么要向朝廷讨个公道!

程济不了解徐妙锦,在他看来,豪门千金纵然骄横,也绝不会行此乖张逆举。妙锦此般作为,必是受他人指使。而指使她的,不是徐家兄弟,就是剩下的燕王、安王两个姐夫!念及于此,程济怒不可遏,当即挡住妙锦怒道:“登闻鼓乃国家重器,岂能由你肆意耍弄?代藩之囚,乃朝廷大计,你一个女儿家焉能置评?速速归去,倒也罢了,再敢放肆,我必参你长兄治家不谨之罪!”

“什么?”程济动怒,妙锦更是火冒三丈!她最讨厌的就是“女子不如男”之类的话。在她听来,程济之言,明摆着说她是个女人,不配击这登闻鼓,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激愤之下,妙锦一把将程济撩开,提起鼓槌便直上前。程济不准她击,她就偏偏要击,这是她徐妙锦的脾气!

程济没料到这位娇小姐竟也会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撩得脚底间趄趄趔趔,几欲滑到。站稳身子后,程济又气又急,一时不暇多想,伸手便是一抓,只听得“呀”的一声,程济定眼一瞧,倏时满脸通红,他竟一下抓住了妙锦的如葱玉手!

明代男女大防十分严格,妙锦又是大明第一名门的千金,程济这番动作,无疑是大大的无礼!妙锦左手被一陌生男子握住,白皙的瓜子脸顿也羞得通红。偏偏程济还是个呆子,只知木在当场,竟也忘了赶紧松手,竟仍捏着妙锦之手不放。妙锦见其如此,更是又羞又恼,当即抬起握着马鞭的右手,照着程济就是一鞭。鞭声响过,程济的左脸顿时留下一道血痕,手也终于松开。

就在程济尚在愣神时,妙锦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扭转过身子,直冲到登闻鼓前,瞬时,雄浑的鼓声响彻紫禁城的上空。

听得鼓声响起,王钺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向宫城内跑去。而就在同时,徐家三兄弟也赶到了午门前。见妙锦把登闻鼓击得震天响,三兄弟顿觉头晕目眩。好一阵后,增寿最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把将妙锦手中鼓槌夺下,苦笑道:“妹子,你这次可闯大祸了!”

……

两炷香工夫过去,王钺一溜烟儿从宫里跑了出来,见着徐家三兄弟在场,王钺干笑一声道:“皇上已破例在武英殿召见妙锦小姐,三位大人来得正好,便都一起进宫见驾吧!”

妙锦是万事不惧,昂首便走。王钺忙追上道:“小姐请把剑卸下!”妙锦略一沉吟,便把所佩越女剑解了递给王钺,王钺接过又道:“还有马鞭!”妙锦眼珠一瞪,拿起马鞭朝王钺晃晃道,“此鞭乃太祖爷在世时亲赐与我,凭甚交你?”说完,哼的一声便扬长而去。徐家三兄弟大眼对小眼,俱都发不出声,只得耷拉着脑袋跟上。

徐家兄妹行礼之时,建文一脸铁青之色。他最怕妙锦得知代王夫妇被擒,头脑发热来找他麻烦。可怕什么来什么,妙锦不但来了,还以这种最激烈的方式见驾。登闻鼓一响,整个紫禁城都惊动了。建文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移驾接见。亏这妙锦还真是懵懂到家,头一次进外廷,竟堪堪生出了新鲜之感,路上东张西望,走马观花般看稀观奇,一时竟把见驾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进了武英殿,妙锦更是左顾右盼,口中还不时发出啧啧声,末了对建文一拍手道:“咿呀!这外廷和后宫就是不一样。光瞧这武英殿,可就宽敞极了!我看娘娘的坤宁宫也没这气派!”一语既出,徐家三兄弟尽皆傻眼,连建文也是哭笑不得,不过片刻前的满腔怒火倒也因妙锦这番表现而被冲散不少。一旁的王钺则没皇帝和勋臣们的耐力,他一个忍将不住,“璞嗤”一声直笑了出来,忙又用手捂住。

“够了!”好一阵,建文才稳住情绪。他脸一板,冷冷叱道,“你这丫头也太过放肆了,连登闻鼓都敢敲!你说,你有何等冤屈?”

“咿呀!”妙锦惊呼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见建文拉下脸,她也把头一扬道:“我要为我二姐和二姐夫鸣冤!”

“住口!”建文还未说话,徐辉祖已先怒斥,“朝廷决策,你一个姑娘家焉能置评?擅击登闻鼓,已是不赦之罪,还敢胡言乱语?”

于大哥徐辉祖,妙锦可不敢向对程济那般顶撞,不过她既然鼓起勇气闯宫,当然也不会话都没说便就这么稀里糊涂完事。只见妙锦小嘴一撅,道:“大哥说的没道理,登闻鼓本就是为受冤之人敲的。如今我二姐和二姐夫无辜被擒,我当妹妹的替他们击鼓鸣冤,本就是天公地道!这又犯了哪门子王法?”说到这里,妙锦又小声嘀咕道,“你还是他们哥哥哩,他们被抓,你连句公道都敢不说,就只知道训我!”

“你……”辉祖一时结舌。他之所以不帮代王夫妇说话,一来自是值此微妙之际,他身为徐家爵主不得不谨言慎行,以免惹祸;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对藩王势大充满忧虑,对朝廷的削藩之举实是内心赞同。可妙锦却想不到这许多。在她心里,只有姐妹间的骨肉之情,只牵挂自己深陷囹圄的二姐,她完全不能想象,一向关爱自己的二姐,怎会有一天成了炆哥哥的阶下囚!想到这里,妙锦又伤心又气愤,转向建文嚷道:“我二姐和二姐夫怎么惹着你了?你要把他们给关起来?”

建文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眼前这个妙锦可不好打发。若是大臣,无论品佚再高,建文以皇帝之势,怎么着也能把他给压下去。可妙锦不同。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懂国家大事,心中只知道那份亲情,跟她讲大道理根本就说不通,何况自己也不可能把削藩之念堂而皇之地公布于众。而且,妙锦是个女流,还一向称自己为“哥哥”,若真耍皇帝派头,建文自己也觉得有仗势欺人之感,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利。想来想去,建文也没什么好说辞,只得含糊应对道:“代王品性暴躁,屡殴打下人,有辱皇家颜面,朕身为天子,自当管束!”

“胡说!”妙锦一瞪眼道,“二姐夫暴躁,那先帝在时怎么不罚他?你一当皇帝,他就暴躁了?分明就是你找借口要陷害他!”

“朕何曾找什么借口?”建文不悦道。

妙锦见建文敷衍应付,心中更怒,当即脱口而出道:“你勿要狡辩!元旦时我去鸡鸣寺进香,庙里香客曾说,皇上连擒诸皇叔,许是忌惮藩王势大,要寻隙削落!今日你又擒了我二姐夫,不是找借口除他又是什么?”

妙锦一语既出,三徐顿时大惊,齐齐大跪于地道:“臣妹捕风捉影,妄议朝政,请陛下恕罪!”其实建文意欲削藩,天下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藩王镇守四方乃太祖所定,若明言削藩,则是违反太祖定制,这个罪名建文可承担不起,一旦藩王借此闹事,朝廷也不好应付,故而从来都是只做不说。朝臣们怕惹着皇帝,也都识趣不提,一切尽在不言中罢了。妙锦当着建文和三位勋臣哥哥的面将此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无疑是大大的犯忌,因此君臣等人都是惊骇不已。

建文一拍御案,喝道:“尔狂妄得也太过了,竟敢离间皇室,简直是无法无天!”骂完,又转对徐家三兄弟汹汹道,“尔等身为其兄,平日不加管教,竟由着她这般胡作非为!尔徐家可还有家教?可还有家规?”这次建文是真动怒了。他再容忍妙锦,也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削藩大业。

徐家三兄弟已是汗如雨下,一个个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连连叩首。妙锦本不怕建文,但见三位哥哥吓成这样,又见建文脸色铁青,心中不免也忐忑了起来。

场面顿时僵持住。建文冷眼盯着殿下四人,脑子却在飞速转动,他现在想的是,要如何处置眼前诸人!

首先要处罚的便是徐妙锦。以往在后宫,妙锦怎么耍赖犯横,建文都可以付诸一笑。但这里是外廷,此番妙锦又是通过击登闻鼓的方式见驾,这样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若不处罚她,那等于就是间接说明自己对削藩之事理亏,待这四兄妹出去,就算徐家三臣识趣不提,可凭着徐妙锦口无遮拦的性子,不到三天就能把今日之事传遍京城。果真如此,不管是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对削藩大业,都是大大的不利!

可若真要严惩徐家兄妹,建文也觉得颇为棘手。首先,妙锦今日虽是耍性子胡来,但击登闻鼓鸣冤,这本就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仅凭此重罚她也说不过去。而更重要的是,妙锦不过一介女流,如真要重罚她,那徐家三兄弟肯定逃不掉管教不严的连带之责。凭着对妙锦的了解,建文相信她的莽撞是率性而为,应不至于出自徐家兄弟授意,而三兄弟此时的战战兢兢也更加印证了这一点。既如此,若此时罚徐家兄弟,他们表面虽是俯首认罚,但暗中会不会有意见就难说了。徐家乃大明第一名门,其势力不管在朝堂还是军中都可谓是盘根错节,而正在进行的削藩,以及即将推行的改制,都与徐家有着极大的关系。若仅因妙锦之孟浪,就让徐家三兄弟对自己心生怨恨,那可就大大不值得了。毕竟,自己年纪轻轻甫登大位,行的又是更易国本的大事业,朝局稳定可是第一位的,犯不着为点小事就把徐家兄弟生生逼出怨气来。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对于妙锦,建文打心眼儿里也实是下不了手。

“魏国公徐辉祖!”思虑一番,建文做出决定,“着尔带尔妹回府,严加管教。从今日始,无旨意不得出府!”

“啊!”徐家兄弟齐声轻呼,脑中不约而同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这处罚也实在太轻了!本来,按着妙锦今日举动,三兄弟均以为建文会狠狠处罚徐妙锦,而他们这几个当哥哥的也难逃池鱼之殃,但不料最后却仅仅是个“妙锦不得出府”,便轻易过关,这让三人大感意外。徐家三兄弟中,增寿脑子最灵光,他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这道圣旨中蕴含的意思:在皇上眼里,妙锦此番闯祸实与平日里的斗嘴嬉闹无异,而所谓的“责罚”,仍不过是他与妙锦间的私人“恩怨”罢了,与整个朝政无干!想透了这一层,徐增寿长出口气。磕头谢恩之时,徐增寿心中还暗暗想到:皇上对妙锦到底是与众不同!若换我等,做今日这等行径,恐早就被罢官降罪了!

徐家三兄弟喜出望外,妙锦却是大大不依。她天生就是个好动性子,一日不出门溜达,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此番建文之言,竟是要将她软禁在家中,这还不把她活活憋死?妙锦一跺脚,立时就要争辩,忽建文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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