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6 流潋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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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然一笑,“怎会?妹妹不是不知道家父还是远在川蜀的罪臣,门楣所限,能得皇上垂爱忝居淑妃之位已是意外之福,不多修善缘也就罢了,怎还敢吃心妹妹呢?那日本宫被管氏所诬,还是妹妹几番帮我说话,我心中自然记得。”
蕴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那日安氏的宫女惊动了德妃,才致德妃在昭阳殿外受惊难产。听闻姐姐为此在棠梨宫打了安氏那贱人?”
我呷了一口茶,道:“也是我太心急了,一心只悬在德妃姐姐身上。”
“不怪姐姐。你瞧她素日那调三窝四的样儿,若换做我是姐姐,可不是给一掌那么简单了。”她微有得意之色,“自德妃薨了之后,皇上待她也不如往日多了。”
我一笑不语,只命槿汐打开带来的锦红缎盒,里面躺着一棵雪白饱满的雪参,大约女子手腕粗细,参须根根纤长完整,“方才人多不便,这支千年雪参是给妹妹补身所用。但愿妹妹早日为皇上产下皇子,我到时便再来为敏贵妃贺喜。”
蕴蓉眸光一黯,旋即含笑:“多谢姐姐吉言。”她低低一叹,“只是温太医为了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伤了身子心气,否则有他加以调理,蕴蓉也能早日如愿以偿。”
我看了看天色,叹气道:“原本想陪妹妹多说说话。奈何去皇后宫中的时辰到了,今日宫里有几桩不大不小的事情,得去回了皇后。”
蕴蓉骇笑,“姐姐搪塞我呢!谁不知表哥把宫中之事都托付给了你,只叫她歇着,姐姐何必还去回皇后?”她笑着拉我的手,“我宫里有皇上新赏下来的‘云山玉尖’茶,姐姐和我一起烹茶说说话。”
我很是舍不得的样子,“妹妹宫里的茶自然是顶尖的,听说今年雨水多,这‘云山玉尖’统共才得了一斤多,妹妹就先有了。”我停一停,无奈道,“只是她再不好,终究是宫里头一份的尊贵,皇上也不能不顾及她。到底从前的纯元皇后是她亲姐姐,太后又是朱家的人,皇上虽这么说,我也不能太得意了。我劝妹妹一句,终究,她还是皇后。”
我临去的语气意味深长,胡蕴蓉不知听进去没有,只由得我去了。
回宫后浣碧悄悄问我道:“小姐的劝说敏妃可听进去没有?”
“谁知道呢?上次那回事情一闹,这怨已经结下了。她素日又是那般心高。”
浣碧抿着嘴儿直笑,道:“只怕您越劝她越发上了性子了。”
言毕正巧卫临来请平安脉,趁着请脉的间隙,我问他:“温太医好些了么?”
他低声道:“自从德妃娘娘薨逝后,温太医的精神一直不好,成日借酒浇愁,加着挨了那一刀受创不轻,现在身子坏得很。”他停一停,“最要紧的是从前那份心气没了。”
我怆然摇头,“人去始知情深,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替本宫多照看他。”
卫临答了声“是”,我起身立于长窗前,看着窗前新开的美人蕉,一芭一芭轻柔舒展,淡然道:“温实初这一来,如今本宫身边可以信任的太医唯有你一个了。”
卫临躬身道:“娘娘抬举,微臣必当尽心竭力。”
我颔首,“你有此心最好不过,本宫也不会亏待你的。过两日叫温实初来为四皇子请平安脉。”我着意低语,“你晓得轻重的。”
他答允了“是”,转身告辞。
看见温实初形容之时,我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样温厚平和的一个人,竟憔悴到了这分地步。他面色憔悴,眼窝深凹,瘦得竟脱了形。他本是伤重初愈之人,浑身竟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人倒退开几步。
我见他如此,念及眉庄之死,还未语,泪便先落了下来。
我唤过槿汐端了清水来,亲自为他洁面梳洗,又把他发髻松开,用梳子一一篦过,叫槿汐取了套干净衣裳为他换上。这是我第一次为温实初做这些事,或许是感念他能让眉庄走得平静喜乐,或许是因为我的愧念。平生第一次,我觉得,他像是我真正的亲人。
梳洗罢,人已清爽许多,但那种从身体发肤里散发出来的如秋叶萧索的气息,却是怎样也洗之不去了。
我不禁伤感,摒开众人,只让槿汐抱了予润来送至他怀中,含泪道:“你抱一抱,孩子已经重了好些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轻轻吻一吻熟睡中孩子粉红的脸颊,颤声道:“皇子健康无虞,多谢娘娘悉心照顾。”
我摇头道:“本宫再怎样照顾,终究不是他亲生父母。”我怜爱地看一眼润儿,“这孩子每到黄昏时分便会大哭,不知是否在想念眉姐姐。可怜这孩子非哭到声嘶力竭不肯停,怎么哄也哄不住。”
他神色悲戚,“可怜他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丧母之痛。”
我爱惜地抚一抚他的小脸,“你若常来看看他,抱抱他,或许润儿会好很多。”
他满面凄凉,缓缓道:“那日眉庄入棺,我把我的玉壶悄悄放进了她随葬的葬品之中。或许很早以前我就该给她的。是我自己不明白,以致她抱憾那么多年。这辈子,总是我对不住她。”
我柔声劝慰道:“姐姐已经长眠地下,难道你还要终日醉酒么?姐姐虽去了,但润儿还在,你总要为他打算。宫中嫉妒这位皇子之人不少,即便我拼尽性命也实在不敢担保能守得他终身平安。实初哥哥,他终究是你的……”
他立在窗台边,明亮的日光照不透他身上的黯淡,几束花叶残影落在他瘦削的身上,越发显得神情萧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在我怀中停止气息的那种感觉。嬛妹妹,守护你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是对眉庄,她在这深宫里的每一分寂寞和执著,我都清晰地感同身受。她等着我,就像多年前我一直等着你一样。所以我已打算向皇上请旨,去为她守梓宫三年。”
我叹道:“那么润儿呢?你都不管润儿了么?”
他抱着孩子,眸中尽是慈爱与愧怼之色,“他三岁前我会每月三次来为他请脉照料。三岁后……若他有半分像我,我便打算去为她守妃陵,等将来她入陵后再守她到死,绝不能让旁人有一丝疑心而害了他。”
“我明白。只是实初哥哥,逝者已去,生者活下去担当一切,你好好活着,姐姐九泉之下才能有所安慰。”
他身子一震,不知听明白了没有。他只久久抱着润儿,留给我一个苍凉的背影。
次日,温实初以“奉德妃身孕不周致德妃血崩而死”的罪状自请去守德妃梓宫三年作罚。他这样的自责连太后亦不忍心,不觉出言向玄凌道:“温实初自己受伤刚醒便去救治德妃,其志可嘉。皇帝自己细想,害德妃受惊早产以致血崩而死的人是谁?且温太医乃是国手,见自己一直看护之人惨死眼前,对一个医者来说乃是最大的打击。现下温太医人不人鬼不鬼的自请去守梓宫,又是因为谁!”
玄凌只得答复:“儿子已经杖杀了宝鹊了。”
太后仍痛惜眉庄惨死,冷冷道:“那么宝鹊是谁的人?谁这么不懂事不会调教奴才?”
玄凌闻言不忍,更兼心疼予润自幼无母,对陵容的宠爱也逐日淡了下来。
注释:
(1)、崔白:北宋画家。字子西。擅花竹、翎毛,亦长于佛道壁画,其画颇受宋神宗赏识。所画花鸟善于表现荒郊野外秋冬季节中花鸟的情态神致,富于逸情野趣。崔白的花鸟画打破了自宋初100年来由黄筌父子工致富丽的黄家富贵为标准的花鸟体制,开北宋宫廷绘画之新风。有《双喜图》、《寒雀图》、《竹鸥图》等传世。
后宫·甄嬛传Ⅵ 第二十一章 … 欲将心事付多情
这一日闽州新贡荔枝,玄凌便叫李长拿了一筐来,我正着人拿与玉娆和玉姚,却见玄凌笑着进来,“一骑红尘妃子笑。杨贵妃的爱物,嬛嬛觉得如何?”
我剥了一枚放到他口中,笑道:“多汁美味,只是臣妾觉得太过甜腻,若年年送这么几筐,只怕地方上马儿都要跑死许多了。”
天气逐渐热起来,外头晴丝一闪都带着白蒙蒙的热气,玄凌已经换了家常湖蓝色玉掐牙云单衫,顺势往凉簟上一躺,“你素日最怕热,本该带你去太平行宫消暑的。”
我笑着道:“不当家怎知柴米艰难。太后身上不痛快不宜远行,臣妾身边几个孩子若都带去了也不是易事,乳母保姆便是一大堆人。若再安排起出行的衣裳车马,那边行宫又要着人重新布置,也是海样的银子流水价出去。”
玄凌笑着点一点我的额头,“你倒俭省。朕看了这个月宫里出账的银子,倒比上个月省了一万多两,自是你勤俭持家的好处。”
“皇上以为那一万多两银子是哪里省下来的?倪氏和管氏贬为更衣,赵婕妤和余容娘子罚俸少出了一笔月例银子。德妃过世,按太后的意思将份例的银子多了三倍用在润儿身上。倒是皇上少去余容娘子和安昭媛那里,两宫里支取的东西少了,倒省下好些。。bookdown。сom。cn又因着德妃姐姐刚走,嫔妃新制的衣衫多不用织金捻花的繁绣,也亏得敬妃姐姐会理账才省下这些来。”我笑着横他一眼,“接下去又是选秀的年头,皇上多选几位妹妹进来,这银子多上十万两都是不够开销的。”
玄凌自己取过一把孔雀蓝羽扇扇着,“朕听着这话很酸,你要在这项上省银子,朕告诉你一个妙宗儿,朕只往你宫里取几个美貌的宫女做宫嫔,她们的月例银子就在你例银里扣。你每月一千两的份例,养几个更衣、选侍是尽够了的。”
我作势举过一叶半透明的手绘栀子团扇拍在他肩上,啐道:“皇上爱取谁就取谁去?臣妾听几个小宫女说,死了的斐雯就是存了想由管氏保荐做选侍的心才铁了心要诬陷臣妾的。皇上要几个更衣、选侍有什么稀罕,真有看得入眼的,一举封做贵人才好呢!也好叫她们醒醒神,如果没那个本事就安分守己些。”
玄凌歪在榻上,随手一指正把剥好的荔枝放进水晶盏的浣碧,道:“你若真这么大方,朕今日就取了你最贴心的浣碧去,你说可好?”
我似笑非笑斜斜看他一眼,“臣妾的陪嫁丫鬟只剩了浣碧一个,亲如姐妹,皇上也要夺爱么?”
他随手从小几上取了枚荔枝吃了,吐了核道:“正因是你的亲信,朕才不薄待她,就和你当年一样,册为贵人如何?”他侧头一想,又笑,“就封为僖贵人如何?”
浣碧猛然一惊,手中端着的一个水晶盏儿“砰”一声砸得粉碎,我与玄凌俱吓了一跳,浣碧顾不得收拾,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已是二十六岁的老女了,怎配服侍皇上,还请皇上饶过奴婢。”
玄凌饶有趣味地直起身子,笑吟吟道:“这可奇了,寻常宫女有这样大的荣宠早乐得拜佛去了。你倒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年纪大又如何,其实二十六也不算很老。”
浣碧缩成一团,“砰砰”磕了几个头,声如蚊细:“奴婢有罪,奴婢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忙要起身,玄凌按住我大笑道:“你有了心上人,是侍卫还是哪个宫里的内监?或者是常来往的太医?”浣碧满面绯红,愈发垂首下去,半日不语,玄凌又问我,“你可知道?”
我忙道:“臣妾不知。”
玄凌含笑命她抬头,道:“你说出来,朕成全你们一段姻缘就是。”
浣碧窘得额头也红了,只摇头不语。
我笑道:“皇上就一味取笑吧。取了贞妹妹的赤芍还不够,还来打臣妾浣碧的主意。打量着臣妾和贞妹妹一般贤惠么?八抬大轿抬了浣碧做贵人去臣妾也不许,就做个名正言顺的醋坛子好啦。浣碧臣妾要留着,哪日亲自给她指婚才算完呢。”我拉起浣碧,“你且起来,不必理会皇上。”
玄凌拽住我手腕笑道:“哪里来你这么个霸道人儿,连朕说话都说不理。朕还有桩事情问你,上次老六病了,你怎么指了浣碧去照料?她是你贴身的人,你倒舍得一放那么多天?”
我摘下手腕上的缠臂银镯递给浣碧,“这颜色不鲜亮了,等下拿去叫工匠炸一炸,赶紧还得拿回来,姐姐走了没多久,还是要用银器的。”见浣碧去了,我方道,“臣妾身边统共就剩了这么几个人,槿汐是脱不开身的,花宜还不懂事,剩下几个伺候皇子帝姬还怕不够。臣妾想浣碧出去也好,她年岁大了,王爷病了各府里来看望的人必不会少,万一有合适的小子呢,也算成了一桩好事。”
“只会为旁人操心,德妃去了你心里一直不痛快,”玄凌比一比我的手腕道,“你看你瘦了这样多;改日朕还是叫温实初来照料你。”
我抬眼看他,“皇上不疑心温实初私下来探望臣妾是有私情么?”
他略笑了笑,颇为歉然,“采月已经告诉朕,是德妃请他去探望你的。”他干咳一声,“何况他现在已经与李长他们无异了,谁也不必再多话。”
我垂下眼道:“为了臣妾与眉姐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