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策之三奔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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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灰接二连三,当堤邑抬起螓首时才恍然看清,这个世界灰凄得不可思议,而近在 眼前的他,是那么地疏离遥远。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雅王怀炽。可是那个曾经在桃花盛开的 树下,在她发上簪花的男子呢?那个曾在夜深时分,持着笔墨未干的情诗来到她面前, 为求看她一笑的男子呢?他是不是……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这场婚姻,也只是个骗局吗?」堤邑轻轻推开他的胸膛,眼角的泪水就快干涸。 「不是的……」他亟欲解释,却看她的身子晃了晃,「堤邑?」梦境已杳,去如朝雾。 堤邑仰起头,感觉她的天地,彷佛已裂成片片,朝她倾倒下来。
烛影摇曳得很不安定,奄奄欲熄中闪烁得份外妖艳,彷佛在熄灭前,也要灿烧最后 一分的美丽。
堤邑在榻上翻移着身子,睡得很不安稳,她扬起皓腕,试着想掩往耳际边不断如潮 水般涌入的嘈杂人声。
「润儿……」她蒙蒙地睁开眼,辨识出床旁润儿的身影。
润儿轻轻拨开她额际汗湿的发,「你醒了?」
从她在厅里倒下后,她就一直睡至深夜,怀炽请来的大夫说,是风寒的缘故,可是 润儿知道,在这日暖的春末,一个小小的风寒,并不会使坚强的小姐倒下,她倒下的原 因!是那些藏不回去的事实。
「外头怎么那么吵?」堤邑撑着身子在床上坐起,虽然脑际昏沉沉的,但她还是抚 着额,试着听清外头远处传来的争吵声。
润儿的眼珠子不安地团转,「呃……」
「我爹?」她顿了顿,扬起眼睫,在嘈杂声中辨认出那熟悉但久未闻的人声,「那 是我爹的声音?」他不是不愿见她吗?
「老爷明日就要离开京兆,但他听说你病了,所以想来看看你……」润儿心虚地转 着十指,脑里一刻也不敢忘记怀炽曾交代过她的话。
堤邑听了忙着想下榻,寻来了外衫随意地拢了拢发。
「小姐。」润儿忙不迭地想阻止她,「你身子还很虚,姑爷吩咐我别让你出去受凉 。」在小姐倒下后,怀炽便发了顿前所未有的火气,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烧过一回 ,这次她要是再不听警告,只怕怀炽会将她逐出府去。
「放手。」她不理会,挣开润儿,拖着乏力的身子往外走。
当堤邑站定在大厅的入口处,窜进她耳底的,是辛无疚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要带她走!」他不要输得什么都不剩,最起码,他要带回使他遭受挫败的主因 ,多少弥补一些他遭损的自尊。
无视于辛无疚带来了多少人马来助阵,怀炽面无表情地定站在厅中,任辛无疚由好 言好语至恶言相向,他还是丝毫不改已定的决心。
「人,是我的。」一字字地,他清楚的让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见,「没有我的允许 ,谁都休想从我的身边带走我的妻。」
站在怀炽身旁的冷天海,头痛地拧着眉心,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阻止这个 因为堤邑而气恼过度,已经听不进只字片工闲的怀炽别再和辛无疚结梁子。早知道他就 不该告诉怀炽,辛家的人这阵子是怎么赏堤邑闭门羹,而辛夫人又是怎么对待堤邑,否 则怀炽这场来得又急又快的怒火,也不会在辛无火登门而来就烧得那么旺。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放开她?」辛无疚憎恨他的理直气壮,直朝他 伸出手,「你若是不珍惜她,那么就把她还给我,我要她这个女儿!」那是他一手养大 的独生女,也是他亲手错置战场的弈子,只要能要回她,那么他或许可以将她再放进另 一个可让他高攀的权贵世家。
怀炽沉下了脸,忽地默然,不一会,他紧拢着剑眉,眼底闪烁着锐利危险的目光, 像要噬人下腹。
「谁说我不珍惜她?」他冷着声,却掩藏不住语气里的极度愤怒。
辛无疚被他认真的眼眸震慑住了,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什么好。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你珍惜她?」怎么可能?这个在朝中以诡诈扳倒群雄的 人,怎可能对待提邑有一颗柔软的心?
发自肺腑,怀炽说得斩钉截铁,「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她!」
堤邑也因他而怔住了,本欲往辛无疚那方投奔行去的脚步,止顿在他的这句话中。
下了朝,怀炽是不说谎的,这点她知道,而她也清楚,在嫁他以来的这段日子,每 日每日,她都是在他的柔情中醒来。她就像是一株他细心养护的花儿,依赖着他的珍惜 而盛开,无论何时,他都和初相见时一般,他那可以倚靠的肩膀、可以拥抱她的双臂, 只要她开口、或是不须她开口,他都毫不吝惜地为她提供或是敞开。
她更知道,在他把梦戳破前,这场梦境,是多么的瑰丽。
「你爱她吗?」辛无疚恼羞成怒,话锋一转,直转移至怀炽最弱的弱处质问。
为怀炽暗中捏了把冷汗的冷天海,才想上前为对这种问题回答不出来的怀炽解围, 但却在眼角余光中,发现了堤邑的存在。
他一手掩着脸,「完蛋……」
冷天海的想法是对的,怀炽是真的回答不上来,即使已在心中问过自己千百回,他 还是分不清他对堤邑怀着的究竟是爱还是想珍惜的柔情,而在他柔情背后的东西,到底 是什么?是什么原因、什么动力,才能让他如此珍待她?
望着不置一词的怀炽,堤邑的心在滴血。
他每沉默一分,也就愈将她的心割裂一寸,他的无言,比任何利器都来得伤人,而 他的不语,就快将她四分五裂再不能合拢。
在被他利用尽了后,到头来,他甚至连一句爱也说不出,他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什么 ?是像律滔说的不懂爱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爱过?
她已经看不清了,那个像楼住在迷雾里的男人,她怎么也无法描绘出他更实的模样 ,她更构不着他不知藏在哪的真心。
「王爷……」冷天海忍不住要打破僵局,轻拉着他的衣袖,提醒他快把话说出口, 因为站在门畔的堤邑,她那张小睑凄楚得雪白无色。
怀炽扭头过去,赫然发现堤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令他的心房猛地揪紧。
她听见了多少?盛载在她眼底的,是失望吗?
「不是叫你别让王妃出来吗?大夫说她最少也要躺上个两日才妥当。」他大步大步 地走向她,首先瞪向一旁扶持着堤邑的润儿,把没来由的心虚,全都转移在怒火里。
「别怪她……」她费力地推开他的怀抱走至厅中,几乎无法忍受他在这时再碰她。
他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已空荡的双掌,「堤邑……」
辛无疚马上咬住这个机会,「堤邑,跟我回去。」既然女儿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看 清怀炽是个怎样的人了,他更有权利将她要回来。
但堤邑却站在厅中不动,完全没有准备该怎么来面对两难的局西。
「还不走?」辛无疚瞪着她生根的双足。
「我……」她语气颤颤地启口,思绪摇摇欲坠的,没有一个可攀附的方向。
「你是我的妻。」怀炽站在她身后缓缓地说着,声音里藏着一抹忧伤,「你忘了吗 ?」
因为他忧伤的音律,堤邑忍不往回头看他,而他迎向她的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 充满了会让她轻易陷入的十里柔情。
他们……要她选择吗?可是,他们怎可以这么残酷?他们是希望她怎么选择?
此刻的她,是个站在路口的人,往前一跨,就将是海角天涯永不能回头的棘路,而 她,还要承受着妇德的鞭笞;若是回过头走回去,心中那因他而不能愈合的缺口,又已 经百孔千疮,并且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一辈子。
喉间极度焦灼哽咽,泪水在眼眶里苦苦徘徊,她试着想启口,却发不出声,她知道 ,她必须说些什么,可是她更怕在开口了后,无论说什么、无论选择了谁,她都将后悔 一辈子。
虽然,过往的种种犹如轻烟,更像一声叹息,在转眼间便过去了,什么都覆水难收 。
现下,她可以重回父亲的怀抱,摆脱过去的一切和伤人的旧情,重新做人或是另觅 新情新婿,再将整座天地换个颜色,而后在无声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忘却这个深扎在 她生命里的男人。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她收不回来的不只是过往,在怀炽身上,她收 不回来的,还有她曾倾尽全部的爱。
欲窒的气息,在对峙的三方中不断地累积,怀炽等待着,辛无疚也等待着,而在这 两名男子的眼中,堤邑都看到了心碎。
为什么情字会让每个人都心碎?无论是亲情或是爱情,是不是只要与情字沾上了, 就注定将有此下场?
沉默悬者至顶点后,辛无疚赤瞪着眼,额上青筋直跳,不敢相信她竟因爱而盲目至 此,看不穿、悟不透的在犹豫。
他忍不住暴喝:「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只是想利用你?」
「我明白……」堤邑极力将眼眶中的泪珠压下去,抖颤地握紧拳逼自己把话吐出, 「可是,他是我的夫。」从过了门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辛家的人了,纵使是死,她也 是皇家的魂。
他用力拍着胸口,「那我这个父呢?」
「爹……」她艰辛地唤,眼中泪影浇浇。
「在家从父,出了阁,她本就该从夫。」怀炽走至堤邑的身后,伸出双臂将她圈进 怀中拥紧,不容实疑地迎上辛无疚的目光,「她是我的妻,谁都不许从我的手中夺走她 。」
「你真的要他?」辛无疚无法接受,觉得自己在官位被夺走后,又再一次地被剥夺 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我不能选的……」她能够选择的时分早已错过了,早在春日来 临时,她就不该在盛开的桃花树下遇见他,而那时,她也不该选择把心给赔上。
沉默忽地降临在辛无疚的身上。这次,他败得彻彻底底,什么都输了,就连血脉相 亲的女儿—也要背叛他……长久的静默过后,他抬起头来,眼中有着不回头的决绝,「 咱们父女,就到今日为止,此后,再无瓜葛。」
「爹!」堤邑忙不迭地自怀炽的怀中挣开来,直要追上辛无疚疾行离开的步伐,但 脚边的罗裙一绊,令她不住地往前倾倒,而迫在她身后的怀炽,则急忙将她揽回怀里。
低首看着怀里泪水恣意奔流的她,怀炽不舍地在为她拭泪时,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 离,而他掌下的温度似乎也更高了些。
他回过头,「天海,快去请大夫来。」
冷天海沉重地叹了叹,无奈的在这深更夜半的时分,去把方送回去的大夫,再从被 窝里挖起来再将他打包带来这里。或许,干脆在府里弄间客院好了,因为照眼前的情形 来看,往后怀炽将会很需要大夫也说不定。
辛无疚离去的背影,一步步地,被吞噬在浓重的夜色里,堤邑偎靠着不肯放开她的 怀炽,断了线的泪背叛了她的双眼,不可抑止地逃离眼眶坠落,在落地时,成了一朵朵 的泪花。
她气若游丝地低喃,「你怎么可以……」
「你说什么?」他听不清,忙将她更抱近自己。
「你怎可以将我变成一个有罪之人?」她迎上他的眼,眼底满是憾痛。
怀炽怔住了,「有罪?」有罪的人怎会是她?再怎么样都有他挡在她的面前,她不 该接受一丝一毫的风雨。
她幽侧地闭上眼,「是的,我有罪。」
此时此刻,堤邑终于明白那日怀炽为何要带她去看烟花,也明白了怀炽会选她为妻 的理由,那些从前她所理不清的心事,此刻她全都洞悉明白。
他爱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文采,他爱的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藉由她,他可以将他 人伤得更深更重。如果伤人是一种罪愆,而他的双手也已沾满了罪孽,那么,她的罪比 他的还深,因为她是助他的创子手,她有罪的,她与他同罪。
环首看向四处,堤邑的眼虽有些迷茫,但她却觉得从没像此刻这般看清世界过,现 在的她,看清了她所处的地位、所站的位置,在她的双足下,是个进也不是退也不得的 绝处,夫家的人视她为弈子,在利用完她后,她将不知再如何自处;而父家的人,则视 她为叛徒,斩断了血脉亲缘,留下孤单的她。
在梦醒这日,堤邑才发现,她的爱情是一场骗局,就连春天也欺骗她,是春天护她 进入这场梦境,并把她推陷入无可挽救的忧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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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是如此诡红妖娆,堤邑在月下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清扬的风,将萧瑟的园 子吹得飒然作响。
曾经蛇紫嫣红、花绽如海的美丽庭园,一夜之间,花凋了,落花漫天飞舞,残风将 林里的碎花掉叶自地上吹起,在空中旋绕成一圈又一圈,直窜上天际,奔向妖光般焕红 的月。
她柔顺的发丝轻曳如波浪,衣衫在凉风中恣意地飘荡,月下看来,莹莹闪亮,风来 了,像是掀起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