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8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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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吕海寰,驻俄杨儒、驻英罗丰禄、驻美伍廷芳、驻法裕祥、驻日李盛铎,合电请惩办罪魁,首李秉衡,次毓贤、刚毅、赵舒翘、董福祥、载漪、载澜,并述各国坚决之意。鸿章与刘坤一、张之洞、盛宣怀亦先后电劾,朝旨乃将毓贤褫职,配极边,永不释回,各国意犹不慊。十二月,得旨毓贤遣发新疆,计已行抵甘肃,着即行正法。于是至惨极恶之毓贤,乃有归结之一日矣。当毓闻京师失陷之变,折回晋境时,拳匪仍肆扰各属不已,劫掠之事,视为惯例。各属亦不复上报,而毓亦知忧惧敛迹,不复如前之兴高采烈。惟拳匪羽翼已成,急切不肯收束,且鸱张益甚,见毓之惧祸灰心也,日聒于抚署,谓“京中消息,纯系汉奸谣言,实则京中使馆已焚,洋人尽杀,指日可望太平,统领不必愁烦。”毓被嬲不已,乃曰“朝旨亦可假冒耶?尔等速自为计,毋溷乃公。”拳匪知不复可混,乃啸聚各乡,为攫金鸟兽散之计。是时,州、县强项者,始不关白上官,自行痛剿,毓亦不过问。有平遥令某者,以家财激励死士,捕劫掠之拳匪数百人,骈诛之。拳匪欲报仇,诉于毓。毓曰“尔辈劫掠为生,即非义民,安知非假冒义和拳者?尔辈须往查明皂白,吾始可为之代办。否则,地方官本为除暴安良计,劫掠者,王法所不赦,吾安能庇尔辈?且吾已为朝旨所驳斥,旦夕待罪此间,尚能为尔辈护符耶?今本省洋教已尽,尔辈宜往京师、天津、山东一带,奋其义勇,自树一帜,切勿在此骚扰良民也。”拳匪语塞,但求抚公怜悯,发给遣散之资,令兄弟辈各寻生活。毓曰“吾服官以来,清刚自矢,别无藏镪余财,可以为诸英豪壮行色。无已,吾惟有敝衣数箱,尔辈向质库取银,作川资何如?”语毕,命从者出箱示之,皆破烂不堪衣着之物,拳匪乃谢曰“公真清官也。兄弟辈不敢复有所求,且公行有日,兄弟辈尚当醵资为公寿,公毋自苦,兄弟辈必当吁请于朝廷,保公无罪也。”毓谢之,且嘱其勿尔,令朝廷生疑。
自是拳匪不复入抚署。
罪魁惩办之旨下,秉衡、刚毅已前死,惟赵舒翘、毓贤尚存,宜立即正法,以谢外人。时毓贤得发配新疆之旨,将行,寻又得抵甘肃即行正法,着何福坤监视行刑之旨。李廷箫为晋藩,附和毓声,纵拳戕教。既得正法之旨,持以示毓,毓曰“死,吾分也。执事何如?”廷箫知不免,元旦日,仰药死。
拳民欲留毓,或又劝毓据晋,率拳民以叛,毓皆不允,且曰“吾本忠于朝廷,若此,则前日之清勤忠恳,尽付东流矣。”
盖犹自信为后世有名誉之人物也。抵兰州,兰之士民亦多信义和团者,谓毓无罪,以伏法为冤,集众欲代请命,求朝旨贷一死。毓移书止之,谓“己杀洋教士时,已办一死;今乃不成,死何足惜?但愿继事吾志者,慎勿忘国仇可耳。”众感其言,或有泣下者。时毓之老母年八十余矣,留太原,惟一妾随行,知行刑有日,乃逼令自裁。妾缢,视其既死,笑曰“彼乃先驱狐狸于地下也。”旋自作挽联“臣罪当诛,臣志无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终沈三字狱;君恩我负,君忧谁解,愿诸公转旋补救,切须早慰两宫心。”书之悬于逆旅,众或传抄之,忠臣好官之名,颇震一时,识者或嗤之以鼻。然当日毓狼狈之态,亦殊可怜也。正月初六日,何福坤至什字观,呼毓出。毓尚未朝衣,知何来即将行刑,乃请整衣出看,何许之。毓殊不畏缩,及出,随从武员即举刀斫之,伤头不死,毓负痛连呼“求速死”。仆怜其宛转,助之断项,众为集资收葬焉。或追叙其杀洋教士之惨状,乃叹曰“如此而死,犹幸也。”
○寇太监
光绪帝有寇连材为心腹,亦犹西太后之有李莲英也。顾连材忠耿持正,视莲英之贪邪婪贿,作恶无厌者敻不相同,初,连材稍读书识字,尝究心于君臣大义,谓“己惜已身为刑余,不能列朝右与士大夫商政治,亦不当与士大夫交,为朝廷羞。
惟既给事宫廷,亲近人主,自当尽吾职分,令人主安适康健,为天下臣民造福。所愿如此,其他奢望,不敢存也。且令人主知吾辈中尚有良心,非可一概抹杀者。”其志类如此,故平居作事谨慎,保护幼帝起居服食,无不诚敬。光绪帝自幼入宫,不能得慈禧欢心,体极孱弱,饮食衣服,慈禧绝不怜顾,醇王福晋常为之哭泣。惟连材热心调护,帝幸得长成,连材尝作日记详载其事,中略言帝生母虽与西太后同气,而西太后待遇殊落寞,饥渴寒暖,从未一问。所赖东太后时时抚视之,得无失所。及东太后上宾时,帝甫十一龄耳,自此遂无一人调节起居。连材无状,不敢专擅,但于心不安,亦万不得已,乘间进言于西太后“衣食宜如何整理,勿听帝自主。彼辈不能尽职,帝年幼,不知施以赏罚。早晚寒暑,漫无节度,或衣垢不浣,或物腐充食,有伤政体,请太后为之查察。”太后反责连材多事“汝尽职可耳,安得越他人俎而代之谋耶?”连材尝私念帝虽贵为天子,曾不及一乞人儿。本生母醇王福晋每与人言及德宗,未尝不痛哭欲绝。自帝御极,以至福晋卒时,二十余年,母子终未获一面也。
西太后之忍心如此。后帝患痼疾,精神痿败,不能生育,皆少时衣食不节所致。
哀哉!连材所记之言,大致如是。李莲英甚憾光绪帝,以尝受帝之呵斥故。而寇太监忠于帝,故莲英深恶之。西太后之恶寇太监,则莲英与有力焉。戊戌之变,当康有为与帝密谋之际,寇微有所闻,蹙然曰“此事发之太骤,恐难得圆满结果。
且吕禄握重兵久,根深蒂固,一时不易猝拔。而太后党羽中如刚毅、裕禄、怀塔布、许应骙诸人,皆数十年旧宫僚,资格甚老,门生故吏极多,亦非旦夕所易推倒。今帝所恃者,谋臣则一新进之康,兵师则袁世凯。袁方将受荣之卵翼,安能使之反抗?此事若不熟筹,恐画虎不成,反类狗也。虽然,我一刑余贱者,纵剀切言之,亦乌足动听。”于是忧形于色,寝食俱废。
帝向知寇之诚恳,凡服食起居,非寇在侧不欢。忽请假数日,知其病剧,乃遣人召之入,询所苦,冠曰“奴方见皇上近日忧国甚至,恐有伤玉体,故不觉悲戚。念曩昔圣躬之孱弱,皆奴才不善调护所致。今当宵旰忧勤,而奴才终不能分尺寸之忧,皆奴才之罪也。诚惶诚恐,无地可以自容,故不觉至此。”帝觉其宛转陈词,中有微意,乃曰“子第自爱,幸速愈,容联思之。”寇因泣抚帝足曰“陛下独不念魏高贵乡公、唐中宗之事乎?一误再误,国与几何?谋定后动,策之上者也。”帝曰“联知子忠荩,故能容子言。否则,此何等事,而可令宦寺闻之耶?子姑退,朕自有命。”寇退,谓其徒曰“吾既言之矣,帝苟有不测,吾必死之。”及事泄,太后已传旨坐乾清门,请祖训,奉太宗御棍,将笞帝死于门下矣。寇闻耗,大惊,力疾驰往恭邸求救。昌寿公主闻之,是夜叩西苑门,跽请太后息怒,始得囚帝于瀛台。太后颇疑公主知之过速,必有人走告。
李莲英知寂监所为,诉于太后。太后怒曰“此贼留之不祥。”
命人执以来。讯之,抗辨不屈,乃处以极刑。
○刘太监
慈禧之残忍不德,更仆难数。其对于失欢者固睚眦必报,而奄寺宫人,命等蝼蚁,更罔不受其荼毒。自李莲英专宠,失宠者必置之死地以为快,然无若刘太监之惨者。先是,大内蓄毒剂至多,其毒性种种不一,奇异出人意表,不独宋祖之施牵机药于李后主,为历史上之奇谈已也。闻其药有服之数年而始毙者,有入唇立绝,毫无伤痕者。以视鸩、砒,直寻常菽栗耳。
相传悉系明代遗物。孝陵之诛翦功臣,成庙之剿绝孝康诸子,大都皆将此物。至孝贞上仙之速,度即此物之为祟也。其后十数年,始有刘太监之奇剧。太监刘姓,忘其名,众以其性行迂缓,而城府极深阻,故侪辈俱戏呼之曰“阴刘”。刘入宫,迥在李莲英前,得太后权宠,亦初在莲英右。及莲英得志,刘宠始稍替。然以资望,究在李上,宫中诸小珰莫不尊事之。那拉氏之起居、服食、嗜好,刘最粗悉。李初恒谄事刘,窥窃其术,学步无所不至。刘固不肯尽泄其秘,然莲英性乖巧,一颦一笑,无不为东施之效也。久之,后意渐移于莲英。又莲英年少,貌虽不美,而作态妩媚。后性恶老,阴刘之不敌莲英,势也。然以习惯上之关系,宠虽衰而太后尚不能忘之,遇故事莲英不能了然,辄曰“问刘,刘必稔。”刘以是持李短长,莲英积羞成忌。刘、李之间,势遂水火。莲英意非去刘勿快也,乃用其惟一之术,时时谮刘于太后前。顾刘亦工心计者,语动最周密,凡莲英所抵之隙,无不先事预防。李虽百计倾轧,终归无效。
乃一变其计,为暗箭伤人之伎俩,阳修好于刘,而阴实谋之愈亟,刘果防之稍懈。一日,刘忽以事失西太后意,大受谯诃。
李乃乘机中西太后之所忌,竭力媒孽。西太后果大忿曰“是人殆不耐活矣?”一日,御便殿,召刘至,叱使长跪,数其罪至数十事,曰“此可杀否?”刘自审为莲英所倾,必不免,乃崩角曰“奴才诚有罪,当万死。求佛爷悯三十年犬马微劳,使获全尸,于愿足矣。”西太后沉吟久之,曰“子且退,予有后命。”因咤侍女引刘至殿下一小屋中,反扃其户。刘既去,西太后忽笑顾诸侍女曰“今日有一新鲜活剧,赏尔等一观。
此剧固数百年不易见也。”因令于某号室内开某字号椟中,有玻璃箧扃鐍极严者,取以来。侍女如言,奉箧至,西太后自揭衣囊,探其中出一小钥,制绝精巧。及启箧,则中有大小玻璃瓶十余事。太后检视良久,取一小瓶,高仅寸许,中伫淡红色药屑如粉,乃以法去塞,倾药粉入一酒杯中,约止分许,和以水,曰“持此令刘监饮之。饮毕,令其安卧勿动,汝即来复命。”侍者受命往。有顷,返曰“刘监得药,即叩首谢恩,然后服。服讫,即遵旨安卧矣。”西太后颔之,越炊许,忽语侍者曰“汝辈欲观奇剧,此其时矣。世界新幻戏,当无如此之巧妙也。”众奉命,相偕入小屋中,启户入视,则刘已不知何往,疑其遁也。惊极,几大号。忽一女子左右视,顾见炕上卧一小儿,亟谛视之,即刘也,已缩小如初生婴,长止尺许。
抚之已僵,而肤色悉如平时,绝无遇毒状。众乃大慑,有因惊致疾者。西太后闻其状,乃吃吃笑不已。甚哉!其残忍乃过于吕雉、武曌也。
○端王与溥俊
拳匪之乱,实根于戊戌政变之反动力,而为之枢纽者,则端王与大阿哥溥俊是也。初,端王与李莲英极相得,太后常言“端王载漪秉性忠诚。”故立其长子为大阿哥,实皆莲英为之道地耳。端王性粗暴,绝无意识及威仪,惟见太后极醇谨。
每太后与之言,辄震惧失次,汗流被体。太后谓为忠诚者,盖以此也。初,太后欲废载湉,既数为中外臣工及外使所阻,乃思立储以俟机会。时文廷式、翁同龢诸帝党皆罢归,李鸿章以文华殿大学士为首相。李故骨鲠,在朝列,慈禧颇敬惮之。己亥冬杪,两广总督出缺,命鸿章往任事。故事京大员外放,约半月始行。李始陛辞,命下督鸿章殊急。鸿章抵粤未几,某日,法领事询海关监督某“本日有立储事。”某询“奚至?”法领谓“今晨驻京使电巴黎政府,政府转安南法督,更电粤,故知之。”某偕司道谒鸿章。故事宫中大事由阁臣军机会议后行。时鸿章去京日迩,且此大事,无不先奉诏者。鸿章闻言良久,曰“宁有此?吾未奉诏,而法领先有闻乎?”
午后四钟,果奉诏。盖出鸿章时谋已先定,特不欲其知而沮尼耳。太后之专擅乱政,不恤人言至此。溥俊顽呆肖其父,慈禧笃爱之。不乐读书,惟时与内监为嬉戏。及拳匪祸起,尤狂妄附和其父。对于光绪帝傲慢无礼。以帝好读外国文字也,大呼帝为“鬼子徒弟”。太后闻之怒甚,立命将大阿哥抽二十鞭。
端王知之,大恨。翌日,率拳匪数十人呼噪入宫,找寻二毛子。
至宁寿宫门,太后尚未起。端王等大呼“请皇帝出来,皇帝是洋鬼子的朋友。”其时端王粗莽之状,甚可骇异。声为太后所闻,正问讯间,又闻群呼“杀洋鬼子徒弟。”太后急走出立阶上,诸王公及拳民聚于下。太后大怒,斥端王曰“尔即自为皇帝乎?胡闹至此,亦复成何体制?尔当知乘此国事纷乱,即谓可任意攫取?此大误矣。速去毋溷。帝位废立与否,惟予有权。尔若依尔子为储贰,遂肆行无忌,不知予可立即可废。
尔不自量,予顷刻即可废之。尔速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