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8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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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家内已告破产,而宦囊所获,仅二十余万金。亲友告贷及一切搜括,止得百万之半。使者复命,和知其已不济,乃请旨查办。于是国泰遂以查抄押比入狱矣。自知不免,乃仰药于狱中。
○香厂惊艳
香厂在前清时为贵游消遣之地。每遇时节,百货骈罗,车马杂沓,不啻今日之中央公园等处也。相传拳乱以前,此区尤擅名胜,贵胄眷属,辄倘徉流连其间;游人平视,亦所不禁。
嘉、道时,龚定庵与太清西林春之艳事,即发生于是处者。都门故老尚能言之凿凿。先是,定庵以奇才名噪辇下,所至争为倒屣,而满旗豪族稍知风雅者,无不钦慕延致。贝勒弈绘号大素,宗室荣恪郡王之子。好文学,延宾客,有八旗才子之目。
少年豪贵,风致翩翩,曾管御书处及武英殿修书处事,以故目录之学亦颇博洽。闻定庵名,延之上座。而贝勒有侧福晋,才色双绝。本汉人,顾姓,原籍吴门,以故婉妙清丽,在贵族中实罕俦者,贝勒嬖之甚。福晋死,遂不复立福晋,顾氏宠专房,名之曰“太清西林春”,常与贝勒并辔出游,见者啧啧惊为神仙,定庵亦闻之熟矣。方贝勒之招致定庵也,正管理宗人府,乃立援以宗人府主事。定庵以位卑,颇怏怏,且憾不得见西林春,恒独游香厂,冀有所遇。一日,贝勒与西林春并游香厂。
定庵适先在,因起迎之。贝勒以定庵名士,待之不拘礼数,乃以绍介见西林春,并指定庵谓之曰“此东南名士也。”西林春亦以礼答之,遂相与纵谈,论诗词,上下古今,清言娓娓,久之乃散。自是贝勒益亲定庵,待以入幕之宾,每出入邸第,如家人礼。恒与西林春相见,通款曲,诗词相倡和,推敲激赏,无忘形迹,至于耳鬓厮磨,所不暇顾,即贝勒见之,亦不以为忤也。西林春好着白衣,丰致韵艳,如罗浮仙子。定庵偶得佳句,必往质贝勒;或有他事,西林春辄出迎迓,纵谈或至移晷。
定庵《杂诗》有“一骑传笺朱邸晚,临行递与缟衣人”之句,盖纪实也。后贝勒与西林春游西山,雪中并辔。定庵先于某所待之,见西林春作内家妆,披红斗篷,于马上拨琵琶,手白如玉,不觉狂喜曰“此王嫱重生也。”跃起,几坠马,从者为之失色。贝勒闻之,殊不生怒,且笑曰“狂生故态,亦可怜矣。”后有忌定庵者,造作蜚语,渐播秽声,言官欲列以上闻。
贝勒惧,乃始令西林春检束,遂疏定庵。定庵益侘傺,旋归至杨州,悦妓灵箫,欲娶之。灵箫故有眷者,力不如定庵,恐为所夺,乃绐灵箫以恫喝语,令绝定庵。灵箫实狡恶女子,定庵不知也,时往申夙约。灵箫厌之,竟饮以■,一夕物化。灵箫与所欢遁去。后贝勒知之,嘱大吏穷治其事,录箫卒置法。贝勒有《明善堂主人集》,西林春有《天游阁集》。又贝勒所作词名《西山樵唱》,太清词名《东海渔歌》,亦一代文苑佳话也。
○礼部堂议和
英法联军攻入白河,焚烧圆明园,咸丰帝出狩热河。斯时,清之宗社,盖岌岌矣。当时不识外情者咸谓即不如辽、金之割据燕云,亦必如宋、明之割地输币。斯时,恭亲王为京都留守,召六部九卿大会议。惟某侍御稍知外情,抗言“夷多以权利之得失为胜负。战而胜,则负者、弱者倍偿其军费,即可议和,占领之土地,不妨让还。盖其权利既获,即战事终结,不必割据其土地,臣妾其人民也。今与议和,但注意金额而已,其他可毋惧也。”大僚中或有以城下之盟为大辱,鼓吹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之义,必欲与洋人背城借一,虽亡国犹荣者。侍御面斥之,谓为“彼一时,此一时,书生误国,乃欲以君父为孤注耶!且京都破即国亡,此非大一统之义。今英、法夷远涉重洋,其势必不能守,其不觊觎我国土也甚明。今东南多故,国力疲敝,万不可再构衅端,兵连祸结。宜速以赔偿军费归束,然后徐图自强之策。凡鼓吹复战,执己见而不惜以国命为孤注者,可斩也。”时恭亲王为军机领袖,兼和议大臣,乃独主侍御议,飞报热河行在,得旨以便宜行事,于是和约始开谈判。
先拟在先农坛,嗣某大臣以为夷人无信,当示之以礼,遂在礼部堂。是日、英人颇肯就绪,而巴夏礼崛强不逊,两造几致决裂。王大臣等欲退,巴夏礼等复侮辱之。乃从某侍郎言,命卫兵突袭击巴夏礼,执而缚之,送刑部狱。于是英、法军大哗,复肄纵掠,要求释巴。会津沽有法艇入口,守者开炮攻击,又复恶战,我兵大败,英、法兵继至。恭亲王无奈,乃奏请释巴夏礼,许之。巴既出,仍倔强不受命。某侍郎大言曰“是可斩也。设夷人诘责,臣请以十万横磨,与之搏死战,必可得志。”群臣稍明时事者,多心知其非,或一笑置之。
○林夫人书
沈文肃公葆桢之夫人林氏,为文忠公则徐之女,英明有才干,当世咸称之。当文肃守广信时,贼围广信急。文肃往河口筹饷,夫人困守危城,乃作书乞援于饶廷选。此书传诵一时,
兹录其全稿云
将军漳江战绩,啧啧人口,里曲妇孺,莫不知有饶公矣,此将军以援师得名于天下者也。此间太守闻吉安失守之信,预备城守,偕廉侍郎往河口筹饷招募。但为时已迫,恐招募无及;纵仓卒得募,恐反驱市人而使战,尤所难也。顷来探报,知贵溪又于昨日不守,人心皇皇,吏民商贾迁徙一空,署中童仆纷纷告去。死守之义,不足以责此辈,只得听之。氏则倚剑与井为命而已。太守明早归郡,夫妇二人荷国厚恩,不得藉手以报,徒死负咎。将军闻之,能无心恻乎?将军以浙军驻玉山,固浙防也。广信为玉山屏障,贼得广信,乘胜以抵玉山,孙吴不能为谋,贲育不能为守。衢严一带,恐不可问。全广信即以保玉山,不待智者而后辨之,浙大吏不能以越境咎将军也。先宫保文忠公奉诏出师,中道赍志,至今以为深痛。今得死此,为厉杀贼,在天之灵,实式凭之。乡间士民不喻其心,以舆来迎,赴封禁山避贼,指剑与井示之,皆泣而去。明晨,太守得饷归后,当再专牍奉迓。得拔队确音,当执爨以犒前部。敢对使百拜,为七邑生灵请命。昔睢阳婴城,许远亦以不朽。太守忠肝铁石,与将军不吝与同传者也。否则,贺兰之师千秋同恨。惟将军择利而行之。刺血陈书,愿闻明命。
○圆明园修复议三则
圆明园自雍正以迄于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一炬之前,皆为每岁春秋驻跸之所。盖园中颐养适宜,且礼节稍疏阔,故历叶帝王以为便也。惟承宣内阁诸臣奔走较劳。在专制时代,奉一姓之尊,分所宜尔,不敢言其不便;若为国事言,则劳精疲神于趋媚之地,其妨害孰有过于此者?园去城远在四十里外,阁员奉事者夜半即起,乘骑达园,鸡犹未鸣耳。阁臣省其事具奏,奉谕毕,阁员驰回城,日尚未午。每日如是,亦可谓不惮烦矣。
而在天子则以园居为逸乐,较宫中敻异,至咸丰朝而尤甚。盖文宗声色之好,本突过前朝,感宫中不便,乃益园居。故事恒至三、四月始莅园,八月往木兰秋狩,即行回宫。文宗则甫过新年即诏园居,秋狩后尚须返园,至十月始还宫,或竟不往秋狩,其好园居若此。后乃知其用意,固别有在也。初,文宗厌宫禁之严守祖制,不得纵情声色,乃托言因疾颐养,多延园居时日,遍征秀女之能汉语及知汉人俗尚衣饰者。得那拉后于桐阴深处,盖后固能唱吴歈及习俗吴下衣饰者也。后父曾官广东,又居芜湖,以故知南中习尚。文宗宠之,旋生皇子。既而文宗意后终系满人,不称其意。某大臣阴察之,乃以重金购苏浙妙丽女子数十人来京,欲致诸宫禁,大违祖制。时文宗适园居,大臣乃密奏其谋,托言天下多事,圆明园地在郊外,禁御间彻夜宜加严密,内侍既不敷用,且亲近左右恐不能周至。今雇民间妇女入内,以备打更,巡逻寝室四周,更番为役。文宗旨允之,此数十女子始得入内。每夕以三人轮直寝宫外,人执梆铃一,入夜则于宫侧击之。文宗因召入,随意幸焉。其后选尤佳丽称旨者,加以位号,即世所称四春者是也。四春既专宠,那拉后方居一家春,妒恨无所不至。顾卒以文宗不喜后,且无权,不能有所作为。但日夜伺上间隙,欲借以倾四春而已。文宗春秋方富,遽遘疾不起,良有由也。
那拉后久居园中,且无宠,因日习书画以自娱。故后能草书,又能画兰竹,皆此失宠时之成绩也。后所居有绿天深处,景最幽秀,后甚爱之,常言他日吾必久居于此,以娱暮年。左右侍众莫不知后之意也。顾切齿于四春,因帝宠无如何,乃取其失宠者,鱼肉之以泄愤。有吴中女子不得幸,退居某内侍房。
那拉后游园,偶见之,斥为内侍匿小脚妇女,立命缚之,且命与内侍对缚。二人俱极口呼冤,言此皇上之命所许入者,今因退值,暂憩此房,二人并无感情,且不知女子姓名也。那拉后不允,强指为外间妇女阑入,有违禁令。时左右俱那拉后心腹,更无人传达于帝处。那拉乃使其党裸女子而挞之,丑辱万状,女子求死不得。既乃缚之于柱,以示大众。复恐文宗驾至究问,旋命饮以冷水,遂绝,私掩埋之以灭迹焉。或有言于四春者,急使人救之,已无及矣。四春憾后甚,常短于文宗。文宗旋亦闻挞毙吴女事,因绝不过那拉处,以其有皇子故,未废黜也。
然常思为防范,以限制其权力。仓卒有英法之变,蒙尘北去。
时方与四春行乐,骤闻变,体已羸惫不能兴。某大臣强扶之入舆,一切未及筹备。那拉后知上幸热河,追踪而往。四春为其党所扼,不及行也。文宗精神恍惚,加以惊恐,竟不能相顾,四春遂为乱兵所蹂躏矣。既至热河,文宗已疾甚。那拉氏继至,仍主内政,孝贞后但忧伤愁叹而已。外则端华、肃顺等相谋,无一大臣能持正者。文宗时省人事,则问四春。左右以在道对,微颔之。既而与肃顺言“西宫狡恶,实不可恃。子当力辅东宫,勉襄嗣皇帝。庶几危可复安也。”左右或有窃闻者,以告那拉后。后得预为之备。及上大渐,手书密诏,付孝贞后曰“西宫援母以子贵之义,不得不并尊为后。然其人绝非可倚信者,即有大事,汝当专决。彼果安分无过,自当始终曲全恩礼;若其失行彰著,汝即可召集廷臣,将朕此旨宣示,立即赐死,以杜后患。”孝贞泣受之,然为人巽懦,实不能践行也。而那拉后已微闻之。故当文宗大行时,事事不肯稍让。且穆宗甫即位,即怂恿孝贞后垂帘听政。一日,召见廷臣,微示以意。诸大臣相顾腭眙,不敢发一言。惟军机大臣侍郎杜翰侃侃正色,历引祖制母后不得干预政事以折之。那拉氏语塞,姑令退朝。
肃顺出,竖拇指语同列曰“杜老三真是好汉,不愧文正之子。”盖肃顺意受之文宗,极不以垂帘为然也。于时廷论亦未尝以垂帘为是,惜肃顺辈不学无术,器小易盈,宫中方侧目而视。
而彼曹益骄蹇纵恣,遂益授反对者以口实。实则肃顺辈谋国极忠,且杜绝苞苴,门无私函,汉员之获重用,曾、胡诸人之得握兵柄,皆肃顺主之。肃死而曾、胡等忧惧异常,金陵平复后,亟谢兵柄,终身以谦退模棱为事,若真有忧谗畏讥之作用者。
实因肃顺之奥援已去,而那拉后之不慊于汉人,其端早见也。
方肃顺柄政,京朝官皆以宫镫呼之,盖以其名之象形为戏云。
那拉后既以圆明园得幸致贵显,且爱园景甚至,及垂帘后往视焦土,感伤无限,因即有修复之意。顾以洪杨之乱未平,有所顾忌,又惧为孝贞所诰责,隐忍未发。后历捻兵之扰,河淮间骚然不宁,未敢语及行乐。及张洛行、赖汶光先后授命,天下复颂承平。那拉后因苦于宫禁束缚,日为行乐地计划,惟不如恢复圆明园为便。燕闲之际,必从容风穆宗。穆宗亦不愿居宫中,时出微行,苟得园居,自较散适。因借孝养之名,以便耽乐之私。于是圆明园修复之议大起矣。然是时交涉日棘,外患纷来,国库无储,其情势实不可掩饰。恭亲王方当国,毅然欲力争之。一日叩宫门请见,穆宗知为园事也。问曰“若来,亦为谏阻园事乎?朕志久决,何必拂太后意?且朕居彼,与尔等讨论国是,亦甚善。宫禁拘束,殊闷煞人也。”恭王叩首言曰“当今内患虽平,外难日亟,库藏无存蓄。圆明园,纯、宪两庙所修,当时财力远过今日。且纯庙谕旨后世子孙勿得踵事华饰。今建园简陋,无以备翠华之临幸;若复旧规,则国库不足。以某之愚,不若稍缓。”穆宗默然良久,卧榻上,王更言祖制不可失,历数所以训俭者。时穆宗好着黑衣,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