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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部分

中华野史-第433部分

小说: 中华野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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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指着大銮道“这位先生在我这里住几日,你不要去外面和人说我房里有客。”后生应了声是。老朱又道“我夜间不在这里住,白天出外,照例将房门锁上。你每日去公馆里接三次饭,悄悄的从窗眼里递进来。切记留心,不要使人看见。若有人间你什么,万不可露出房里有人的形迹来。这先生在横滨是不能给人知道的,你明白了吗?”后生连连应道“明白了。”老朱道“明白了就出去。”大銮见老朱是这样,反觉不放心。老朱已看出大銮的意思,移近身坐下笑道“你在这里只管安心,我这房平日同事的都不大进来。因为我好洁净,同事的都说在我房里坐了,很觉得拘束。这听差的很靠得住,是我同乡的人。他父母都在我家中服役多年,他名叫小连子,异常聪明。在日本伺候我不过两年,日本话很说得有个样子。你且在这里住几日,等我设法送你回上海去。此刻外面稽查得非常严密,不可尝试。我近来横竖没在这里住,只白天里上课,休息的时候就在这里坐坐,出去即将门反锁着。一向都是这样,同事的都知道。你住在里面,外面仍照常锁着,便住到明年底,只要不嫌闷,也没人知道。”大銮道“你不住在这里,一向都是住在什么所在?刚才你对小连子说,每日去公馆里取三次饭,你另租了公馆居住吗?”老朱点头叹道“我行年二十八岁,十四岁就出西洋,居伦敦两年,巴黎七年,日本三年,上海两年。只日本略为朴质点儿,余三处都是极尽繁华的所在。 

然我在那三处那么多年,未尝近过女色。不是我矫情不和女人厮混,实是没有遇着我理想的女子。也不是说伦敦、巴黎、上海还没有好女子足中我的理想,无奈遇得着的都有缺点,完全无缺的遇不着。即偶然遇了一两个与我理想相符合的人,不是已与人家结了婚,便是与人家有了约。不然,就在遇着时候,或是她有事故,或是我有事故,不能久聚做一块儿说说身世。 

一别之后,想再见就比登天还难。我的一片心,简直没有地方安放。我时常着急,已经二十八岁了,一瞬眼就是三十岁,韶华不再,是这般等闲抛却了岂不可惜!幸好前月有个周女士从英国伦敦大学毕了业回来,我有个在伦敦的朋友写了封信给我,替周女士绍介。周女士到横滨就来见我,我一看她的身材容貌,就仿佛很熟似的,以为在什么地方会过。然而问起来,我在伦敦的时候,她还在家中读书。我到巴黎的第三年,她才到伦敦,并不曾见过面。我觉着很奇怪,后来才知道有个原故。 

原来她的身材容貌,和我理想的一点儿不差,所以见面好像很熟。你看每日在脑海里轮回的人,见面哪得不熟?说起来奇怪,我的脑海中是她这般个人物,谁知她脑海中,不谋而合的,也是我这样的一个人物。我朋友知道我之为人,又知道她的性格,特写信绍介,就含了个作合的意思。有志者事竟成,我和她两人都算遂了心愿。她到横滨,本要租房居住,我便替她备办了一切。本月初一日,我和她行了结婚式。我因为在逃亡的时候,大家心事不好,不便宴客,所以对亲友都不曾宣布。等将来能归国的时候,再正式邀请亲友,庆祝一回。“ 

大銮听了笑道“恭喜,恭喜!只可惜我今日在亡命中亡命,不能到府上瞻仰嫂夫人,真是憾事。我也是个无家室的人,听了你这事,羡慕得很。但不知我到二十八岁的时候,有你这种福分没有?”老朱笑道,“哪怕没有?你不能到我家里去没要紧,你想看她,我有她的像片在身上,你看了就是一样。” 

说着,解开洋服的纽扣,从里面袋中抽出一张像片来。自己先看了一会,才笑嘻嘻的递给大銮。大銮看像片中人果是不错,纤长长的身子,圆削削的肩膀,细弯弯的眉毛,媚盈盈的眼睛。 

穿一套伦敦时式装的衣服,真有“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的神致。大銮极口称赞了几句。老朱高兴,笑得眼睛没了缝,说像片只能传形,不能传神,颜色更照不出。美人的丰韵在神,动人在色,像片神色都不能托出,比起人来,还得差几分。并且举动谈吐,都是像片上显不出的,比起人来,也要减色不少。大銮见老朱发女人迷,心中好笑,然口里不能不跟着他说。老朱那里顾大銮暗笑,说来说去,说忘了形,几乎将周女士和他枕席之私,都要说给大銮听。 

大銮从来不知道在女人身上用功,虽也嫖过几次,只是都不问姓名,春风一度,各自东西的。不独没尝过老朱这种滋味,并没听人说过这一类的事。今晚听老朱只管絮絮叨叨的述他自己闺房中的艳史,平生闻所未闻,以为只老朱一个人的性格是这样,不知世界上发女人迷的,都是如此。听久了,觉得厌烦起来,又怕外面有人经过,听得里面说话的声音,跑来窥探,便截住老朱的话头道“我想喝杯茶,你叫小连子去泡一壶来罢!”老朱才笑起来道“哦,我真糊涂了。你来了这一会,还没泡茶给你喝。不必叫小连子泡,房里有电炉,快得很,只两三分钟水就开了。蒸汽水也有,我炖给你喝罢!”大銮喜笑道“房中有电炉,好极了,我一个人在房里,好弄东西吃。”老朱起身从白木架上取下一瓶蒸汽水来,倾一半在一个小铜壶里面,放在电炉上,扭开了机捩,壶里登时叫起来。老朱又从白木架上取了茶杯茶叶,放在圆桌上。大銮看那两个茶杯,像最好的九谷烧磁。拿起来一看,却不是日本磁。底下一颗篆书圆印,认不出几个什么字来。磁底花色,都要高九谷烧几倍,便问老朱道“这一对茶杯是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老朱道“钱花得不多,货却是真好。上前年在北京,恰好遇着拍卖清官里的物事,我见这一对茶杯还好,只花了六十两银子,她就到了我的手。你仔细就电灯去看,两个里面都有九条龙,在五彩花底下,比磁的本色略淡些儿。鳞爪须眉,越看越精细,越明白,和活的一样。”大銮真个起身,拿到电灯跟前来看,果如老朱所说,九条龙都张牙舞爪的栩栩欲活。大銮笑道“我看你只怕也和袁世凯一样,发了皇帝瘾。”老朱道“怎么讲?”大銮道“你不想过皇帝瘾,为什么到处是龙?”老朱笑道“我也正不信要皇帝才配得上龙,偏要绣几条龙在椅子上,看坐了有什么不安稳。不然,好端端的西式椅子,用中国缎子绣龙做什么?”说话时水已开了,老朱倾了些茶叶在茶杯里面,泡了两杯茶,拿了一罐饼干出来,二人共吃了一会,已是十点钟了。老朱道“你安心在这房里住着,我自有方法送你回上海去。我明日来看你,你自安歇罢!”大銮谢了老朱的厚意。老朱出房,将房门反锁了,自去和周女士鸳鸯交颈不提。 

大銮收拾了茶杯饼干,扭熄电灯睡觉。 

次日,小连子从窗眼里送饭进来。大銮拿出一张运送店的凭单,教小连子去取了行李,送到朱公馆去存寄。从此大銮坐监狱似的,坐了一个礼拜,心中闷苦到极处。白天里老朱虽进房看他几次,因外面人多,不敢谈话。又听得老朱说,警察侦探仿佛已得了风声,很注意这学校里出入的人。昨日小连子看见一个警察,拖着这学校里的一个小学生,在操场里盘问,说你这学校里,来了个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你看见没有?小学生回他没看见,警察便哄那小学生道,你若看见了,来告诉我,我买把顶好的小洋枪给你。那小学生答应了,跑去和旁的小学生说,要大家留心去寻。若不是外面有了风声,警察如何得这般盘问?大銮起先还疑心是小连子故意说着吓人的,过了两日,警察居然进来搜查起来。警察进学校门的时候,小连子看见情形不对,忙悄悄的给了大銮一个信。大銮心想将我关在这房里,逃也不能逃,躲也没处躲,送信给我做什么?只怪我自己蠢了,不该投到这绝地来。没有别法,幸手枪还在身边,他们不开门进来则已,进门就打死他几个,看势头不能逃再自杀,也没什么不值得。教我落警察的手,由他们来揶揄奚落,盘问口供,这是不行的。大銮心中正在筹算,只听得一片刀靴声响,渐响渐近起来,吓得一个心几乎跳到口里来了。忙拿蒸汽水喝了一口,把心一横,一手从怀中拔出手枪来,拨开了保险机。听刀靴声响到房门口来了,一人间道“这房门如何锁着?”一人答道“这房本来是朱老师住的,因他近来另租了公馆,不在这边住夜,所以锁着。要看可叫他听差的来,开了看就是。”这人说了,改口用中国话叫“小连子!”即听得小连子声音答应,问“做什么?”一面应一面已跑到房门口,叫的人道“你拿房门钥匙来,开门给他们看。”小连子道“门锁了看什么?钥匙不在我身上,从来是老爷亲自带着走的。”这人用日本话翻给警察听,警察问小连子道“你老爷此刻在哪里?”小连子用日本话答道“我老爷和我太太新结婚,每日上一两点钟课,便携手四处游览去了。或是海岸上,或是公园里,都没一定。我老爷这房里,贵重物品很多,钥匙如何肯放我身上?你们要看里面的陈设,从外面窗缝里,看得清清楚楚。”警察听了,说道“就从窗缝里看看也使得。” 

说完,一阵刀靴声,向外面转来。大銮听得明白,连忙弯腰钻到铜床底下。众警察在窗外窥看了一会,一个个都赞叹房里的陈设精美,并没一个看出什么破绽来。一阵刀靴声,又响着去了。大銮爬了出来,关了手枪的保险机,仍揣在身上。心中很喜小连子聪明,能不动声色的对答警察。 

过了一会,小连子开了房门进来,向大銮笑说道“先生可以放心了。满达哥已到,明日出口,先生今晚可以上船了。”大銮道“满达哥什么船?”小连子道“满达哥是走欧洲的船。我老爷有个最好的朋友叫林小槎,也是个革命党,在那船上当大班。茶房水手都是广东人,十个之中,就有八九个是林小槎先生的部下。从来搬运危险物品及秘密书信,都是那只船包办。我家老爷久望他来,今日才进口。此刻我家老爷正和林先生商量了,教我来说给先生听,请先生放心。”大銮道“船上稽查得很严密,须得想个法子,避侦探警察的眼睛才好。”小连子道“老爷和林先生正是商议这个去了。”大銮夸奖了小连子几句,从身边拿出十块钱的钞票来,赏了他。小连子打扦谢赏,退了出去。大銮倒吃了惊,心想老朱是个老西洋留学生,可算得一个完全的新人物,为什么他听差的会打起扦来?就是老朱自己的官派也学得很足,这真不可解。幸他还不曾在内地久住,若是在北京住几年,做几年官,那官派还了得? 

怪道志士一入官场拿起架子来,比老官僚还要加甚几倍。在他们自己以为是存身分,我却以为不过自招出贫儿暴富的供状来。老朱这样漂亮人尚且不免,其他又何足怪?杨度从前在日本的时候,开会演起说来何等激昂慷慨!孙毓筠充当志士的时候,何等自命不凡!于今竟跑到袁世凯脚下,俯伏称臣起来。 

杨度还可说他历来是君宪主义,今日算他贯彻他的主张,其无耻不要脸还有所借口。孙毓筠弄到这步田地,就要掩饰,也不能自圆其说。这样看来,世界上还有靠得住的人吗?蒋四立的伤都不在要害,还可侥幸延他几年狗命。只是照现在的人心看起来,蒋四立就死了也不值什么。袁世凯底下像他这样的人,岂少也乎哉?不过在日本替革命党争争面子,却害得我在这里悬心吊胆。索性被警察识破了,纠众来拿我,我一顿打死他几个,再一枪自杀了倒是痛快!于今陷在这里,进不得进,退不得退,不是活受罪吗?满达哥船虽然到了,能骗得过去骗不过去,还是个问题。最难过的就是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我从来不曾是这样,一个心虚怯怯的。辛亥年在汉阳打仗的时候,枪林弹雨之中我独来独往,但觉得好耍。过了几年自以为有进步,怎么倒退了步? 

大銮一个人在房里,一阵悔一阵恨,一阵灰心,说不尽的难过。倒在床上睡了一觉,到七点多钟,矇眬中听得开得房门响。惊醒起来,扭燃了电灯。房门开处,只见几个高等巡官进来。大銮伸手摸出手枪来,忽见老朱也跟了进来。老朱看见大銮掏手枪,连连摇头道“这几位都是同志,不要误认了。” 

进房的几人都举手向大銮行礼。大銮还礼,收了手枪。老朱随手关好了门,让众人就坐。来的和老朱共是五人,都坐下。老朱向大銮道“这四位都是同志,在满达哥船上办事的。他们身上的衣服是船上的制服。因为蒋案发生以后,轮船、火车上稽查十分精细,只要是三十以内的人,个个都拿出像片来对。 

稍有些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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