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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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英国话,只能在西洋料理店对下女发挥几句。认真办起交涉来,实在自觉有些词不达意。又是我找起他说的,这怎么办?
正在急得一副脸通红,进退为难的时候,却来了一个救星。这救星是谁呢?原来是一个佩刀着长靴的警察。那警察走近跟前,将记者上下望了一望,问了两句日本话。记者说了几句,警察挥手教记者去。记者如奉了将军令,对陈学究用半瓶醋的英国话说道“我现想到先生这里打听一桩事。这警察说今日警长有命令,关于刺客的事,取缔记载,改日再来奉看罢!”
警察见记者说英国话,更不许多讲,推了那记者一把,正颜厉色的又说了几句日本话。记者也作色辩了几句,气冲冲的走了。
陈学究见了,心中好不自在,想关门进房,警察止住,对陈学究随意行了个举手礼。陈学究点点头,也不问他懂英国话不懂英国话,用英国话问道“你来有什么事?”日本警察照例懂得几句,不过发音不对,不能多说。听陈学究问他,他却懂得这话的意思,只是要用英国话回答出自己的来意来,肚里存的英国字有限,斗起来,要表示这番来意,差的字数太多。低着头想了一会,斗来斗去,硬说不上口。他这一急,比那记者还要厉害,又羞又忿,赌气一句话也不说,拖着刀走了。陈学究看了,笑得肚子痛,暗道怪道人说小鬼怕英国话,我还不肯信,以为英国话有什么可怕,不懂得也不算什么。今日看来,原来是真的,这也不知道是种什么心理。那记者说刺客事取缔记载,这是一句什么话?他说到我这里来打听一桩事,不待说是想打听刺客的下落了。但是他径跑到我这里来,难道他已知道是大銮刺的吗?他来不一刻,警察也来了,一定是已知道是大銮无疑。只是大銮此刻跑到哪里去了?若被他们拿着那就坏了。日本警察、侦探有名的厉害,昨晚出的事,今早就能打听到我这里来,手腕之灵活就可想了。
陈学究心中正在替大銮设想,大銮已走了进来。陈学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如何不走,还在神田跑什么?”大銮见陈学究惊慌,这般说法,也吃了一惊,暗想他怎么就知道了?
故意问道“你说什么?我寄顿了行李,自然要走。只是盘缠还没到手,一两日内怕还走不动。神田为什么跑不得?你这种惊慌样子令人诧异。你害神经病吗?”陈学究见大銮神色自若,心中又疑惑不是大銮刺的,略安心了些,笑着低声说道“我今早看报,疑心蒋四立是你刺的。因为平日也听你骂过他,昨日又寄行李。这报上所载刺客年龄、身段、服饰,都与你一般无二,我所以疑心。刚才又有个新闻记者来这里打听,话还没说完,一个警察又来了。看他们的情形,已明知道是你刺的,并知道你与我有交情似的。我正在这里替你担心,你就来了。
原来不是你刺的,这又是谁呢?“大銮道”新闻记者和警察来调查不相干,他们因这里是同乡会,到这里来问问,并不是指名要调查哪个。事情是我做的,特来说给你一声,不用替我害怕。这里人多眼杂,我不宜久在这里。我皮箱里有两盒子弹,你赶急拿出来藏了,日内恐有人来搜检,我不能自己去拿,在这里耽搁久了不好。“说着,拿钥匙递给陈学究,转身作辞出来。陈学究跟在后面问道”你去哪里?把地方说给我听,等我好来看你。“大銮摇头道”我的地方,此刻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你何必来看我?你放心就是了。“陈学究道”然则你住定了,写个信给我好么?我不来看看你,怎么放心得下?“
大銮笑道“如果出了花样,报上还有不登载的吗?不出花样,自然可以放心。不要唠叨了,赶急去藏起那东西来。”说完,大踏步走了。陈学究把大銮的话一想,也有道理,回身将皮箱打开,取出两盒子弹来。箱中还有一瓶擦枪的油,假子弹三个,都拿出来,做一包裹了,自己爬到阶基底下,用手掘了一个坑,埋了起来。这三样东西就永远的埋在这里,不知发见在什么时候了。陈学究埋了出来,仍将皮箱锁好。学生来了,照常上课。
大銮自陈学究家出来,见外面风声很紧,身上又穿了乃木家的衣服,恐怕有人识破,不敢往别处走,径坐电车回大冢来。
在电车上装出日本人的样式,不敢多望人。到许先生处坐不一刻,许先生回来了,见大銮在家中坐着,才放心笑说道外面稽查严密得很。孙先生家里今日天亮,就有许多警察到那里查抄,孙先生大发其气,警察查不到什么,赔罪走了。我去的时候,孙先生还怒不可遏,说要和警察署起诉。我也没和他说,捏故借了两百块钱。出门遇了老朱。他真聪明,一把拿住我,说你的人干得好事,牵连到根本上来了。我忙止住他,要他莫乱说,他才悄悄的问我,到底是谁干的?我起先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谁知他一些儿也不知道,有意冒诈我的。因他不是外人,我就说给他听了。他高兴得什么似的,立刻从身边取出一叠钞票来,说我刚才从邮便局里领了两百块钱来,既有这种青年,你带去替我送给他去用罢!若没有妥当地方藏身,我有法设,你和他夜间到我那里来就是。我见他这般热心,不好不收他的,就将二百块钱带回了。衣服还是我替你去买罢,你坐在家中不要动,安稳些。“大銮道”不要紧,我自己去买,合身一点。“许先生道”你自己定要去,我就同你去。“大銮道”不必,不必,我头上又没挂着刺客的招牌,怕什么!地方也不必要老朱设法,我自会去寻妥当所在。我寻的地方,就连先生也不用知道。我有了四百块钱,任是什么警察、侦探,我也逃得过去。“许先生见大銮这般说,知道他素来精干,用不着替他多操心,即拿出四百块钱的钞票来,交给大銮。大銮揣入怀中,将乃木家的一把雨伞塞入阶基底下,对许先生道”我此去不待风潮平息,不再到这里来了。先生也不必担心,去打听我的地方。万一不慎出了事,先生却万不可来监狱里看我。我去了。“许先生听到”我去了“三字,禁不住心酸流下泪来,也没有话说,望着大銮一步一步走了。
大銮到白木吴服店做了百几十块钱的和服,重新办了几件完全日本式的行李,在浅草租了个贷间,冒充起日本人来。白天在家里读书,夜间出来看看影戏,游游公园,不和人多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中国人。警察、侦探做梦也没注意到这里来。
只苦了年龄身段与大銮仿佛的,几日之内,警察署拿了几十个拘留着,轻轻的加一个嫌疑犯的名字。许先生、陈学究都在其内。日本侦探果然有些道理,不知怎么,居然被他探实了,是大銮做的。各报上都将大銮的像片登出来,陈学究、许先生在监狱里急得什么似的,生怕大銮被警察拿着。
黄文汉见了报上的相片,想起十五日在日本料理店遇的那青年来,暗道那人确是不错,亏他能逃得脱。只可惜枪去差了点儿,两枪都偏了一寸,蒋四立还不至送命。打死了,才更快人意。许先生我也认识,他进了警察署,他的夫人必然着急得很。何不去安慰安慰她,或者可借着打听吴君的消息。想罢,也披了一件青呢斗篷,到大冢许家来。才走到许家门首,一眼望见树林中有个人,在那探头探脑。黄文汉看那人的形容,早知道是日本的暗探,只作没有看见,推门进去。下女揉着眼睛出来,黄文汉一见下女的眼睛都哭肿了,不觉吃了一惊,只道又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你哭什么?”下女掩着面行了个礼不做声。黄文汉道“你家太太在家里没有?”下女道“刚从警察署回来。”黄文汉脱了靴子进房,陈夫人出来。黄文汉不曾见过,拿了张名片出来,递给陈夫人说道“我和许先生多年要好,在早稻田同过一年学,后来也时常见面,不过没见过夫人。今日看报,才知道许先生也被牵连,到警察署去了。”陈夫人看了名片,听了黄文汉的话,勉强笑道“先生的大名,时常听我家先生说过,仰望得很。日本警察真是无礼极了,捕风捉影的逢人便拿,不知成个什么体统。为刺一个蒋四立,会闹得这样天翻地覆。此刻警察署拘留着几十个,都说是嫌疑犯,连亲人进去看看都不许。我家里的下女昨晚都拿了去,盘问了一夜,今早才放出来。下女吓得什么似的,说怕新闻纸上将她的名字登出来,她的名誉坏了,将来对不了好人家。昨夜哭了一夜,今早回来,哭到此刻,还是伤心不肯住声。先生看这不是笑话!你警察署拿刺客就是了,无原无故拿这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我家先生,先生是知道的,难道他还去刺蒋四立?他自搬到大冢来,原是图清净,什么事他也不管。每天就在家里教小女读书,哪有心思想到蒋四立身上去?我因为他昨日去的时候穿少了衣服,今日我去送衣服被卧给他,警察都不许我见面。什么文明国,这样蹂躏人权!他若拿不出证据来,我非和他起诉不可。”
黄文汉见陈夫人说话很有斤两,暗想许先生为人不错,应该有这样的一位夫人。便答道“日本警察的章程,对于非常的时候,本可以随意查抄人家,随意拿人。他们将这事做非常的事办,自然是这样,不足为怪。听说公使馆里也派出了二十个侦探,并且每日还帮助警察署多少钱,添派暗探。虽不知道这消息的确不的确,总之日本警察署对于这次事件,侦查是不遗余力。听说那刺客的像片,洗了八千多张,日本全国都有侦探踩缉。轮船火车上,更是布置得周密。那刺客已出了日本国境便好,若是还没有出去,一时间就万不宜动。”黄文汉这话,是知道陈夫人决不肯承认认识刺客,故意是这样说,好等刺客知道警察署缉拿得紧,不急图逃脱,致罗法网的意思。陈夫人听了,心中也自着急,只因不深知黄文汉,不肯露出踌躇的样子来。黄文汉见陈夫人不做声,也晓得是信自己不过,不便再说下去,即辞了出来。走到停车场上电车,一回头见刚才树林里探头探脑的那暗探也上了车,正咬着卖票的耳根说话。
卖票的即打量黄文汉几眼,黄文汉已明白了,暗道好,你侦探起我来了。我不作弄你一会,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
不知黄文汉怎生作弄那暗探,且俟下章再写。
第七十章 傻侦探急功冤跑路 勇少年避难走横滨
话说黄文汉见暗探跟上了电车,和卖票的人在那里咬耳根说话,心想你钉我的梢,我不捉弄你一会,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心中打定了主意。卖票的人到跟前,黄文汉拿出一块钱来,买了一本二十回的回数券,也不对卖票的说出目的地。车行到春日町,黄文汉跳下来,偷眼看那暗探也在人丛中挤了下来。恰好有往三田的车来了,黄文汉且不上去,等到车已开行了,黄文汉穿的是皮靴,行走便利,追着电车飞跑跑了几丈远,一手扯住车柱飞身上去了。回头看暗探,拖着一双木屐,的达的达拼命的追来。黄文汉看他跑得张开口,面皮变色,和服本来大,跑的时候被风鼓着,更和一个气泡似的,笑得肚子痛。
车到一歧坂停了,暗探见车停了,更跑得急,才赶上,几乎车又开了。暗探上车,气喘气促的,死盯了黄文汉一眼,黄文汉只作没看见。车行一个停车场,到了水道桥,黄文汉又跳下来。
暗探才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气还没有吐匀,只得也跟着下车。
黄文汉换了往赤阪见附的车,暗探见黄文汉上车,生怕车开了,把上下车的人左右分开,拼命往车上挤。黄文汉见他已挤上来了,便走到运转手旁边站着,车在饭田町停的时候,并不下车,车已开了,却飞身跳下来。跳下车就跑回饭田町停车场,有开往本乡电车的走过,又飞身上去。掉转脸看那暗探正从人丛中挤出来,那只脑袋瓜皮拨浪鼓似的,只管两旁摇动,一双小眼睛圆鼓鼓的四下里寻看。一眼见黄文汉已跳上了开行的电车,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的又追。拖着双木屐如何能与电车竞走?追了十几丈,实在太差远了,便放松了脚步,想不追了。
黄文汉却不肯放手,见暗探不追来,便撕了一张回数券给运转手,自己下车。暗探看得明白,鼓了鼓勇,又追上来。黄文汉只顾往前走,走到饭田町四丁目,举眼见横街上一根竹竿高挑着一块白布,上写一个斗大的“弓”字,心中暗喜道原来此地还有一个射箭场,且进去射几箭,看这小鬼怎样。便头也不回,进了射箭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迎着。黄文汉卸下斗篷,女人接了挂在壁上,送了杯茶给黄文汉。黄文汉一面喝茶,一面笑向女人道“我住在早稻田大冢那方面的日子多,这边不常来,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