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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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焰涨迷空,火势正猛。
忽一声响亮,洪钟已化,二僧遂为煨烬。樊进士一时为众所激厉,仍将菩提寺匾额,改为涪陵祠。范国昌等赞曰“此义举也。樊公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矣。”韩搏虎按剑厉声曰“此寺本秦王神祠,今复仍旧,秦王遗爱,禋祀不替,必能造主一方。令汝等年丰岁稔,人安物阜也。”众皆大喜。樊进士又增置祀田,修葺殿寝,命父老中廉干者,直董其役。并请诸贤士,或作记一篇,或题诗一律,刻石祠中,以纪其事。白映雪奋腕直书一首云胆识真如百炼精,房州遗爱有杯羹。
能将既倒狂澜挽,且喜中流砥柱擎。
老父称觞仍荐酒,儿童化纸更陈牲。
从此名镌金石上,瓣香祈祷总关情。
范国昌等观之,谓只此一诗,足纪其事矣。樊进士命刊之石亡,末书,至元二十八年,秀水白映雪题。樊进土一片热心,欲款留众人至家,略修地主之仪。众皆坚拒不从,宿于祠中。
樊进士亦偕父老数人,在祠陪候。众人忙了镇日,当夜始得互通款曲,风雨对床,促膝谈心。范国昌等不知罗浮之事,扈德威等不知豫章之事,略陈颠末,俱各惊异。惟碍着樊进士数人在内,难剖心腹,含糊称说。樊进士与众父老等早喻其意,齐声曰“贤士等不必隐讳,我等望故宋复兴,非一日矣。贤士等若匡扶大义,岂惟故宋之幸,抑亦生民之幸也。”众大喜,樊进士又剪烛开樽,众父老亦举觞献芹,江乡风味,浮白畅饮。
众人高谈阔论,父老甚是敬服。樊进士曰“愚有一子,名东楼,颇不愚昧,从学有年,贤士等异日大张义举,当令奉教左右。”范国昌大喜曰“来日可令一见。”樊进士许之。众人饮罢,方欲就寝。忽一声喊起,一派火光照见有数僧,率领许多强人,各执刀棍,闯关直人。国昌知是寺僧逃去,勾引匪类来复仇者。众人亦不少避,呐喊助威。韩搏虎早已跳出天井,随拔灯杆,约长二丈有余,手中试试,恰趁使用,候众人略近,劈空横面打去,霎时倒翻数人在地。扈德威直赶上前,拿获二僧,更不容情,拔剑剁下秃头。忽旁立一僧,手起枪落,德威虽用剑拨开,已伤了虎口,登时血出。德威大怒,飞剑掷去,僧应手而倒,夺枪在手,就此交锋对垒,杀将起来。众贼不敢近前,竟被二人截住。内中有贼大呼曰“我等乃云梦贾大王麾下,特来纵火焚寺。”韩搏虎厉声曰“既是云梦贼,可认得应城七败贾翀之韩搏虎否?”众皆股栗。扈德威亦大喝曰“吾乃襄阳扈都督也。贾(羽辛)首级,尚在囊中,汝等能识之否?”贼众魂胆俱无,拜伏于地。尚有五僧在内,擒出献上,泣告曰“小人等实奉白文狻之命,剽掠近县。今日遇此贼秃,骗我等云‘寺中殷富,且请复仇’。早知扈、韩二都督在此,小人虽死,不敢正觑。”德威笑谓众僧曰“汝自不守法戒,恶贯已盈;又引贼焚寺,罪不容诛。姑贷汝蝼蚁生命,归语贾翀,早晚洗颈以待。”贼众喏喏连声而去。樊进士曰“非二公先声夺人,强弩之末,几不能穿鲁缟矣。”司马肃曰“此非慑之于一时,乃畏之于平日也。”诸贤你夸我赞,忽不见众父老。惊异久之,闻复室中寒宰有声,忙举火烛之,见众父老缩做一处,三十六齿,尽吃磴磴相打,浑身犹发抖不止。樊进士大呼曰“贼去矣!”惊疑犹半晌始定,时入夜已深,众人方寝。当晚范国昌伏枕,刚欲睡去,忽有人启之曰“秦王候君久矣,君宜速行。”遂披衣而起,行至殿上,见侍卫甚肃,皆持彩幢锋节,羽葆花扇。中坐一少年王者,冠通天冠,衣云锦裳,蹑朱云履,玉珉环珂,光彩射人。见国昌至,起立迎迓。
范国昌急问左右曰“是秦王否?”左右曰“然。”国昌趋前礼毕,秦王谢曰“蒙君惠顾,光复梓里,然尚有简命,往见艺祖。”随即下阶,登舆而前。国昌随后,不数里,至一所在。但见琼楼玉宇,碧瓦参差,朱牌金字,题曰“无佞府”。
刚欲入见,先有一人等候,近视之,乃独松关相遇之岳燕超也。
二人不敢少停,一同整肃而入。惟见云气缤纷,天花飞舞,殿上冕旒玉带,巍然高坐者,果太祖也。二人上前,拜舞已毕,俯伏金阶。太祖命赐平身。随有内官执玛瑙之壶,捧琉璃之盏,荐龙肝之果,倾凤髓之茶,皆世所罕见。茶罢,太祖宣言曰“传卿二人,别无他意。朕弟龙行虎步,为太平天子。昭宪遗命,竟以中令一言,秦王致遭贬死。徒抱不白,赖卿二人,光复故物,宏我国家,以匡不逮。”二人叩首谢命。既而曰“建阃固圉,开府从龙。三五播迁,六六一统。”二人一时理会不出,正在迟疑,方欲叩问,太祖又曰“国昌守先忧后乐之志,燕超尽智信仁勇严遗策,二卿之能事毕矣。何必再问?”
命秦王送之出。秦王至府门,亦嘱曰“重建越王台,玉关不肯开。燕京承暗统,南去复南来。”秦王送至门外而别。国昌私问燕超曰“公何时来此?”燕超曰“某来此四十五日矣。”
国昌愕然曰“何久也?”燕超蹙额曰“尚嫌其速,何为久也?”国昌方欲再问,忽邻鸡三唱,猛然惊觉,乃是一梦。
不一会,东方发白,临晨起身,亦秘不敢泄。暗想燕超此日,未知何处,当再质之。回视祠中,分外生色,心中窃喜。少时,樊进士之子,樊东楼一至。逐一礼毕,视其人,年虽弱冠,丰度奇异,亦英物也。樊进土曰“孺子理合随侍左右,奈学犹未成,不敢造次。”众人慰勉备至,彼此款洽,非止一日,始起身辞谢。樊进士依依不舍,远远送别。
此时一行凡有六人,扈德威议曰“广南豫章,吾谁适从严范国昌曰“豫章广南,俱不必往。我等且由茶陵州出上梧岭,至闽广交会处,探两军信息,再定行止,乃为万全。”众大喜,望长沙而去。
第二十八回 刘先锋修书取漳州
却说邵武路制置使王方,乃河南阌乡人氏。登至元初进士,有文武才,以判福宁州,升任此职。常谓邵武乃八闽上游,邵武震动,则诉流而下,诸郡皆鱼肉矣。此时闻宋师夺了杉关,长驱而来。李继业逃回,忙与知府常庚扬、护军泰顺不哩、副统制朱昶等,商议应敌之策。王方曰“宋人不谙向导,深入重地。为兵法所忌。朱统制引步兵一千,埋伏鹤冲溪左右。其地南道路狭,且多苇芦,最利火攻。去五里有山,曰‘樵山’,下有蒙谷,护军可领骑兵一千埋伏,俟敌兵过后击之。吾以大军策应两处,李总兵与府公护守城池,此番纵不能杀退宋师,亦令敌人胆落矣!”分拨已定,诸将去讫。果然刘瑛、史进前哨已过千松岭,渐近鹤冲溪口,尚无准备。石雄曰“前面沿溪路险,恐防有诈。且王制使知兵,不可不虑。”刘瑛然之,分兵三队而进,前队有失,次队接应。次队有失,后队接应。
史进奋勇争先,恰入溪口,苇芦中伏兵齐起,朱昶杀来,史进迎住。元兵方才举火,次队刘瑛已到,一齐混战。朱昶败走,史进追及樵山。蒙谷内号炮响时,泰顺不哩引兵杀出,史进、刘瑛被围在垓心。大战良久,不能抵敌,方欲退走。后队刘瑝、石雄又到,双马夹攻,用生力兵始退元军,四将合兵追赶不数里,王方大军已到,宋师困乏,朱昶、泰顺不哩领兵杀回,四将不支,大败而奔。刘瑛不提防,被王方拈弓搭箭,射中左腕。
史进舍命冲杀保护,刘瑛方免,仍旧退回千松岭下寨。涪陵中军继至,即闻败绩,切责诸将,俱各谢罪。涪陵自提大队搦战。
王方深沟固垒,一骑不出。涪陵大怒,勒兵攻营,坚不可入。
纵马至鹿角边,细窥其营,布置井井有法。暗惊敌将,不可小觑。方欲回马,忽见元营中,旌旗麾动,一声鼓响,突出精骑杀来。有朱昶、李庠二将,飞马直奔涪陵,大呼“赵宋孺子休走!”涪陵舞剑相迎,不三合,抵敌不住,落荒而走。众将俱被精兵围里厮杀,不及保护。只有拓跋琳,一见大怒,狂叫如雷,飞马赶上,手起一斧,李庠落马。朱昶见李庠已死,忿怒不休,挥刀来战。恰好马遇阳、史进亦到,朱昶正慌,史进轻舒猿臂,活擒过马,元兵始退。而宋师亦有损伤。三将齐保涪陵回营。皇甫惇、侯长孺二人谏曰“殿下荷兴复重任,不可亲犯锋镝。语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今后切宜珍重,防有他变。”涪陵口虽允诺,心中不以为然,命将朱昶监下。
却说朱昶有兄朱昌,为团练副使,闻弟被擒,十分忿怒。入帐请兵决战,王方不许,朱岀不悦而退。次日朱吕引本部人马,竟不奉令,直来宋营讨战。众将已有准备,命石雄引一军略战数合,诈败以骄之。朱岀性烈如火,大驱人马,恨不踏平宋营,救出朱昶。忽连珠炮响,两军杀出,右有马遇乐,左有查士珩,元军围在垓心。朱岀危急,却得泰顺不哩引兵杀入。朱岀人马已损大半,狼狈而归。王方怒其不遵军令,喝令斩之。众将再三请饶,王方怒始稍解曰“且看用人之际,押赴军政司,重责一百军棍。”打至五十,众将又苦苦告免,方始发放,降副使为万户。朱岀满面羞惭而退。宋营得知,涪陵命放过朱昶,赐以酒食,抚以温语,令往元军招降朱岀。朱昶欣然愿往,偷入营中,与朱岀言及此事。朱岀正含恨在心,约内外夹攻,以火起为号。朱昶复命讫。一日王方大出军马,与宋师决战良久,未分胜负。忽元军后帐,屯粮处火起,王方情知有变,急往救护突出。史进、刘瑝二将,将王方抵住,宋师已攻入营中。泰顺不哩见前后皆有宋兵,弃营而走,被拓跋琳斧劈两段,元兵大败。王方一骑马,一杆枪,溃围杀出,领残兵急奔邵武。远望城上,静悄悄不见一军,心中大疑。令军士大呼,城上问为谁?王方答之。忽一声鼓响,刀枪齐竖,剑戟林立。涪陵凭阑坐定,左有刘瑛,右有马晋臣,指定王方笑曰“将军何自苦,不如归顺宋室,名列鼎鼐,尔副将赤尔温,吾已诛之矣。”将首级掷下。王方怒气填胸,挥兵攻城。只见城门开处,张怀亮飞马杀出,大呼“休要走了王方!”马遇乐从东门杀出,查士珩从西门杀出,一齐来捉王方。王方知是不敌,忽见乱军中一将,白马银枪,所到处宋师披靡,细认之,乃杉关总兵李继业也。二人号召败残兵马,杀开血路,望漳州而去。涪陵尽降其众,重赏朱岀、朱昶,众军俱有犒赏,出榜安民。又召父老而谕之曰“胡元御宇,残酷备至。天变叠兴,水旱不时,干戈四起,以致尔等横遭流离死亡之惨。吾今率兵,先奠闽广,光复宗社,以闽广昔年遭涂炭尤甚也。”闽中,乃昔年朱子讲道之乡,百姓深明大义,事定尚当轻徭薄赋,以苏民困,兵行处秋毫无犯,各安生理,勿致震恐。”邵武百姓,鼓舞大悦。
皆曰“今后复为宋民矣。”涪陵驻师邵武,以控要地。张怀亮、史进、查士珩三将领兵三千,取汀州。刘瑛、马遇乐、拓跋琳三将领兵三千,取涧州。先得者便为首功。众将去讫。
却说汀州,乃瓯闽奥区,倚山为城,背负岭表,辖八县,而当三面,有云栈天梯,地极险阻。守将乃中尉蛮子沙,以地险可恃,不修武备,警报置之不理。宋兵入境,过莲峰山,张怀亮喜形于色。史进曰“将军未见敌而喜何也?”张怀亮曰“此山东傍莲城,峭壁攒峰,连互数十里,乃天险也。此处无兵把守,汀州已入吾掌中矣。”查士珩曰“前去尚有鹤鸣、鸡笼二山,连控隘道,不可不虑。”张怀亮曰“莲峰之险且不守,况二山乎?”果然兵行处,如人无人之境,耕夫皆荷锄而观。师至荷囊岭,离城不远,令人哨探回报。隗府尹钩考钱粮甚急,中尉蛮子沙日在醉乡,全无准备。张怀亮大喜曰“我兵远来,人马劳顿,倚山为营,以防不虞。来日当一鼓下之。”
三将皆久练沙场,当夜自然小心。夜半后忽阴云四合,狂风暴雨骤至,风雨中若万马奔腾之状。三将大惊,急起看时,见山前一派霞光,五色灿烂,光耀夺目。少顷,见一黄衣人,高丈余,举手向三将言曰“汀州可惜!”一时云霞飞舞,风雨顿息,黄衣人亦忽然不见。三将大疑曰“岂汀州未可取乎?”
次日急寻土人问之。土人曰“此处地名狮子岩,乃定光佛驻锡所在。山上建有梵宫,香火最胜。近因隗太守为中尉祈福,每来梵宫,大作功德,故近来香火尤倍于昔。”三将问曰“隗太守官声何如?”土人曰“趋承上官,刻薄小民,其他小人不敢言。”三将命赏赐土人去讫。张怀亮大悟曰“所言汀州可惜者,乃汀州百姓可惜也。某三人当于神前立誓,城下时不妄杀一人。惟贪残官吏,罪在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