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野史-第1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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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抵圣彼得堡,遂与俄政府开议喀希尼所拟草约底稿。
及加冕之期已近,往俄旧都莫斯科,遂将议定书画押。当其开议也,俄人避外国之注目,乃假托筹借国债之名,不与外务大臣开议,而使户部大臣当其冲。遂于煌煌钜典万宾齐集之时,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而此关系地球全局绝大之事。遂不数日而取决于樽俎之间矣。时丙申四月也。
其年七月,李鸿章尚游历欧洲,其议定画押之草约达于北京,喀希尼直持之以交涉于总署。全署皆为之惊愕,德宗观而大怒曰“是举祖宗发祥之地,一举而卖与俄人也。坚持不肯画押。喀希尼乃复通西后,加甜诱之言与恐吓之语。西后乃严责皇上,直命交军机处开议,不经由总理衙门。
至八月间,喀希尼迫逼中朝,其势益急。故为束装就道、驺驹在门之状,雇运搬行李车数辆,置于俄使馆门前以示意。
乃告总署云若此约不批准,则即日下旗回国。回太后为所惑,日日敦迫皇上,命即画押。皇上之实权本在西后之手,安能批其逆鳞哉。于是以西历九月三十日批准此密约。俄使喀希尼即日携约而归于俄。即为酿成日俄战争之原因,而近日东三省外交困难之所由来也。
哲孟雄之幸存
《清代野记》云印藏之间,又有小国名哲孟雄者,周遭仅中里七十余里耳。本为藏番部落,每由西藏入贡之期,亦附贡微物,聊以将意而已。英人欲通商西藏,必于达吉岭开埠,为转输停顿之地。欲开达吉岭,必道出哲孟雄。遂力争哲孟雄于总理衙门,以为本系印属小国,总署函致驻英公使,于是星使命随员各抒己见。有湖南新化人邹代钧者,为邹叔绩太守汉勋之孙,舆地名家也,援古证今,原原本本,考据哲非印属。
呈星使,亦不置可否,以示总文案方培容。方字子涵,上元人,见邹说,大声曰“钦差如商量此等大事,不可委之书生,彼皆据《海国图志》及《瀛寰志略》等书,妄腾臆说耳。中国古书,万不足恃也。既英人欲得哲孟雄,不如与之,中国何在乎
此七十里小部落哉?“星使亦不能决。方又曰”何不与马参赞商之?“星使以为然。马参赞者,英人马格里也,自郭嵩焘奉使时,即授马二等参赞,借以通两国之情。马虽英人,然忠于所事,并不助英以欺中,英人亦重之。及问马,马曰”容细查之。“即登楼觅邹曰”君舆地专家也,请据中国古书为我考察哲孟雄究奚属者?“邹曰”已进一说于公使矣。“马即询星使,星使曰”方子涵云“中国古书恐靠不住。‘”
马曰“是何言?中国书论中国事,犹以为靠不住,岂外国书论中国事反靠得住耶?”取邹稿去,即据以译成英文,而复英外部焉,英外部亦无异说,乃照租借例定议而已。方在八股时代,颇有文名,不料一入仕途,顿丧其天良如此。
记清流党
光绪初年,承穆庙中兴之后,西北以次戡定,海宇无事,想望太平。两宫励精图治,弥重视言路。会俄人渝盟,盈廷讨和战,惠陵大礼议起,一时棱具风骨者,咸有以自见。吴县潘
祖荫、宗室宝廷、南皮张之洞、丰润张佩纶、瑞安黄体芳、闽
县陈宝琛、吴桥刘恩溥、镇平邓承修尤激昂喜言事,号曰清流。
而高阳李文正公当国实为之魁。疏入多报可,弹击不避权贵,白简朝入,鞶带夕褫,举朝为之震竦。松筠庵谏草堂,明杨椒山先生故宅也,言官欲有所论列,辄集于此。赤棒盈门,见者惊相传,次日必有文字。南皮畏见客,惟同志四五得入门,丰润喜著竹布衫,士大夫争效之。侍郎长叙、布政使葆亭,以国忌日嫁娶,镇平素服往贺,座客疑且诧。俄而弹章上,两亲家罢官矣。尚书贺寿慈演皇槓,过琉璃厂宝名堂茗话,诸公合数
人之力倾之,至摭拾暧昧为罪案,率罢去。二张蒙眷注特厚,南皮以阁学抚晋,丰润以庶子摄都堂,知癸未科贡举,骎骎大用矣。当是时,法兰西窥安南,中朝怀柔藩服,锐用兵。丰润以钦差大臣视师福建闽县,会办南洋,镇平使往定边界。丰润过上海,中外人士仰望丰采。既而海疆不竞,丰润主持重,为敌所乘,闻炮声先遁,狼狈走乡村。赖海军学生炮击法帅孤拔殪之,敌始退。丰润犹疏辩,朝廷震怒,削职戍新疆。闽县、镇平相继谢病去。宝侍郎典闽试归,途纳江山船女为妾,上疏自劾罢官,言路名望锐减。孝钦知诸臣好大言实不足用,自此遂轻视言官矣。
清流党之外交观
同、光之间,清流党之势最盛,实有左右朝野舆论之权。
一时尊王攘夷之论,靡漫于全国,凡稍谈外交识敌情者,咸斥之为汉奸大佞,痛诋之不遗余力。党势既盛,遇事则挟其鸱张虚矫之气,以鼓动多数无识之徒,为之后盾。朝廷于和战大计,往往为所劫持,实数十年来外交失败之原因,而鸦片战争、英法联军诸役之所由酿成也。兹录清流党言论逸事数则,以供外交家之参考焉。
李文忠之督畿辅也,凡有造船购械之举,政府必多方阻挠,或再四请,仅十准一二,动辄以帑绌为言。其甚者,或且谓文忠受外人愚,重价购窳败之船械而不之察。故文忠致刘丹庭书,有云“弟之地位,似唐之使相,然无使相之权,亦徒唤奈何而已。”按其实,则政府齮龁之者,非他人,即翁同龢也。同龢本不慊于文忠,因乃兄同书抚皖时,纵苗沛霖仇杀寿州孙家泰全家,同书督师,近在咫尺,熟视无睹。
及为人参劾,上命查办,文忠时为编修,实与有力焉。然亦公事公办,并非私见也。同书由是革职遣戍。同治改元始遇赦,归而卒。然同龢因此恨文忠矣。使见文忠有大功于国,使非恭王知人善任,恐亦将以罪同书者罗织而罪文忠矣。所以光绪初年,北洋治海陆军,皆文忠竭力罗掘而为之。及甲午之败,文忠有所借口,而政府犹不悟也。当时朝士无不右翁而左李,无不以李为浪费,动辄以可使制梃挞秦楚之坚甲利兵为言,顽固乖谬,不达时务,众口一词,亦不可解。至因优伶杨三之死,而为联语云“杨三已死无苏丑,李二先生是汉奸。”昌言无忌,不辨是非如此。
所以梁鼎芬以劾文忠革职,同年故旧皆以为荣,演剧开筵,公饯其行。至比之杨忠愍之参严嵩,其无意识之举动,真堪发笑。可见当时朝士之昧于时局,绝无开通思想也。
甲午之年,京曹官同声喧詈马建忠,竟有专摺奏参,谓马遁至东洋,改为某某一郎,为东洋作间谍。盖以马星联之事,而归之马眉叔者。星联字梅孙,浙江举人,癸未以代考职事革捕,而遁至东洋。建忠号眉叔,江苏人,候选道,其时实在上海为招商局总办。言者竟合梅孙、眉叔为一人,可笑孰甚。至谓文忠为大汉奸,眉叔为小汉奸,观御史安维峻劾文忠一疏,无一理由。此等谏草,实足为柏台玷。而当时朝野上下,且崇拜之,交誉之。及获罪遣戍,大侠王五为之备车马,具糇粮,并在张家口为之赁居庐,备日用,皆不费安一文,盖若辈皆以忠义目安也。闭塞之世,是非不同,无怪其然。故有与文忠相善者,不曰汉奸,即曰吃教,反对者则人人竖拇指而赞扬之。若执孟子“皆曰可杀”一语,则文忠死久矣。所以然者,文忠得风气之先,其通达外情,即在同治初元上海督师之日。不意三十年来,仅文忠一人有新知识,而一班科第世家,犹以尊王室攘夷狄套语,诩诩自鸣得意,绝不思取人之长,救己之短。而通晓
洋务者,又多无赖市井,挟洋人以傲世,愈使士林齿冷,如水火之不相入矣。光绪己卯,总理衙门同文馆忽下招考学生令,光稷甫先生问某太史曰“尔赴考否?”某曰“未定。”光曰“尔如赴考,便非我辈,将与尔绝交。”一时风气如此。
某君之随使泰西也,往辞祁文恪,文恪叹曰“你好好一世家子,何为亦入洋务?甚不可解。”及随星使出都,沿途州县迎送者曰“此算甚么钦差,直是一群汉奸耳。”处处如此,人人如此,当时颇为气短也。郭嵩焘之奉使英伦也,求随员十余人,竟无有应者。岂若后来一公使奉命后,荐条多至千余哉?
郭后乘小轮返湘,湘人见而大哗,谓郭沾洋人习气,大集明伦堂,声罪致讨,并焚其轮,郭噤不敢问。邵友濂随崇厚使俄也,同年公饯于广和居,睢州蒋缓珊户部亦在座,竟向之垂泪,皆以今日此宴,无异易水之送荆轲也,其愚如此。曾惠敏返国后,朝士亦多以汉奸目之。读近世中国外交史,及薛曾郭三星使之书牍,未尝不太息痛恨于书生之误国也。
《莼乡谩录》云“李伯行为日本钦使时,一日开茶会,其随员查益甫者,见西人送茶与西妇,盖素识者也,查亦贸然送一盘与一妇,妇见系华人,勉受之。未及接得,查忽缩手,又不与之,大笑而去。及跳舞时,查一人独自乱跳,西人为之捧腹。
又王某为日使时,横滨领事为黎庶昌,与学生监督林某,同赴日皇之宴会。二人不欲食西菜,乃相语曰“惟水果尚为可口。”两人乃各饱吃柿子多枚,以至满手满脸,狼藉不堪,人皆捧腹。及至入园食物时,因椅少,惟妇人有坐位。有一妇因起身接物,二人者即于其后拖其椅以自坐,妇未及知,复坐致倾跌于地。杨某为比使时,比国适开博览会,杨将中国小脚鞋及烟具等种种恶陋之物,送往陈列,且自以为得意。任满回国,适与考察宪政之五大臣同舟,一日大餐时,杨忘其所以,以辫盘旋于额,各西人皆顾之而笑。端午桥欲告之,而恐其不悦,乃询曰“足下刚由厕所来乎?”曰“否。”曰“吾见公之辫盘于额,以为从厕所来耳。”杨乃自觉,急除之下。
又尝自题小照云“大有武乡侯气象。”又好作诗,同人莫不笑之。
张某为英国钦差,常亲自上街买小菜,其使馆中房屋一切,龌龊万状,不堪入目。其大厅一间,所谓宴会之处也,卧榻设于斯,饭间设于斯,厨房亦设于斯。自汪伯棠接任后,英人云“日来始得瞻仰贵馆之丰采”云云。其平日无一客到可知矣。
崔国因之鄙陋,全国人皆知,然未得其详。吾国人见轻于外人,崔实为罪魁。当其家眷盗酒馆之手巾,为西人搜出后,因此钦使为盗之风声,遂传于环球。上亦知之,故惩以革去二品顶戴之罪。其在英时,夫人专为全馆上下诸人洗衣,而收所洗资,其裹脚带飘飏于使馆门前,英人见白色长带随风荡漾,以为中国有何丧事,使人来探问,始知为脚带也,西报中为照片揭载之。又不自开火食,惟附食于翻译李一琴之处,每见酒瓶、荷兰水瓶等,必拾而藏之。使馆中人,往往以空瓶及绳索橘皮等置之门外,以待崔来,崔见即拾去。置之不已,崔则拾之不已,且毫不知倦。察其色,似喜不自胜者,真可怪已。
许某使比时,偶与妇人之老者同座,则置之不理。而专使译人与少妇攀谈,少妇多厌之,翻译极以为苦。笑话怪象极多,不能尽述云。
钱钦使念劬云“十年前随某公使为参赞时,初莅法国,包定火车头等厢房一间。夜分,公使忽腹泻,如决三峡,满裤淋漓。公使一时性急,乃以指甲抓剔裤间之粪,而弹之有声,于是满车皆作星星之粪点。及钱醒,始告之,钱自解一裤,易其污者,掷之车外。又取他物,抹去所弹之粪点,忙乱至天明,不能复睡。报纸未得喧传,实赖此半夜擦抹之功。更幸系包定一舱,舱内无外人,否则不可设想矣。”
又云“吾国驻美某公使,避暑来法。适值某公爵夫人开筵会,钱为之介绍入座。汤毕,侍者捧鱼一大盘由厨房出,香味扑鼻,盖某河中最难得之鱼。主人正在演说此鱼之美及厨司烹调之得法,座客正作朵颐之想,捧鱼者首至公使手侧,以待公使之取鱼。公使初未之知。时适喉中痰满,呼咯一声,回首欲吐于地,不意不偏不倚,正落鱼盘之内,座客大哗。公使逃席去,钱亦抱惭不置云。”
外洋公司轮船,凡在一二万吨以上者,其大小便所,悉男女有别,不得错乱。吾国有某某参赞者,随某公使往欧洲。参赞貌白皙,好修饰,因之未留须。一日欲入厕,推门入,则先有人在,见其面洁如玉,唇朱如樱,乌辫垂垂,纱衫宛宛,疑为女子之误入男厕也,为之殷勤握手,携入女子厕中。不意女厕中,有一妇识其为中国参赞员也。不禁大笑。乃为之语曰
“君是吾辈同类耶?抑闻贵国有所谓宦官者,与女子相似,君毋乃是耶?且欧洲女子,近求选举权而不可得,而支那女子,竟得为外交官,吾辈当开会欢迎矣。”参赞大窘,数日不敢入厕。至使署后,急为留须,今已于思于思,非复如前日之妩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