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传天下 []作者:萧化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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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韶听了,大喜过望,躬身道:“如此,韶多谢先生。”
辞别了刘韶一家,出了巷口,徐简道:“李公子可有兴致陪我这个老头子走几步?”
李潜对他很好奇,便吩咐车夫先回去,自己牵了马跟徐简并肩而行。只是一路上,徐简一言不发。李潜愈发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这样两人走了一炷香时间。徐简才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李潜道:“李公子应该是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刚出来的吧?”
此言一出,李潜听的心惊不已,只觉身体的三万六千根汗毛全竖了起来。他不及多想,右手习惯性的摸向腰畔,却不料摸了空,这才想起,早上出来时将横刀留在公孙恒府邸了。
徐简看着他的动作,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李公子,在找什么?”
“哦?”李潜反应过来,压下杀人灭口的念头,赫然道:“没什么。没什么,这里有点痒。”说着挠了挠腰侧,“先生为何会说我是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刚出来的?”
徐简莞尔一笑,“以前徐某自负文章冠绝天下,先帝三榜取士,徐某高中状元。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算的上是天下读书人无人不知徐某。为官四十年,徐某公正廉明,尽心尽力,不甘有半点贪枉只念,算的上是个清官。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事,让徐某真的是家喻户晓了。”
李潜见他面色沉重,语气中颇有些自嘲地意味,便试探道:“先生所说的是何事?”
徐简笑道:“自然是徐某被皇帝陛下一夜连贬十五级,从一个从三品的秘书监正贬为从八品的驿丞之事。此事早已天下皆知。李公子若非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刚出来怎么不知道这天下奇闻?”
李潜听他的语气已变的忿怒,连连开解道:“先生息怒。俗话说,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咦?”徐简突然盯着他,诧异地道:“什么时候出的这句话?我怎么不知道?”
李潜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混乱了,将后世才会出现的话提前抖落出来。他连忙讪笑道:“我听乡下人胡说的,您别在意哈。”
“胡说?”徐简眼睛一瞪,“如此深含哲理的话,怎么会是胡说?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细细品味两遍,眼光一亮,道:“这话里深含道家清净无为思想,想来说出这话的,也是位得道高人。”
“嗯,嗯。”李潜连连点头,暗忖,可不是嘛,这话原本是写在《九阳真经》的。虽然藏在佛经里,却地道的道家功夫。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这其中隐含了一句,我自巍然不动。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其中隐含了一句我自随心所欲。任他风吹山岗,我自巍然不动,任他明月照大江,这江水却不因明月而有丝毫阻滞,该流走的一样流走。妙啊。值得细细品味一番。”
李潜见他摇头晃脑正品味的入迷,连忙轻声道:“徐先生您慢慢品,在下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徐简突然清醒过来,拉住他道:“慢。小子。看在你对老夫说了这句妙语的份上,老夫就实话告诉你。你大祸临头了!”
李潜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却看到他满脸严肃,不象开玩笑,便道:“徐先生为何如此说?”
徐简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跟我走。一会详细向你解释。”说着便松开了李潜,自顾自走向前。
李潜见他似乎吃定自己一定会跟去。心中原本想不跟着的,但好奇心作祟,他又非常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大祸临头了。思量片刻,李潜决定好是跟上去。
随着徐简走了一盏茶功夫,来到了金城县驿站。由于地处丝绸之路的枢纽城市,金城驿站修建的非常华美。比之李潜昨晚去过的望月楼丝毫不差。只是,驿站的格局与望月楼相反,当街的是一溜高墙,中间开了个三丈宽的大门,从大门向里望,在院子的最后面是数幢三层高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的小楼,每幢小搂都有独立的院子。在这些小楼前面是一排排青砖瓦房。
驿站的大门两侧站了四名驿卒,各持长枪,望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进了门有一耳房,里面坐着个驿卒,见徐简来到,连忙迎出来,点头哈腰地问:“徐大人,您回来了,小的给您带路。”
徐简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后面那小伙子是跟我一起来的,你放他进来。”
听到徐简如此说,原本已经上前拦下李潜的两名驿卒立刻停住了。先前那驿卒回头,见状大骂道:“你们没长眼睛啊?连徐大人的客人也敢拦,没规矩,还不滚下去。”
守门驿卒悻悻退回去。
李潜牵着马走进院子,先前那驿丁上前,点头哈腰的讨好道:“这位公子,小的为您牵马。”
李潜见徐简没什么表示,便将马缰交给他,道:“好生照料。”说着从怀中掏出十多枚铜钱递给他,“拿去吃茶。”
驿丁眉开眼笑,忙不迭地道谢。
李潜跟着徐简走到第三排青砖瓦房,进了拱门,看到里面都是两间房带一个小院,类似后世六七十年代宿舍的格局。徐简来到第四个院子前,推开院门,伸手向李潜虚引道:“李公子请。”
第五十八章 为人之道
李潜也不谦让,当下进了院子。院子很小,不过倒也干净。一位五十多岁的灰衣老仆迎上前,见徐简进来,躬身道:“老爷,您回来了。”徐简点点头,道:“你到外面看着。”老仆点点头,出门,从外面掩上门。
徐简道:“此处僻静,但你也不可久留,所以老夫只能长话短说了。”
李潜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徐简道:“先前你助刘家姑娘脱离公孙阀,并送其回家,颇有仁侠之风。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无异于打了公孙阀一个耳光,公孙阀能咽下这口气吗?公孙阀在兰州一手遮天,若他要报复,不仅是你,连刘韶一家也要受到连累。”
李潜听了不惊失色。原本他只是为了以后能将刘文静收作小弟,所以才跟何岳要了小柔的卖身契,并将她送回家,还买了许多礼物,只为博得刘家上下的好感。由此可能带来的后果他根本未及多想,现在经徐简点出来,李潜当真惊骇不已。没错,此事传扬出去,其他人肯定会说李潜古道热肠,扶危助困,义释女婢,真乃仁侠也。可李潜获得好名声的同时,却将恶名写在公孙阀的脸上。诚然,这一切本来就是事实,但现在公孙阀乃兰州霸主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一旦此事传扬开了,公孙恒即便脾气再好,也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来,公孙恒必然与他交恶。这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而且正如徐简所说,即便公孙恒现在不跟李潜翻脸,以后也一定会找刘家的麻烦,搞不好刘家会被公孙恒整的家破人亡。李潜立刻认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弄巧成拙了。
李潜连忙叉手道:“先生救我。”
徐简望着李潜一本正经地说:“老夫以为你会说,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李潜顿时羞惭。刚才徐简讲述自己的屈辱遭遇,李潜说了这句话,虽然是为开解他,但何曾没有消遣的意味?只是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现在轮到他被人消遣了。
李潜惭愧地低下头,叉手道:“小子无知,冒犯了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徐简露出微笑,道:“看在你古道热肠,扶危助困地份上,老夫就为你指点一下迷津。”
“多谢先生。”
徐简点点头,捋须道:“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道德经中有言,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也。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李潜听了迷惑不解,望着徐简微笑的面庞,原本想问个清楚的,但见徐简的眼神中有考校的意味,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存心考验自己的领悟力。李潜遂咽下问话,仔细琢磨起徐简说的这几句话来。琢磨了一会,李潜琢磨出味来,但却更加疑惑,道:“先生是让我与公孙恒等和光同尘?”
徐简笑道:“孺子可教也。没错,就是要与他们和光同尘。”
李潜不悦,慨然道:“在下岂是那种摧眉折腰事权贵,换取荣华富贵之辈?”说着,李潜在心里小小的自豪了一把,暗忖,咱现在也是视富贵如浮云的高人了。孟子所说的大丈夫的三个条件,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咱现在占了两个了。
徐简摆手道:“何其迂腐也。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之所为已高于人,人不非你,非谁?且你若固执己见,害人害己,是非得失,一目了然,你之所为果真高乎?伪善耳!”
李潜默然无语。没错,如果自己固执己见,得罪了公孙恒,他岂能善罢甘休?小柔一家岂不是也跟着倒霉?那自己岂不真的成了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李潜诚恳地道:“先生教诲的是。潜年少无知,冲撞了先生,向先生赔罪。”说着跪下磕了个头,道:“还请先生教我和光同尘之道?”
徐简哈哈一笑,将他扶起,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少年人心存善良锐气十足,乃是好事,只是做好事还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莫要因为好心结了恶果。昔日墨家弟子秉承墨子思想,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兼爱非攻保护弱者,但却因此得罪了始皇帝,被始皇帝追杀。唉,一种学说,如果不能适应潮流,必然将遭到当权者的扼杀。一个人,如果不能与潮流融合,必将被世人非难。即便他所行所思都是对的,又能如何?不过是倍受排挤,郁郁不得志耳。”
李潜恍如醍醐灌顶,立刻明悟了。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虽然生活上习惯了这个世界,但在思想上却始终没有转变过来。他依然是原来的那个他。他的理念他的价值观一点都没变,所以他才显得有些另类,让与他打交道的人感觉到怪异。田究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才会被他整的很惨,公孙恒看不透他,所以才对他礼待有嘉。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因为没被人看透,占了不少便宜,但等他们将他的底细摸清以后,他的好运也就到头了。甚至不用等他们摸清他的底细,此事若非徐简指点,得罪了公孙恒,公孙恒定然与他交恶,那时他的好运就到头了。
李潜冷汗直冒。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一方面,他对自己这些日子来的莽撞感到后怕。另一方面,却惊诧于徐简的眼光。虽然他从来没有小看过古人的智慧,但却没想到徐简在这短短地时间内能将自己看的这么透彻。
李潜来不及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跪下道:“先生金玉良言如醍醐灌顶,令李潜茅塞顿开。李潜多谢先生指点,请先生受李潜一拜。”
徐简望着李潜,微笑道:“为何不是三拜?”
李潜一愣,望着徐简包含深意的笑容,略思片刻,便明白了话中的含义,叩首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徐简哈哈大笑,待李潜拜了三拜,便扶起他来,笑道:“能得佳徒,乃老夫之幸。如今和尘同光之计,其实亦不难。你之所为在公孙阀看来不过儿女私情耳,你只需与那刘家姑娘结为百年之好,便可消除公孙阀之忿恨。你且放宽心,此事老夫为你出面去与刘士贞说项。刘士贞与我有师生情谊,这点面子他肯定会给的。”
李潜有些羞愧地道:“恩师待弟子何其厚也,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已有婚约,不能娶那刘家姑娘为妻。”
徐简咦了一声,道:“莫非是你自小定下了亲事?”
“这倒不是。”
“那是何时定下的?”
“这个……”李潜心思急转,紫澜是商籍,而彼时商籍是贱籍,被世人所轻视。徐简乃士林领袖,他怕说出实话,紫澜会被徐简看的轻贱,更怕徐简责令他断绝与紫澜的关系(因为他已经拜徐简为师,当时风气,师父与父亲同等,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他决意不允自己与紫澜成亲,自己也无可奈何,除非他与徐简断绝师徒关系)。但又担心自己随便编个谎话骗不过老成人精的徐简。反复思量了片刻,才拿定主意道:“乃是弟子在武都自己定下的。”
徐简追问道:“那女子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何人?”
“她姓麦闺名紫澜,苏州人士,家中父母早亡,现居义父家。在武都之时,弟子与之情投意合,共定百年之好。”
徐简听了愣了半天,才道:“男儿一诺千金,既如此,你当不能负了她。想那刘家姑娘原本卖身为奴,你为她赎身,纳之为妾也属正常。只是,未成亲先纳妾,与礼不合。”说着,徐简捻着胡子在小院中踱步,似乎很为此事苦恼。
李潜看着他在院子来回走了几次,最后才停下来道:“如今只能先行纳妾之礼,待你与麦家姑娘完婚之后再说了。”
李潜有些担忧地说:“不知刘先生可否愿意。”
徐简眼睛一瞪,道:“有何不愿意?刘家姑娘原本就已经买身为奴,你替她赎身,纳之为妾亦属正常。况且,